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內鬥
陳捕頭說到做到,當天就開始安排人監視劉三多。他做了多年捕頭,好多捕快都聽他的,就算不是這些,街面上很多混混和幫派人物都得給他面子,此時他發話下去,所有人都拍著胸脯答應。
於是,劉三多開始倒霉了。只要他出縣衙的大門,就會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跟著,他們也不敢直接為難他,就是陰魂不散地跟著,他去哪兒就跟到哪兒。
他平時常去的酒樓、賭場,都有人有意無意地盯著他。就算到了縣衙,也不是清凈了,很多學徒的父母本來就是定海當地的衙役甚至是捕快,本來就跟陳捕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時也受委託,有意無意盯著劉三多的行動。
後世有句話叫做冷暴力,這一點被這些人表現得淋淋盡致,雖然不會直接干涉劉三多的行動,但給他的精神上的壓力卻是無與倫比。
只是劉三多知道自己平時不待人見,又經過與李應元的齟齬,明白英吉利人絕不會為自己出頭,不由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說。甚至他的靠山都躲著他,不敢因此泄露自己的行藏,對劉三多無能又愛惹事的行為,心理也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本來劉三多平時也沒什麼朋友,此時大家更是躲著他,生怕莫名其妙沾染些麻煩。那些海歸派的人冷眼看著,覺得他們定海人對付定海人,沒必要出頭,跟自己無關。
然而,事情很快就脫離控制。李應元本來是要陳捕頭找出劉三多靠山的,陳捕頭又做得過於認真,劉三多接觸過的一些軍部和通譯等其他人也因此受到嫌疑,不少人由此上了陳捕頭的監控捕頭。
李應元在旁冷眼旁觀,卻是心裡雪亮。這些受陳捕頭懷疑的,卻多是那些海歸派的人,很少是定海本地的。總之,劉三多受到的監視和冷暴力,很快傳染到很多海歸派身上,甚至以黃程和郭懷意的身份竟都不能倖免,一出縣衙就會被一些人暗中盯梢。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本來覺得事不關己的海歸派們義憤填膺起來,覺得是定海的本地人接著劉三多的由頭,要對付自己,而事實又確實是如此。
這些外地來的依附者們,投奔英吉利人的時間長,又多會點英吉利語,跟本地人又沒有瓜葛,受到英吉利人信任,把持著很多重要且有油水的職位。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鬥爭,陳捕頭為首的本地依附者們包括那些後面加入的光棍派,雖然他們自己之間也有很多內鬥,但對海歸派這種吃獨食的行為都是最看不慣的,覺得對方擋了自己的路,拿走了一些本來屬於自己的好處。
本地人排斥外鄉人本來就是大明的傳統,定海本地的依附者們又人多勢眾,在本地人脈深厚,佔盡了地利和人和。只是,他們知道自己不怎麼受英吉利人信任,平時就不敢過分表現出來,就差一個特別受英吉利人信任的人給他們帶個頭。
而李應元這次事件卻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這事情表面上看是李應元和劉三多的私人爭鬥,卻在陳捕頭為首的幾個本地首腦的操作下,變成了李應元和所有海歸派的鬥爭,想藉此看看英吉利人怎麼反應。
李應元卻知道,英吉利人是不會出面干涉這種事情的。英吉利人剛來的時候信重海歸派是因為剛來不久,對本地人缺乏信任;在這裡過了幾個月後,就開始對自己在定海的統治自信起來,覺得自己能壓住場面。
這種情況下,人數比海歸派多得多的本地人勢力自然會成為英吉利人拉攏和利用的對象。就算不提這些,拉攏一派打壓一派,不讓任何勢力做大,也是統治者慣用的手段,來自泰西之地的英吉利人對這種手段也運用得很純熟。
就這樣,李應元因為被人認為與謝普德關係好,又受到安德魯少校等軍官的賞識,就被定海本地勢力有意抬出來做門面,心裡卻肯定是打著如果英吉利人責怪,就推出去領責罰的算盤。
陳捕頭很痛快地答應調查劉三多,又給李應元借五十兩銀子的時候,雙方之間就算是形成了一種默契,一起對付海歸派。
李應元對此表面不說話,卻是樂見其成的。李應元隱隱約約知道當初謝迅闖入縣衙是有些居心叵測的,就算謝迅那邊沒什麼問題,英吉利人事後加緊追查,懷疑自己人裡面有跟謝迅聯絡的人,那也是應有之義。
所以,李應元必須想辦法洗脫自己嫌疑,不讓人懷疑到自己身上。然而,做到這一點看似簡單,又很麻煩,以安德魯少校的性格,不管有沒有證據,先從自己開始排查卻是最有可能的。雖然自己覺得沒有什麼證據流落在外頭,但誰知道哪裡會出問題呢。
最後,李應元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想盡辦法搞事情,事情越多越大,對自己越好,那樣才能讓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搞的那些事情上,而不是追著間諜這個事情不放。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李應元故意委託海大貴一家人給自己在小靈隱觀的師兄帶封信,他猜測英吉利人肯定會派人搜查到信函,那封信上自然沒有任何可疑的內容。
接著撩撥劉三多后打架,到後來請陳捕頭調查劉三多的後台,從而引發依附者之間的內鬥等,都只是這個洗脫嫌疑這一戰略的一部分,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疑心他偷取機密。
至於劉三多的後台到底是誰,雖然也很重要,但不是目前最緊急的事情。總之,李應元只是往平靜的湖裡扔了一塊石頭,至於這會不會引發大量魚群浮上來,導致原來的平靜完全打破,這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也就在明著是李應元和劉三多對決,看著像是醫療部和軍部鬧矛盾,暗地裡卻是海歸派和所有定海人勢力暗鬥的時候,莫名其妙捲入這件事情的神秘人終於坐不住了。
「劉三多就是個笨蛋,真不應該想著利用他辦些事情。」神秘人思索著當前的形勢,憤怒地想著:「早就說過這李應元有些門道,不要輕易招惹,卻偏要去撩撥人。
不過,這李應元也不是個東西,在拍賣會上跟劉三多競拍東西,居然拿走很多好東西,尤其是最重要的那枚金烏令也落到他身上。
真不知道他是知道些秘密,所以才出手的,還是只因為看出劉三多身上有問題,才會硬插進來,把東西奪走。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這幫定海人鬧得這麼歡,沒準就能查到我才是劉三多的後台。如果真這樣,安德魯肯定會疑心,我的身份就會暴露的。
所以,不管是李應元還是劉三多,都要儘快處理掉,沒了口才行。只是,這兩人身邊現在經常有人,又影響太大,如果我自己出手讓英吉利人有了些懷疑,那反而就不好了。
現在不比以前,英吉利人來了不少武功高手,那個一到晚就都到屋頂閑逛的布魯斯尤其討厭,想瞞過他們出手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也罷,那些扶桑海盜多次要我幫忙刺探軍情,做內應驅除英吉利人。我想著雙方武力相差太遠,就算我幫忙也最多給英吉利人造成些損失,無法完全驅除英吉利軍隊,所以只是虛與委蛇,沒有完全答應。
這次我就讓這些扶桑人過來試試,就算打不過英吉利人,趁機除掉兩個討厭的人也是好的。」
劉三多的後台也終於下定決心,決定找個機會除掉李應元和劉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