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仰慕
394、仰慕
久而未見的南安王,曾經的睿王元濬,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商嬌的身後。
面對著滿臉驚詫,顯然對他的到來始料未及的商嬌,南安王並不說話,只深深地看著眼前這位令他感到震驚又牽腸掛肚的女子,心裡不知是愛是恨。
今夏悶熱多雨,這場來勢兇猛的瘟疫,發自黃石城,起初並未引起百姓與朝堂的警覺。
直到瘟疫突然在南秦州境內大範圍內暴發,濟州全境告急,南安王這才發覺事態緊急,為免濟州全境受到波及,更為邊境駐軍著想,立刻下令封禁黃石城,想將瘟疫遏制在萌芽狀態。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商嬌作為一介女流,一個行商之人而已,竟然會在天災面前,逆時入城,與黃石城的百姓共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同生共死。
當時事態緊急,南安王坐鎮濟州,並未有所留意。待他發現前往黃石城給駐軍守將送信的牧流光數日未歸,令人打探得后驚悉此事,匆匆趕來時,商嬌已入城幾日了。
當南安王看到城門外駐營紮寨,因連日勞累而瘦脫人形的安思予,再看到那堵密密圍砌、堵死的磚牆,頓時覺得頭頂陰雲密布,整個人差點癱軟下去。
瘟疫橫流的城,被封鎖在城裡的人……
哪裡還會有半點生還的機會?
商嬌,商嬌……
那個與他相識於少年得意之時,卻半生糾葛而未得的奇女子……
這一次,就真的淪陷在瘟疫之神的魔爪之下,再也不能活著相見了嗎?
縱然內心依然驕傲,縱然自己再不願,再不想承認,但這一次,南安王卻不得不面對內心最真實的自己。
心痛,猶如萬箭穿心,痛到窒息,無以復加!
十年前,當商嬌不顧他的真心,不顧他的給予,執意離開天都,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之時,他也曾惱怒非常,發誓自己從此再不會去管她,任由她自生自滅。
所以後來,即使他之國濟州,與她相距不過兩三百里,卻刻意保持著距離,對她的事也聽之任之,不聞不問。
可這一次,當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下,想象著她在沸水如炙的瘟疫之城中掙扎,艱難求生……
他終於發現,有些事,並不是他想逃避,就可以逃避。
就如有些人,並非他想要刻意遺忘,便能夠遺忘的一般。
他還愛著她。無法抗拒,無法迴避。
這,也許就是宿命。
所以,幾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南安王竟下令在此安營,將自己的王駕遷到了黃石城外,並會同安思予,將一切抗瘟所需的物資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斷的送入城中。
起初一段時日,日子似乎很是煎熬。
南安王看著安思予每日接到城中的消息,看似冷靜持重,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下屬調度物資,實則一臉凝重憂心的神情……
心裡,未嘗不是煎熬無比。
南安王曾無數次地仰頭,看著每日在頭頂東升西落的炙陽,總覺得一日的時光,怎會這麼漫長?
似乎,每經歷一日,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
而令他感覺有丁點欣慰的,無疑便是每日牧流光從城頭上傳下的紙條。
那是商嬌唯一與外界取得聯繫的方式。
她無恙,她很好,她沒有染上時疫……
一樁樁,一件件,正如他心裡期許的那樣,朝著好的方法變化著。
而相形之下,反倒是城外的世界,原先零星的疫症,卻已勢同燎原之火,不僅波及了濟州,且蔓延到了邊境各個重鎮,甚至開始向整個大魏蔓延……
不僅如此,因為通商的關係,連宋國境內,也開始出現疫情,甚至有大批宋國的百姓開始相繼病倒。
無奈之下,為保邊境百姓平安,南安王上請朝廷,請求暫時關閉兩國通商要道,並很快得到朝廷奏准,下令封閉邊境通商。
而在這緊要的關頭,黃石城中卻傳來了消息,黃石城中碩果僅存的大夫庄百衣,在與商嬌的共同努力之下,終於找到了可以醫治疫症的藥品,並已治好了兩名重症的患者!
消息傳來,舉世嘩然。
不僅南安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黃石城這座已被官兵封閉的城中。
於是,又是一陣無比漫長的等待。
只是,這一次的等待,終於盼來了好的結果。
商嬌,他心儀已久的女子,這一次果然也不負他的期望。
她治好了城中所有感染瘟疫的患者,成功了城中的疫症。
當最後一位病患病好的消息傳出,南安王早已按捺不住,將早已擬好的解禁王令,交給了牧流光,並號令所有駐兵,連夜打通了被封閉的石牆,啟開了釘死的城門。
然後,他就站在城門,靜靜地等。
等著自己愛了一生,也牽挂了一生的女人,從這道門中光明正大的走出來,回到他的世界里。
終於,當天光大亮,陽光普照之時,那扇緊闔的城門,終於向內緩緩開啟。
他心愛的女子,一襲素淡的淺青長裙,長發輕綰,蕭蕭落落的一身站在門口,面對一城朝她跪拜的百姓,正不知所措。
初升旭陽的光芒,映在她的身上,竟讓他恍惚間如見了下凡的天神般光芒萬丈,令他不敢直視。
第一次,對一個女子的仰慕之情,在南安王心裡油然而生。
是的,仰慕!
無論他是如何高高在上的親王,諸侯……
這一刻,於他而言,他都只是一個平凡的男子。
從曾經的逗弄,無意的輕識,驕傲的愛慕,求而不得的惱怒……
在這一刻,皆化為對心愛的女子,真心的仰慕。
她,果然實現了她的曾經的誓言。
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拯救了一城的百姓,令他們真心拜服。
她幫助他,化解了一場可能動搖整個大魏的大災難!
她怎麼不值得他心動,不值得他仰慕?
怎麼不值得他愛了十數年,卻終不能停止相思?
所以,當他站在城門邊,看著離他僅僅一個城門之遙的女子,在面對一城數千百姓齊齊下跪拜送時的震驚與為難,他輕輕舉步,朝著她迎了上去。
經過長長的通道,他站在了她的身後,眉眼俱柔的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拉扯著下跪的百姓,企圖讓他們起身……
南安王再忍不住,在商嬌身後溫柔的開口,提點道:「這是跪送。商嬌,你既不走,這些百姓是不會起身的。」
一句話,成功地令商嬌驚呆了。
「王……王爺?」他看著她滿臉的驚詫,「你怎麼來了?」
一句話,讓南安王頓時有些惱怒。
他倒忘記了,若不是商嬌不遵他的號令,私自入城,他又怎會在這黃石城下風餐露宿,經歷這一個多月的漫長等待,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