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親迎
395、親迎
「黃石城本乃本王所轄之地,如今瘟疫解除,一城平安,終等到開城放行之日……本王如何不能來?」他反問她,鷹眸狠狠瞪她一眼。
可開口說出的話,卻依然溫柔一片。
在這樣溫柔的目光的灼灼逼視下,商嬌突然生出幾分不自在,趕緊閉了嘴,不再說話。
牧流光不意南安王會親自進城相迎,見狀趕緊抱拳跪下,大聲道:「卑職拜見王爺!」
末了,又立刻請罪道:「封城當日,卑職聽聞商姑娘貿然入城,生恐有變,遂臨時起意,也隨了她入城相護。因事出突然,卑職來不及請王爺示下,請王爺責罰!」
南安王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躬身親扶起牧流光,眸子里流露出一絲讚賞:「此次你雖是貿然行事,但你不僅護了商東家平安,更助她消除了瘟疫,解除了大魏的危機,何罪之有?待本王回駕之日,自當論功行賞。」
牧流光聞言,心中一陣激蕩,趕緊謝恩,這才起身站了起來。
幾位族老知是南安王親自駕臨,也是又驚又喜,立刻拜見。
南安王應了幾位族老,又環視了街道上密密麻麻跪地的百姓,向著所有百姓拱手一禮,致歉道:「當日疫症四起,孤王唯恐瘟疫蔓延,禍及大魏,令無數生靈塗炭,方才下令封城,實屬無奈之舉,還望百姓們見諒。如今黃石城疫症已消,封令解除,城中百姓盡皆平安,本王心中實感欣慰。
本王已上奏朝廷,今後三年內,黃石城減免一切賦稅,與民休養生息。願大家同心同德,儘快令黃石城再次恢復生機!」
南安王此話一出,城中百姓皆是驚喜,紛紛再次跪地叩拜,山呼萬歲。
在此起彼伏的感恩與歡呼聲中,商嬌也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看著所有的百姓。
瘟疫之後,城中民生受創嚴重,她正在考慮將來是否應向南安王進言,看能否免去黃石城百姓的賦稅,與民休養,卻不想南安王竟早已考慮到了這一環,並已奏准了朝廷。
這實在是件天大的喜事呢!
南安王也微微地側頭,看著商嬌眉眼俱笑的容顏,只覺得心中一陣激蕩。
有多久了?他想。
那件事後,他有多久不曾看過她這般真心的笑容?
久到他都快忘記了,當初,就是因為她那般純凈無瑕的笑,打動了他的心。
而今日,再次見到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他竟愈發的覺得彌足珍貴。
心神搖曳間,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輕執起了她的手。
商嬌頓時受驚,「王爺?」她一聲驚呼,本能地縮手。
南安王卻是不放。
他執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而立,側頭看向她,眉眼中俱是柔色。
「商嬌,你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救下一城百姓,得到百姓們敬重,以跪送之禮送之……那本王再送你一份大禮又如何?我——南安王元濬,親自來迎你出城!」
說罷,也不待商嬌反應,他上前一步,依舊執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踏過城門的通道,迎著初升的太陽,向著城外而去。
身後,立刻傳來百姓們齊聲的高呼:「跪送商東家,跪送南安王!」
商嬌被南安王拉扯著,腳步趔趄向前,看著面前執著自己的手的南安王,聽著身後百姓拜倒的呼聲,心裡不由又驚又怕。
這樣高的禮遇,這樣的威望……
以她一介平民女子,一個行商之人,是否太過了一點兒?
她這麼多年來的韜光養晦,忍辱負重,不過是為了苟且偷生而已。
因為,她還有自己未盡的事,未盡的責任。
身邊的諾兒,安思予、王婉柔、周絮娘……
壯大的商號,以及旗下無數依靠著她的商號養家糊口的員工們……
還有,午夜夢回時,總會出現在她的夢裡的,天都城外的亂葬崗下埋著的那個人……
這些,都是她多年以來不得不苟且偷生,說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而如今,突然得了南安王的禮遇,與黃石城百姓真心的拜服,她心裡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她怕,若再這般造勢下去,終有一日,她會引起天都城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及其追隨者的「惦記」。
她怕,怕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平靜的生活,會再起波瀾。
所以,從城門處那段短短的通道,她走得心驚膽戰,如履薄冰。
好容易行到城外,南安王剛一鬆手,商嬌便趕緊縮回自己的手,退後兩步。
手上陡然一空,南安王甚至沒有回過神來,不由怔然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商嬌?」
商嬌卻不敢看南安王,只快速地向著南安王福了一福。
「多謝王爺今日前來相迎。疫症既消,黃石城封令解除,商嬌也該回朱英鎮去了。」商嬌摒息斂眉,恭恭敬敬地朝南安王道,「王爺,告辭。」
說罷,她猶不敢看他,再退後兩步,迅速地轉身,舉目一望,便從往來的人群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安思予,她的安大哥……
此時,他正站在一輛馬車旁邊,一襲淡藍的衣袍襯得原本就清瘦的他愈發的形銷骨立。許是一個多月的勞累,他的臉上有著一抹疲憊之色,雙目卻依然溫潤明亮。
見到她與南安王執手而出,他雖不能上前,卻遙遙地望著她,目光中有著欣慰,有著期待,也有著一絲說不清辨不明的情意……
不知為何,在那雙眼睛的直視下,商嬌的心,突然就柔軟了下來。
初入城時,被憤怒的城中百姓圍攻,她沒有掉半滴淚;
一個多月來的連軸轉,身心俱疲,她沒有掉半滴淚;
可如今,在安思予那樣溫柔的眼光的注視下,她卻突然紅了眼眶。
就像離家許久的孩子,在看到自己親人的瞬間,突然沒了心防,只余委屈。
「大哥!」她輕輕喚他一聲,腳步朝著安思予的方向就想奔上前去。
可身形剛一動,一雙手臂卻環了上來,成功地阻住了她的腳步。
看到她要走,南安王再抑不住心頭泛起的愛意,像一隻展翅的大鵬般飛奔而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牢牢的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嬌嬌……小辮子……」他在她耳邊喃喃著,情難自抑,忍不住輕喚出當年他為她起的綽號——那隻屬於他與她的,親昵而愛憐的稱呼。
他想請求她留下。
留在他的身邊。
為了她,他可以放下一切,不管是曾經睿王的尊貴,還是如今南安王的驕傲。
不,在她面前,他哪裡還是什麼睿王,什麼南安王?
他只是一個男子,一個平凡的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