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一代商嬌> 195、好散(衣衣的長評加更)

195、好散(衣衣的長評加更)

  195、好散 

  否則,若她的心一直酸痛,又豈能抬起頭來,面對自己未來的人生? 

  商嬌安靜地聽著安思予的陳述與推測,目光直直地看著眼前的茶,氤氳的蒸氣,彷彿全進到她的眸中,令她竟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半晌,她輕輕道:「大哥,我想出門去走走。」 

  不是徵詢,而是直陳。 

  安思予便知商嬌心中已有決斷,遂也不阻止,只找來一件厚實的棉衣替她穿上,又替她攏了攏頭髮,扶著她站了起來。 

  「你當真做好決定了嗎?」他輕聲詢問。「可要大哥陪你一起去?」 

  商嬌搖了搖頭,茜色的薄唇扯開一抹弧度。 

  「有些事,我想自己解決。」 

  她微微有些喘,卻很是堅決地道。 

  安思予不再多言,只叮囑道:「也好。趁著今日陽光正好,大哥在家等你,你快去快回。」 

  商嬌聞言,向安思予笑了笑,大病初癒后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神采。 

  她一個人開了房門,慢慢地行到院中,再慢慢地開了院門,踱了出去。 

  一路上,商嬌忍受著腳底又癢又痛的凍瘡,一步一挪,走走停停,待終於到得商行時,商嬌早已滿頭熱汗。 

  然她腳下不停,一路向著那扇熟悉的大門行去,當她跨入商行的大門之時,便見到早已得了門子通報的陳子岩正一路小跑著飛奔了出來。 

  「嬌嬌……」 

  陳子岩看著眼前幾日未見,一臉病容的商嬌,眼底有狂喜閃過。 

  他步向她,似想伸手攙扶,「你今日怎麼過來了?身體可好了嗎?」 

  商嬌卻閃身避開他的手,禮數周全地向他一禮,只聲音淡淡地道:「東家好。」 

  短短僅三個字,便讓陳子岩僵立當場,那伸出的手,便無論如何不敢再去碰觸她。 

  東家…… 

  他在她眼裡,不再是子岩,不再是愛人…… 

  只是與她無所牽連的東家了么? 

  正想得悲涼,卻見商嬌自懷裡摸出一封信來,並著一支金簪,捧在裹了紗布的手裡,一併奉到他的眼前。 

  「東家,我這幾日行動不便,既見了你,我便不進去了。這兩樣東西,便請東家收下吧。」 

  商嬌的話聲音不大,卻令陳子岩面色倏然變白,身體不由輕輕一晃。 

  他不僅不伸手來接,反而迅速地將手背到身後,慘白著臉拒絕道:「不,嬌嬌,你不能這樣……」 

  那封信的封皮上,一筆一劃,不甚工整地寫著兩個斗大的字。 

  辭呈。 

  那支金簪,刻著他們當日的誓言,歷歷在目,言猶在耳…… 

  她卻要將它奉還給他。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嬌嬌,我知道,我知道此事是我虧欠了你,可我是有苦衷的,你……」他猶自掙扎著,彷彿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商嬌不待他說完,點頭輕聲應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切的原委,安大哥都已經告訴我了……」 

  陳子岩便一把攫住她的手,急道:「你既已知全部的內情,何以還要如此對我?嬌嬌,我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移情別戀,我也有我的逼不得已,我也有我的苦衷……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就原諒我這一次?嬌嬌,你可知道這對我有多不公平?難道我們的感情,就不值得你原諒我這一次么?」 

  陳子岩激烈的控訴著,令商嬌也驟然間紅了眼眶。 

  她猛一使勁,掙脫了陳子岩的手,泫然欲泣地閉上眼,努力平復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待得那陣如絞的心痛過去,方才顫聲道:「東家,我感謝你曾為我所做的一切。想我初到天都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孤女,無權無勢,孤苦無依。是你憐我惜我,雇我在商行做事,又為護我出得王府,不惜開罪睿王,更甚者,你為我償清債務,助我逃脫劉虎的魔爪,還我自由……這些情義、恩義,商嬌每每想來,都不敢或忘!他日東家若有需要商嬌之處,商嬌也必粉身碎骨,死而後已,以報東家當日恩情!」 

  陳子岩聽著商嬌話里決裂之意,連連搖頭,心痛欲裂:「不,不是的……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報答,嬌嬌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報答……」 

  商嬌陡然轉身,不敢再看陳子岩受傷的神情,眼眶不由得紅了,含著的淚亦搖搖欲墜。 

  「可我現在能夠給的,能夠還你的,只能是我的報答了。」她閉了眼,身體再禁受不住,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東家,你有苦衷,你要另娶,這些我都不怪你。可我怪你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何竟不與我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是,我是曾對你說過,只許你一生一世愛我一人,這是我的底線。可如果你當真是被逼無奈,我知道了此事,未必不會退讓妥協!畢竟……」 

  畢竟,她如此愛他。 

  ——更何況,若胡沁華當真在居中推波助瀾,也必是針對她而來的報復。 

  若陳子岩據實以告,她也許會掙扎,也許會心有不甘,但為了他們之間的愛情與未來,她未必不會退讓,以顧全大局。 

  畢竟,她如此愛他! 

  說到此處,商嬌哽咽住了。 

  無數次想忍在心裡的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 

  無數次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到底只能生生掩在心裡。 

  「可到底,你傷害了我。不僅向我隱瞞了內情,瞞著我與高小姐定親,擅作主張要納我為妾,為留我在身邊,還如此設計得到我……東家,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般,什麼都不知道,卻還在傻傻地,滿心歡喜的期待著我與你永不會到來的那場婚禮……」 

  說到此處,商嬌一抹腮邊的淚水,長嘆一聲,道:「所以東家,你不懂我。兩個人若要走在一起,卻連最基本的尊重與信任都做不到,又何來幸福可言?」 

  一席話,讓陳子岩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陳子岩,說到底,你還是不懂她。兩個人,一段婚姻,若連對彼此的尊重與信任都做不到,又如何談幸福?」 

  是誰,數日之前,曾與他說過與商嬌今日所說的,如此相似的話? 

  哦,是安思予。 

  那個一直默默跟在商嬌身上,不甚言語,卻總是在她需要之時,出現在她的身邊,給予她保護與溫暖的男人。 

  他終於知道,為何當初第一次見到安思予時,他心裡便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敵意。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懂她的人。 

  這種懂得,這種默契,讓他感覺到害怕,讓他本能的敵視與猜疑。 

  商嬌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轉頭看向陳子岩,強笑著拉起他的手,將那封辭呈並著金簪,一併放入他的手心。 

  「所以東家,我們便趁著彼此之間還有情誼、還有恩義之時,好聚好散吧。再見面時,你有著你的家庭,我也許……也許也會有自己新的人生。我們還能是朋友,還能坐下一同聊聊天,還能遙遙看著彼此幸福……這便很好了。」 

  說罷,趁著陳子岩尚在怔忡之時,商嬌脫開手,轉身便向門外疾走而去。 

  一步一步,她走得飛快,全然不顧腳上的凍瘡硌得她生疼。 

  陳子岩獃獃地看著手裡的辭呈與金簪,待明白過來,從自己接過這樣東西的那一刻開始,便從此與商嬌再無交集之時,心下一時大慟。 

  「不!」他大喝一聲,飛身撲向商嬌,從背後一把將她抱住。 

  「嬌嬌,不要,不要這樣對我……我錯了,我錯了好嗎?嬌嬌,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一生一世來償還你,好嗎?」 

  他急切地問,環抱住她,緊緊不放。 

  商嬌被他從身後抱住,汲取著他的體溫,最後一次感受著他的溫暖,也不禁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再也抑不住地淌下,一滴一滴,散落在陳子岩的手背上。 

  「陳子岩,」她咬著唇,強忍住心中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字一頓道,「不要逼我……我不想恨你。」 

  身後,那環住商嬌的身體便全然僵住了。 

  恨? 

  那個曾一心一意愛他,仰望他,信任他,追隨他的商嬌,他的愛人…… 

  竟對他說出了「恨」這個字眼? 

  陳子岩禁不住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許久,許久,那雙緊扣著商嬌的手,一點一點地鬆開。 

  不能不放,不得不放。 

  打從他選擇接旨的那一刻,打從他選擇向她隱瞞內情,卻害怕她離去,從而用了不正當的方式得到她的那一刻起…… 

  他與她,也許便再無在一起的可能。 

  原來,生命中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選錯,便再無扭轉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脫離自己的懷抱,倔強地、尊嚴地挺直腰板,與自己漸行漸遠。 

  直至消失不見。 

  手,緊緊握住她留給他的東西,直到那枝金簪鋒利的底部刺破了他的掌心,滿手鮮血,他也渾然未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