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千年緣劫
第十五卷——命格
【第292章-千年緣劫】
那時候，我神女傾雪最嚮往的——便是人間無拘無束的生活。
神界雖然一切都很好，景象天然，奇珍異獸，山水相逢，樹木森森。可是我已經在神界中生活了上萬年，對於神界的每一處花草、雲朵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神界中有神界的規則，尤其，是不允許神祇動了凡心，和凡人一樣相愛和繁衍子嗣。
我和藍風在一起之後，除了經常在一起琢木彈琴，輕歌曼舞，就是偷偷去人界的碧水城遊玩。
因為人界中是沒有人知道我們是神的，我們在那裡完全自由自在，毫無拘束。那次藍風吻過我以後，我始終擔心會被神界發現我們愛上了彼此，所以在神界總不敢和藍風有親密的舉動。可是在人間就不同了，再加上我本就非常喜歡人界，所以那時候，我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和藍風一起去碧水城了。
在遊玩的過程中，我們更是確定了彼此的心意，都完全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藍風曾經對我說：「傾雪，我真恨不能你我都是這人界的凡人，那樣我們就可以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在一起了。」
我明白藍風的心意，他愛我，並且不希望我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害怕在神界我會因此受到宿命的懲戒。
可是當我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自己才終於明白，哪怕是迎著風雨，迎著冰霜，迎著刀劍之光，我也是要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地。
在人界的這些日子，讓我真正的明白了，我要和藍風在一起，一時一刻也不想分開。如果上天真的有什麼懲戒，那就沖著我來好了，我不希望藍風會受到傷害，就好像藍風害怕我會受到傷害一樣。
那段時間，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我們經常溜到碧水城中，裝扮成凡人的樣子，攜手走到熱鬧的街市之中，感受著人間的煙火之氣。
有時候，藍風會帶我去城外，和那些凡人們一起，乘船遊覽著河岸的風景。平時那些凡人總認為我們這些神祇逍遙自在，可是在我和藍風看來，這種平淡愜意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侶生活。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經常和藍風相依在碧水城的河邊看滿天星光，看白色的月光，這些都是我們在神界中看不到的美景。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界的夜晚這樣美。白色的月光柔柔灑在人間各處，將所有的影子都投在地面上。而星光熠熠，閃爍之間，如夢如幻。
藍風經常在河邊彈奏著流風琴，這流風琴，是我特意去妖山上的風晴崖，取來了神木琢取製成的，再以千年冰蟬絲為琴弦，可以彈出世間最美妙的曲子，而我就在這月光星辰下輕盈起舞。
微風拂過，我的髮絲偶爾會飛揚到一處，每到這時，藍風總會揚起臉，換我俯身在他臉上落下深深淺淺的吻。
如果月亮隱入雲彩，星光黯淡，藍風就會用風力挑起河水，在河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風舟，帶著我，安靜地在湖心中停泊。我將臉貼在藍風的胸前，在滿湖的星輝中，聽著藍風的心跳聲，緩緩進入夢鄉。
……
不過我和藍風之間，也曾有過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就在千年前的那次神魔大戰的時候，我無意之間救下了魔尊天月，並且在碧水城為他施神力療傷。
藍風發現我心善的救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而且甚至這個男子是神界的敵人天月，他很是不高興，告訴我不該救下他，並放他回魔界去。可是我看天月身受重傷，也不想日後神魔兩界結下仇怨，所以不肯聽藍風的話。
藍風於是悄悄地在碧水城注視著我和魔尊天月的一舉一動，我知道，他除了擔心天月傷害我之外，還有些吃醋，看著我們的目光都透著一些濃濃的酸意。
等我和魔尊天月分別，再回到神界的雪神殿時，藍風便立即跑過來，輕嘆著說：「本座來看看某個救魔心切的人，回來了沒有！」
我本以為自己做得萬無一失，卻沒有想到，還是被藍風知道了，不禁疑惑地問：「對了，你怎麼知道的啊？」
藍風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說道：「傾雪，你我相識已經數萬年了，若是連你想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話，豈不是太失敗了？不過，看著你為那魔尊天月療傷，本座這心裡，還真是有些難過啊！」
「難過什麼？……」我不解地看著藍風。
「你在為天月療傷之時，那天月卻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你，許是動了情愛的念想。可是傾雪你知道的，本座一直心儀於你……」
我頓時覺得，眼前這樣的藍風，居然還透著一些可愛和天真，可我的心中只有藍風一人，怎麼會和天月產生情愫呢？
還記得那時的藍風，像個孩童一般任性地對我說，「本座就是看不慣別人覬覦你，本座真的吃醋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好吧，那為了補償我的風神大人，傾雪送你一件禮物如何？」
「哦？是什麼禮物？」藍風也勾起唇角一笑。
於是我便想到了妖山風晴崖上的一塊神木，這神木被天地間的靈力精華澆灌了數千年，已經頗有靈性，而藍風他又最愛撫琴。我打算將它琢取下來，製成神琴送與藍風，於是便有了我們的定情之物——流風琴。
風雪相慕，曲境流風——便叫作『流風琴'，從此之後，流風琴一直伴於藍風的身側，再未曾離開過。
直到我後來在碧水城裡，為了拯救灼灼十日而神行俱滅，藍風傷心欲絕，流風琴被重重的摔下，才弦木盡斷……
千年之後，女媧後人杜雪兒，在風晴崖上想起有關傾雪的一些往事之時，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為皓藍風制好流風琴。
……
前世今生，回想起來，只覺得令人唏噓不已。只是我神女傾雪不似杜雪兒，心中挂念了太多太多，不但有著風神藍風，心中還牽繫著天下蒼生。
在神界之時，我便聽說了神女羲和與凡人相戀，生下了十日烈陽。羲和的勇氣是讓我敬佩地，可是她生下十個太陽之子，卻是對整個六界造成了滅頂的傷害。
因為天上掛有十日，烈日灼灼，本來溫暖平靜的人界，現在處處都像是著火了一般，河流乾涸、樹木枯死、大地都被炙烤地乾裂起來，人們苦不堪言。
當時很多生靈都被活活熱死，剩下的也都面臨著乾旱和酷熱帶來的飢餓與病痛。
為了拯救人界，我和藍風去了碧水城，想用自己的神力去幫助人們。可是儘管藍風用神力建立了庇護人們的木屋，卻還是不能驅散十日。
在一旁看著的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來十日之苦，不僅僅是羲和違反了天地規則所造成的後果，更是對我和藍風神神相戀的懲戒。
我突然明白，要想讓人界從十日烈陽的災難中脫離出來，我作為上古雪神，必須要用自己的全部神力來幫助人界，而且很有可能會神行俱滅，這是我的使命。
可是看著焦灼萬分的六界，我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趁著藍風不備，我偷偷獨自一人來到了碧水城，祭了上神的神力，召喚出四海八荒的冰雪而來。
「我——傾雪，將以上古神女的名義，終止這場六界的災難！」我在空中揮舞起裙袖，召起了天地間的片片雪花，毫無畏懼。哪怕代價是犧牲自己，神行俱滅……
施法的關鍵時刻，我突然聽到風神藍風呼喚著我，焦慮萬分：「傾雪，你我相約廝守千載萬年，如今你真的要離我而去嗎？！」
我知道，藍風他不允許我這麼做，一定是明白我是在拼盡全力，以身化雪來驅散灼日，甚至會因此而神行俱滅，真是個傻女人。
可是，我卻沒辦法停下來……如果我不這麼做，無數的生靈就會喪命，整個六界都將會變成一片焦土。
我又怎麼能夠讓藍風明白？神和神之間的相戀會受到宿命的懲戒，註定會有一個人付出慘重的代價……那麼，這個人不如是我自己好了。
我不是不愛藍風，而是太愛藍風了，愛這世間萬物。所以，這場十日烈陽的災難，終究是由上古神女——傾雪來終結。
一番糾纏之後，我還是悄然施法，將前來阻止我的藍風困於冰陣之間，隨後決絕地轉身而去，面對著天上的十隻烈陽，展開雙臂，吟唱了霜天雪舞之法，將自己化為漫天雪花的其中之一。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隨著神力的透支，而漸漸變得輕盈起來。好像化成了一片瑩白的雪，隨著漫天的冰雪，落向人間。
因為神力耗盡，我神形俱滅，可是在消散的最後一刻，我記住了人界那一刻的景象。
我看到人間所有的人們都面帶喜色地迎接著我化身的冰雪，乾裂的土地被雪水滋潤灌溉，因為我所攜帶的靈力，而瞬間長出了碧綠的幼苗。乾涸的湖水也因為雪花的落入，而重新生出水來，並且起了漣漪。乾枯的樹身上生出綠葉，枯黃的山野也漸漸恢復了綠色。
而我也看到了在人群之後的藍風，他伸出手接著漫天的雪花，疼惜地喊道：「傾雪，傾雪——」這細微的喊聲逐漸加重，最後，化成了一聲極其凄厲的喊叫聲：「傾雪——」
我看到他一襲藍色的身影破冰而出，痛心地將我透明的身軀攬在懷中，又伸展著雙臂，似乎想將這漫天的雪花一齊都攬在懷中。
碧水城中素雪茫茫，風神藍風毫不吝嗇地為我施法著，將自己的神力都傳輸給了即將神行俱滅的我，以保留住我所有的靈魂碎片。而他原本如墨的三千髮絲，在神力的衰弱下竟漸變雪白。
那是我在形神俱滅之前最後一刻的記憶，帶著人界得到滋潤的欣喜和藍風痛苦的悲傷。我想我是不後悔地，如果再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還是會選擇這條路，儘管我很是心疼藍風。
因為天下蒼生不能等，每多等一刻，就會有一些生靈死去，我必須傾盡全力去挽救他們。而從另一方面說，我的形神俱滅，也算是接受了上蒼對我和藍風相戀的懲戒。這樣也好，用我的幻滅，換來藍風的平安，這不正是最好的結局嗎？……
我深愛著藍風，所以情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接受這樣的懲戒，而自己作為神女傾雪的使命，不就是以拯救蒼生為責任嗎？
我做到了，只是，苦了心愛的藍風，這千年以來，要一直這樣痛苦地沉入思念之中，直到我恢復記憶歸來……
世間有種美好的傳說，如果是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會因為對彼此的思念而互相吸引，就算是神形俱滅，他們的靈也會在千年之後有重組的機會，在大地的某處新生，等待自己愛的人去尋找。
我暗自慶幸自己曾經是上古神祇，神女傾雪。因為千年之後，藍風，我們果然還能再相見！來了結這千年的劫和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