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了「滅絕師太」
「滅絕師太」淡然地坐在輪椅上，表情嚴肅地看著若非，彷彿要將若非拙劣浮誇表演的外衣一層層拔掉，並且用犀利的眼神審查得體無完膚。
「我……我沒什麼事兒啊。」若非的臉「騰」一下紅了。他沒有想到這個「滅絕師太」竟然會這樣直白這樣直接地拷問自己，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真的，我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來看看您。」
「是嗎，」「滅絕師太」將端在手裡的排骨湯放到一旁的桌上，「既然這樣，那你已經看過我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別趕我走啊，我要留下來照顧您，」若非一聽「滅絕師太」下了逐客令，趕緊蹲下來沖著她撒嬌地哀求道：「就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您瞧您傷成這樣兒，沒個人在身邊侍候怎麼能行呢……」
「夠了，別再演戲了。」「滅絕師太」大吼一聲，嚇得若非渾身一哆嗦，張著大嘴巴愣在那裡，獃獃地看著她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你一直在跟我演戲，苦肉計親情戲……你到底想幹什麼？有什麼目的？」「滅絕師太」一拍桌子，「說！快點！」
「我真不是個好演員，您……您都看出來了？！」若非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陡然蔫兒了下來，「演技實在太差了太失敗了……」
「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每天要審查多少各個區縣電台電視台上報的節目。哪些人在演戲哪些人演得好哪些人演得不好，我一眼就會看穿。」
「滅絕師太」冷冷地說道：「昨天下午如果不是看出你在演戲，我怎麼能不送你上醫院做檢查，怎麼可能會把你扔在路邊上不管……」
「原來這樣啊，」若非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滿臉通紅羞愧難當地小聲說道：「我們的設計和演出也實在是太拙劣了。」
「所以說，在我面前不要試圖演戲，一五一十把所有真相說出來，」「滅絕師太」的語調變得柔和起來，「我知道你前一段時間參加過電視綜藝節目，你的名字叫若非。但是，我不相信你從小家境貧寒，早年輟學在工地上打工那個橋段是真實的……」
「你怎麼會看出來的啊？！」若非問過之後立馬反應過來，「我又忘記你是幹嘛的了，那些節目應當您都審查過的。您的眼睛實在太厲害了……」
「為了增加節目的看點和賣點，適當造假也是不可避免的，儘管我們並不提倡造假。」「滅絕師太」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若非，「你是一個有潛力的孩子，年輕陽光有活力，看得出你的舞蹈功底相當深厚，我希望也相信你今後會有所作為會有好的發展……」
幾句話感動得若非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像找到知音似地興奮地說：「我從幼兒園開始就上台跳舞了，我在舞台上一直演王子，我喜歡跳舞，我一直覺得我是為舞蹈而生的。」
若非說完站了起來，小腹一收身體挺直仰頭挺胸，腳尖踮起舉起胳膊，舒展而優美地來了一個「王子」亮相。
緊接著，若非又在狹小的客廳里來了個大跳加單腿旋轉，然後穩穩地定住……
雖然受到空間的局限，若非的動作有些放不開，但是若非的每一個動作卻是極為優美，就連表情也十分到位，「滅絕師太」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後來呢，有沒有報考專業學校和團體？」「滅絕師太」微笑著問。
「那年我報考藝校考試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太緊張的緣故，膝蓋受了傷……」，若非剛剛容光煥發的表情一下暗淡下來，「當時老師還有我爸媽，他們培養了我那麼多年，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期望，可是我……我讓他們失望了……
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懷揣著一個夢想，有一天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大明星，讓我的爸爸媽媽還有老師，讓所有曾經對我抱有期望的鄰居街坊同學朋友們為我感到驕傲。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努力就能夠實現夢想，可是……現實總是那麼的殘酷，不管我多麼努力，夢想好像離我越來越遙遠。」
「我想聽聽你所有的故事，」「滅絕師太」招呼若非坐到她的身邊，像一位母親似地和藹可親地拍著若非的肩膀，「我希望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說說你的故事。」
若非這些年來攢了一肚子的苦水，一直壓抑著沒有地方傾訴。此刻看著「滅絕師太」慈祥的目光，若非彷彿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媽媽。
於是他像打開了話匣子，像打開了一道閘口，抑制不住地將自己這幾年所有的遭遇和苦水，統統地向這位「滅絕師太「倒了出來。
為了生存在夜總會跳舞；男扮女妝巧遇梓涵；梓涵為自己舉辦舞蹈大賽；決賽之前遇上所謂的星探；簽約海城黑娛樂公司；受到小月排擠和打罵差點毀容；到工地上演出上當受騙差點被打死；梓涵將自己救回幫自己上電視綜藝節目；接受媒體採訪編造成長經歷；梓涵自掏腰包到香格里拉拍廣告；梓涵跟絡腮鬍打官司；被綁架被劫持差點被暗殺……
若非說了整整兩個小時，直說得他口乾舌燥。雖然說了那麼多，可是他一直把自己描述得無辜無奈，而自己跟小麗跟蘇姐跟杏兒的那些男女風流之事，他卻隻字未提。
說完之後，若非像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大包袱，感到渾身輕鬆。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我啰哩啰嗦的半天，您聽煩了吧。」
「沒有，我覺得挺有意思。」「滅絕師太」嘆了口氣，感慨道：「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啊，真是不容易……」
「嗯。」若非乖巧地點點頭。
「孩子啊，人生的路就是這樣的，曲折坎坷痛苦悲傷，沒有一個人會平平坦坦地走完一生。」「滅絕師太」語重心長地對若非說：「你還年輕，不要急功近利，需要在等待忍耐努力中尋找機遇。」
「滅絕師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不明擺著在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嗎？我若非是來說服她的啊，怎麼能讓她把自己給說服了呢。
「我現在懷疑我是不是有那個能力，我懷疑我不是當演員當明星那塊兒料，」若非表情沮喪地說：「我現在整天疑神疑鬼的，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若非說完居然哭了起來。
「你先別哭，跟阿姨說說看，你又上什麼當受什麼騙了。」「滅絕師太」伸手給若非抹著臉上的眼淚。
「阿姨，我覺得可能上了那個導演的當了，」若非抱住「滅絕師太」的手說：「那天有個自稱電視劇導演的人找到我，我一聽能在劇里演「男一號」，二話沒說就跟那導演進了劇組。可是拍了好幾個月的時間，風餐露宿的好幾次都差點被炸點的炸藥炸傷……受苦受累我都不怕，可是那部電視劇都殺青那麼久了，我一分錢報酬都沒有拿到，而且等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見到把電視劇在哪裡播出過。您說我是不是上當了啊。我來找您就是想求您幫我要回我的工錢，我知道您是主管這方面的領導，我求您幫幫我……」
若非說完竟然「撲通」一下跪倒在「滅絕師太」面前。
「起來吧，又跟我演戲。」「滅絕師太」伸手把跪在面前的若非抱起來，「那部電視劇的審批程序還沒有走完，當然不會播出來。至於你的工錢嘛，我相信劇組不會不給你的，畢竟你是這部戲的男一號，宣傳推介等各方面都要依靠你來完成。」
「那……那您就不能讓這部劇早點播出來嗎，您不是有這個權利嗎？」
「這句話才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滅絕師太」笑了笑，指著若非數落道：「就為這點事兒，你至於跟我兜了那麼大的圈子。」
「您老真是火眼金睛啊，什麼事兒都逃不出您的眼睛。」若非羞得滿臉通紅，「我在您面前簡直就是跳樑小丑啊。」
「行了行了又耍貧嘴。」「滅絕師太」用手點了一下若非的腦袋吩咐道：「你跟我嘮叨了這麼長時間，先把我推到衛生間我要方便方便，然後你到廚房熱飯……」
「好嘞！」
若非歡快地答應著，將「滅絕師太」的輪椅推進廁所。本想幫她坐到坐便器上，「滅絕師太」死活都不願意，非要將他趕出廁所。
若非不好再勉強，跑到廚房煮了米飯，然後把涼了的排骨湯又熱了一遍。
飯桌上，「滅絕師太」一個勁兒地給若非夾著菜，「多吃點，正是出力的年齡，多吃點對身體有好處。」
「可是我吃不下啊，」若非噘著嘴巴，像極了任性的小孩子，「讓那部電視劇鬧得我都好幾天吃不下飯了。」
「瞧你又來了，」「滅絕師太」搖搖頭，「那部劇前幾集的樣片我已經看過了，抗日諜戰，題材不錯。雖然拍攝有些粗糙，你的演技也有待進一步提高……」
「那您的意思是……」若非著急地問。
「播出是一定會播出來的，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所以我才來求您嘛，您想想辦法早點讓這部戲播出來，我也好早點拿到工錢。」
「好了好了，先吃飯，」「滅絕師太」怪嗔地瞥了若非一眼，「我又沒說不想辦法，您這孩子總那麼著急幹嘛。」
「真的啊阿姨，您答應幫我了，太好了！」若非蹦起來跳到「滅絕師太」身旁，抱著她的臉就在她的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