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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封存的記憶

  「該死的,我就應該想到!」


  權文軒看著那些酒罈有些古怪,便走了過去,掀開一看不由得破口大罵出來。


  一個個的酒罈里裝的竟都是小孩子的頭顱,泡在某種腥臭的液體中,黑色的頭髮浮在最頂層蠕動著,彷彿還活著。


  幾步退了回去,但是掀開罈子之後的那股惡臭卻是遲遲沒有消散,一陣陣的噁心反胃折騰著他脆弱的內臟。


  反覆乾嘔了幾次之後才終於緩了過來,走到了大殿前,抬眼望著那八座神龕。


  之前那個不知名的女人說鑰匙就藏在神龕里,但是……這祠堂里真的有活人么?


  或者那個女人也是個鬼?他不禁懷疑,但是如果他是鬼的話目鏡卻看不到她……


  帶著疑問,他開始一個個的搜索那些神龕,神龕里清一色都是祭品的骨灰做成的神像,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名字:

  【潘翰,袁明旭,陽波,范俊,俞永壽,江明煦,陳奇正,卞鵬海,姚正真,任晗日,湛俊逸,方偉祺,賀德宇……】


  終於,在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后,他從第五座神龕中摸到一把被埋藏在灰塵下的鑰匙。


  鑰匙和掛在門上的鎖同樣巨大,兩隻手端著才能穩穩的插進鎖孔。


  鎖簧轉動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


  「吱……」悠遠而空靈的聲音氤氳發酵。


  數十盞搖曳著微弱火焰的長明燈被突然開啟的大門吹熄了大半。


  剩下的也僅僅只是勉強支撐。


  大殿正中一座巨大的盤膝神像與房梁等高。


  微弱的光線下面目更顯猙獰可怖。


  漆黑的瞳孔深陷,臂膀七折八彎。


  龐大的身體瘦骨嶙峋,腹部穿刺而出數根鋒利的鉤骨。


  (這絕不是神!)


  這是權文軒腦袋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念頭。


  祠堂常用來祭祀祖先或先賢,但眼前這東西,他絕不相信是其中任何一種。


  「是誰,誰來了?你……是你?你終於來了?!」


  伴隨著聲音,一個人影從神像後走了出來。


  「你終歸還是來了,傅誠。」


  (看來,他也認錯了。)

  權文軒看著這個年輕人,心中說不出的複雜。


  「抱歉,我不是傅誠……我叫權文軒。」


  「權文軒?」那個人影怔了一怔。


  對方突然對自己說的話產生了反應,就連權文軒本人都有些吃驚。


  「你……不是傅誠?」


  他頓了頓,緩緩問道。


  「不是」


  「不可能,我的感覺不會有錯。」


  話音剛落,人影一閃,便來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少年,十幾歲的模樣,蒼白的膚色,無神的瞳孔,與屍體無二。


  權文軒心中一驚,忙向後退了兩步,伸手拿出了口袋中的目鏡。


  「那是……哦,我明白了。」


  少年看著目鏡,露出了一絲悲涼,轉身走回神像旁邊。


  「是韓卉讓你來的吧,她還在等你。」


  「韓卉?!」


  聽到這個名字,權文軒的雙手竟然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這座祠堂,為什麼有點……眼熟?」


  一些模糊的,凌亂的記憶開始點點滴滴的湧出來。


  「韓卉不是…死了么?」


  「那只是她留下的一縷執念,你還記得你是誰么?」


  「我是…權文軒。」


  「不要欺騙你自己了,村莊應該已經喚醒了你的記憶,從你到這裡開始,你的記憶早已經跨越了生命的輪迴,傅誠,好久不見。」


  權文軒終於跌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都說我們被選中的人可以離開村子,但是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離開的懲罰更加的殘酷。」


  「按時間算,你現在應該已經是第三次輪迴了吧。」


  「別說了,別說了,林瑞。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該死,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最終,我還是害了所有人么?」
——

  「韓卉,我一定會救你的。」


  年幼的傅誠,端坐在自己房間床上,回想從父親那偷聽來的談話:


  「快到時間了,也該是時候讓韓卉受孕了。」


  「誠兒還是到了這個年紀了么。」


  他的母親僅僅三十齣頭,,眉目之間卻帶著一股滄桑。


  「對不起。」


  父親低下頭去沉默良久。


  「如果不這樣做,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的。」


  「可是為什麼非得是我的誠兒,為什麼?!」


  母親的掙扎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向剛強的父親,竟然在這時候留下了眼淚,將母親攬入懷中。


  「不要,我不要,我們帶著誠兒跑吧,我們跑吧!」


  「跑,又能跑到哪去?你知道的,我們根本無法離開村子。」


  「但誠兒可以啊,我們,我們可以把他送出去,然後,然後……。」


  母親的話沒有說下去,哽咽聲堵住了她的喉嚨。


  「如果用我的命能換誠兒的命,就算讓我死上百次,千次我都毫無怨言!可是,我卻不能這麼做,被選中的人只有誠兒,我們的誠兒,我們,我們不能這麼,這麼……自私。」


  父親含淚哽咽。


  「你根本不愛我們的誠兒!」母親推開了父親,大聲吼叫著,捶打著父親。


  ………………


  暗室中,神龕前。


  傅誠將韓卉擁入懷中。


  「我一定會救你的」


  韓卉依偎在傅誠的肩膀上,已經脫去了上衣。


  「沒關係的,如果這樣能救下村子,我願意,至少還能和你在一起。」


  「不!絕對不行!這個村子就不應該存在!」


  傅誠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


  「前些日子,我偷偷溜去祠堂看過了。」


  「祠堂?可是那是禁地啊。」韓卉有些慌張的綳直了身體,蓋在她胸口的外套滑落在了地上。


  傅誠眼中充滿了憤怒:「那裡放著幾十個人頭,幾十個腐爛的人頭!那都是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孩子,難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么?!我絕不會讓你也變成其中一個,絕不!」


  韓卉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啊,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小姑娘,良久,開口道:「那,我們怎麼辦?」


  「逃,只要我不對你做什麼,他們就沒辦法拿我們怎麼樣。」他湊近了韓卉的耳朵:「我已經在地下挖好了隧道,一有機會,我們就逃!」


  …………………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傅誠的恐懼與不安回蕩在暗室中,韓卉用外套緊緊裹住自己的胸口與大腿,地上一灘殷紅血跡格外刺眼,這是另一段記憶。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我們逃,我們今天晚上就逃。」


  …………………


  「她……為什麼還不來?」


  在地下室石門的入口處,四盞燈台燃著火苗。


  傅誠滿臉焦急的等在那。


  「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了,她為什麼還不來?!」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時候,厚重的大門忽然開了一條縫,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這有個房間!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人!」


  「拿上傢伙,一個都別放跑!」


  (該死!真的沒趕上么?!)

  傅誠的面容扭曲了,他在掙扎。


  終於,他一頭鑽進了那個牆角的暗門中,在石門關閉的聲音中向著遠處不斷的前進
——

  二十餘年一個輪迴,這是對離開者的懲罰,靈魂被永遠束縛。


  「我究竟是誰?」


  (傅誠,童文,還是權文軒?原來,離開也是一個詛咒。)

  「韓卉是怎麼……死的?林瑞」


  權文軒雙眼無神的盯著地面。


  「你們逃跑的事情被他父親發現了,把她被鎖在了房間里,我本想去救她,卻沒有成功。」


  「她……是怎麼死的?」


  權文軒又重複了一遍。


  林瑞頓了頓,這個黑色的靈魂眼中似乎有了淚水。


  「那天,不知道從哪來了一群人,他們進了村子,見人就殺,她也……你還是別問了,離開這裡吧,離得遠遠的,你不該回來的。」


  「不,我不會走的」


  權文軒的手緊攥著。


  「這個村子,就不該存在!」


  林瑞伸出手,伸向權文軒的肩膀。


  看著這個自己幼年的夥伴在外面獨自經歷了三個輪迴,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複雜的感情。


  然而最終,他還是把手收了回去,轉身離開了。


  「或許,你是對的,在後殿有一條通道,通向地下,去吧,現在正是時候。」


  權文軒沒有答覆,他知道。


  他當然早就知道那條通道。


  在幾十年前他就知道那條通道。


  他後悔當時沒有勇氣去一探究竟。


  或許那樣就可以避免這一切悲劇發生。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懦弱。


  很弱小。


  在這三個輪迴,他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束縛。


  身體瘦弱,極易染病,飽受靈異現象的折磨,別人以為他瘋了。


  隔三差五的去見心理醫生,服用抗抑鬱藥物,直到最後他自己都認為他瘋了

  現在想來,當初見到那些恐怖的現象根本就不是幻覺,而是詛咒,邪惡的詛咒。


  而所有的一切根源就在這裡。


  權文軒站在後殿,入口在他將「四角茶壺」放在神龕上的同時緩緩出現在了神台下,漆黑的甬道向下延伸,彷彿沒有盡頭。


  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而出,是深處的惡鬼在咆哮。


  如果說他沒有絲毫的畏懼,那是假的。


  縱然他的手腳都在顫抖,卻毅然決然的走了下去。


  手電筒已經沒有電了,他僅僅靠著剩餘不足百分之二十的手機電量撐著,他不知道能撐多久。


  他忽然有些想念能換電池的手機。


  或許是太緊張了,或許是太期待了,或許是……他忽然覺得自己輕鬆了下來。


  之前想想就會覺得心驚肉跳的事情,到了真正要面對之時,卻沒有了那份應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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