第十一章 出乎意料
要不說貨艙票是最便宜的票呢。放眼望去,貨艙里塞了不少鐵殼箱,貨箱可以拿來當座椅床鋪,剛上來的乘客順手便把行李丟上去,抓一把茅草拿來墊屁股,吳寨有模有樣地學著,稍晚一步只搶到了一小根,人擠人的地方連不值錢的茅草都成了炙手可熱的資源,手慢的就只得屁股親鐵皮。
吳寨掃一眼四周,看裝束打扮也明白都是些底層人民,忽而閃過一個念頭:萬一遇上劫匪可怎麼辦?門口那兩三聲鏗鏘有力的吆喝立刻打消吳寨的擔心,只見一車頂高的蒙面大漢手持棍棒正催促乘客上車,胸前疑似工牌的金屬牌掛在烏黑的胸甲上,內里是一件奇特材質的襯衣,蜂巢狀的紋路若隱若現,關節都有金屬護具保護,最顯眼的當屬腰間的短管槍,就這通身氣勢,一般賊人早就嚇破膽了。
這位武裝人員的確是列車乘務員,只不過屬於外包的安保公司,集安保與服務於一體,派過來的也都是些高手,沒事兒不宜招惹這群人,被打死打殘乘務員也無責任,一般劫匪還是拋棄幻想為妙。
乘務員把貨艙門一關,吃喝拉撒都得在這密不透風的空間里,列車剛起步便有個柳獐族人借著茅草堆脫褲子大號,另一個似乎是混跡山林、蓬頭垢面的野狐禪老人無奈地瞥了那傢伙一眼,立刻點上煙鍋子,一個勁兒往那邊吐煙氣,還有個翼刃族的姑娘完全不在意,拿出熱氣騰騰的韭菜包子大快朵頤。
這還沒完,有摳腳的,放屁的,自帶體味的,吳寨差點背過氣去,彷彿是幾百種氣味在空氣里你儂我儂的纏綿,乾柴烈火般的碰撞,居然還下了「崽兒」,誕生出集百種氣味於一身的「臭」,真乃臭中之王。
瑞兒倒是見怪不怪,她悠閑地坐在貨箱上,對著面小巧的手鏡一陣搔首弄姿。
「哎呀,忘告訴你了,坐貨艙你得封住鼻息,不然就得多掏錢買坐票,實在不會,你問人借個除臭片塞在嘴裡,再不然,聞習慣就好。」
吳寨感覺自己明顯是被瑞兒耍了,這丫頭淘氣的很,欺負她一個失憶的老實人有什麼好玩的。正在苦惱之際,那位抽煙的野狐禪開口道:「這位道友,何故與她戲耍?你幫她封了不就了事。」
瑞兒的雙眼從鏡子挪開,冷冷地白了一眼那位野狐禪,她也不答話,照舊對著鏡子裝扮。
「小丫頭,你過來。」野狐禪招招手,吳寨捂著嘴和肚子湊過去,但見這位山野老者雪鬢霜毛,半禿腦袋上一頂雜亂的髮髻,杵一根扭曲八歪的長杖,手似枯木枝條,齒如陳年黃玉,稀溜溜兩縷長須,一雙衝天白眉,雙眸炯炯有神,一看便不是尋常人。
他笑著,喉嚨里彷彿卡著異物:「看你也是個習武之人,封閉鼻息是基礎之中的基礎,你師父沒教過你嗎?」
吳寨嘴也不敢張,一個勁搖頭。
「那好,鄙人就幫你這回,剩下的你需自己開悟。」正說著,那老傢伙豎起雙指,指尖正要朝吳寨的眉心一點,瑞兒見狀,急忙從貨箱上跳下來。
「慢著,你別碰她。」瑞兒把吳寨拉向身後,鄙夷地望著那位野狐禪,老傢伙笑了笑,一句話不說,瑞兒順勢一提起,反手便戳了一下吳寨的腦門。
剎那間,吳寨腦子裡閃過一道電流,兩眼一糊,身子跟著顫了一下,瑞兒更是一驚,急忙收回手指,唯有明亮的眼睛寫滿疑問。
吳寨恍惚間回過神來,她稍稍放開緊捂著的雙手,一點點地呼吸,只覺臭味瞬間消失,與吸入芳香氣體一樣暢快,與嗅覺失靈截然不同,吳寨能明顯地嗅到一股奇異的花香。
「師妹好厲害,多謝救命之恩。」
「不必了。」瑞兒尚未解除疑惑,語氣更加冷淡,她猶豫片刻后說道:「以後再遇到陌生人還是保持警惕得好,不是誰都那麼好心。」
這話似乎說給那位野狐禪聽,老人輕撫鬍鬚尷尬地笑著:「話是沒錯,可你也不該讓她受這份罪。哎,這車廂里坐的可都是我們窮苦人,不是你們這些大小姐來的地兒,這些人就算不會法術也都聞慣了。」
吳寨「唰」地沉下臉,她知道這老者並沒有什麼惡意,事實也的確如此,就論穿著,她和瑞兒是最乾淨的,一眼望過去,每個人都擠在局促的空間里盯著瑞兒與自己,她分不清是單純的好奇還是出於嫉妒的惡意,混雜種種未知的情緒令她十分恐懼,吳寨爬上一米高的貨箱,也與那些人一樣蜷縮起來。
即使是在現實里,吳寨也沒太多機會近距離接觸窮苦人,很多都是網上一閃而過的新聞,她既沒這樣的朋友,更別談共處一個空間,有時她又會覺得這些人壓根不存在,直到現在,她隱隱覺得當下的異世界或許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