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語重
306、語重
察覺到胡沛華的舉動,商嬌也瘋了。
她萬萬料想不到,從前那個每每見到她,總是磨刀霍霍的男人,今日是中了什麼邪,入了什麼魔。
她只知道,他在侮辱她。
瑪的,他在侮辱她!
都說士可殺,不可辱——就算她最終逃不開他的殺戮,也不至在臨死之前,還要受這個男人欺辱吧?
他當她商嬌是什麼?
想到這裡,商嬌發了瘋。
趁著他的手解她的衣帶,無暇顧及她的手,她艱難的掙脫出來,長指微曲,指尖狠狠地撓向胡沛華的臉,同時上下頦一動,牙齒狠狠一咬——
「唔……」的一聲,胡沛華鬆開了手,倒退了幾步。
他的唇角溢著血,臉上也是一道道被商嬌利爪劃出的血痕,模樣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你,你竟敢咬我?」他擦拭了一下唇邊溢出的血跡,恨恨地盯著她。
商嬌亦回瞪著他,又氣又怕,渾身發抖,卻手上不停,顫抖著爭分奪秒的,替自己穿好衣服。
「胡沛華,你他瑪的就是個賤人!」她狠狠地罵。
他喘著粗氣,也狠狠地瞪著她。
心裡,卻有一種噬血的,痛快的感覺升騰而起。
果然,只有她……
敢這樣罵他,鄙視著,痛揍他……
讓他的心一邊如被火炙,一邊如置冰川,充滿著血腥的,矛盾的快樂。
這種感覺,他只能在她的身上,才能得到。
或許,正是源於少年之時父親近乎殘酷的訓誡,很長一段時日以來,他總以為自己早已看穿情*愛,只剩心狠手辣,爭權奪利之心。
可原來,他的內心深處,卻依然有著嚮往。
他嚮往著,能有一個女人,可以不被他的陰狠無情嚇倒,與他棋鼓相當。他們會是敵人,也會是戰友——甚至是最親密的愛人。
他們會捉對廝殺,發起狠來的時候,恨不得能用自己的尖牙,咬破對方的血管。
可他們也會相愛。她用她身為女人的,似水般柔情將他細密圍繞,用愛情與溫情,為他編織一張溫床,讓他可以安歇在她的懷抱里,一夜好眠。
這樣的女人,可遇,卻不可得。
他遇見了。
可她卻只把他視作敵人,甚至是死敵。
而她的溫情,卻早已盡付給了那個早已埋進土裡,如今只怕已腐爛成泥的男人!
他,終得不到她。
胡沛華這般一想,人便突然頹了下去,只倚坐在車壁上,無聲的笑。
可悲!可嘆!
若早知今日自己會淪陷在商嬌手裡,倒不若當初西芳庵初見時,他便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這樣,他便永遠是他,那個為了家族榮耀,可以不惜一切,狠心冷情的胡沛華。
不會為她心動,不會見到她為愛痴狂時心痛,不會因見到她心碎而自責……
更不會因為得知她要離去,便發瘋般的追過來。
可他的感情,商嬌不懂。
不想懂,也不屑懂。
看著胡沛華倚在車壁處無聲的,瘋狂地笑,她狠狠地剮了他一眼,罵了一句「神經病」,就站起身來想要下車,急切的想要避開這個在她看來,甚至有些瘋狂的男子。
見商嬌要走,胡沛華止了笑,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站住,回來!」
商嬌聞言腳下一頓,卻並不理睬,又繼續向馬車外走去。
胡沛華也不著惱,就在商嬌的手碰到轎簾,正要掀簾出去時,他突然淡聲道:「如果你想你那兩個同伴,還有陳子岩的孩子陪你死的話,盡可以不理會我的命令。」
一句話,果然成功地令商嬌身體一僵。
她倏地轉身,眼睛冒火,恨恨地朝著胡沛華低吼:「胡沛華,你到底想怎麼樣?」
語氣里,有太多的惱怒與無奈。
胡沛華看著商嬌氣急敗壞的模樣,像一個無賴一般地挑挑眉,咧嘴一笑,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過來,坐下,陪我聊聊。」
他淡淡的說。又抬起眼,挑釁般的看向商嬌。
商嬌怒極,緊盯著胡沛華。如果眼睛能冒火,她恨不得能將他燒出一個洞來。
馬車裡,兩個人,一坐一站,就這樣無聲的較著勁。
最終,商嬌妥協,氣呼呼的冷哼一聲,坐回車裡,又與胡沛華兩兩相對。
只不過,這次她學聰明了,雙手環著胸口,拒絕的姿態,保護著自己。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她不耐煩地問。轉頭看看外面的天色。
此時已過四更,她再不走,天都快亮了。
胡沛華已平靜下來,沉眼看著她。
許久,他輕聲問她:「真的要離開嗎?」
「……」
商嬌不答,頭扭向一旁,連理都懶得他。
不走,她難道還要待在這裡,引頸等待他們哪天向她舉起屠刀嗎?
胡沛華等了等,遲遲不見商嬌回答,唇邊溢出一絲苦笑。
「商嬌,你是不是覺得,我與沁華都是你的仇人?」
商嬌依舊不語,冷笑一聲。
胡沁華垂下眼帘,也是一聲嗤笑。
這個問題,其實他心裡早知她的答案。
「可是商嬌,你有沒有想過,沁華其實也有她自己的苦衷。有些事,她身在高位,不得不為。」他輕聲道,「其實,在沁華心裡,她又何曾願意與你走到這一步?」
一席話,胡沛華說得苦情,逗得商嬌差點兒失聲笑出來。
「嗯,胡大人的話說得很對。一句『不得不為』,便輕易要了梁氏一族、醉倚樓、高氏一族一千多條人命,還有安大娘,還有陳子岩一家……胡大人,你們的不得不為,令我刮目相看。」她反口譏諷道。
胡沛華語塞。
他蹩眉看著商嬌滿臉的不屑與嘲諷,不由長嘆一口氣。
「商嬌,今日我們暫不提別的,我且問你一句,在你心中,是不是也覺得,是我們逼死了陳子岩?」他緊聲問。
乍聽胡沛華提及陳子岩的事,商嬌眼光一寒,怒視著胡沛華。
「難道不是嗎?」她咄咄反問。
感受到她的怒火與恨意,胡沛華嘴微微一張,似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商嬌,關於陳子岩的事,我不方便與你多提。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現在所看到的,聽到的,也許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聽到的。而事實到底如何,你永遠不會知道。」
平生第一次,胡沛華如此語重心長地與一個女人說話。
卻引得商嬌怒火更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