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討錢
396、討錢
可是,當感覺手臂圈住的人兒先是身體一僵,繼而全身顫抖之時……
那些請求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商嬌也是又驚又怕,她瞪大著眼,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安思予,卻見安思予見狀也是表情巨震,繼而眉頭一蹩,抬腳就朝她這邊而來——
「王爺!」也不知從哪裡來的急智,商嬌揚聲一呼,雙手一伸,成功格開了南安王的手臂。
她轉過頭來,偏頭看向南安王,滿臉的焦急:「對了,剛剛還忘記問您了。此次疫症流行,遠在天都的常喜與小世子可都平安無恙否?」
一句話,成功讓南安王眉頭深蹩,眸光倏冷。
商嬌話里的意思,哪裡是在關心常喜與小世子?
她只是在間接的提點他,他是有妻兒的人。
而她,絕不會接受感情有半點瑕疵的人。
當年,她待陳子岩如是;
如今,她待他亦如是。
可她竟然還有臉在他面前說常喜的事?
當年他之所以寵幸常喜,難道不正是她居中作梗嗎?
思及這些前塵外世,一筆爛賬,南安王頓覺氣怒不已。他冷冷地瞟了商嬌一眼,敷衍了她一句:「嗯,還好。」旋即轉身徑往自己的馬車而去,再不欲理她。
商嬌卻窮追不捨,跟在南安王身後跳達道:「王爺?王爺,您別走這麼快嘿……我還有事想與您說。」
南安王聞言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冷聲命令道:「說!」
商嬌聞令趕緊繞到南安王身前,腆笑道:「王爺英明,商嬌想請教王爺一下,此次抗疫之事,我商號旗下的產業皆出力不少……不知,嘿嘿……」
邊說,她邊伸手,沖南安王做了個討要的姿勢,「這些費用也不知該找哪個州府官員給報銷……還望王爺明示!」
「什麼?」南安王愣了一愣,待看著清商嬌那一臉屬於商人的市儈而油滑的笑容,幾乎被氣得笑了。
「你居然還想找官府銷賬?」南安王哭笑不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問。
商嬌立刻不高興了。她沖南安王挺挺胸脯,理直氣壯的據理力爭。
「怎麼說話呢王爺?雖說這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我這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幫你平了瘟疫,阻止了一次可能的動亂……你不嘉獎我就算了,難道還不讓我銷賬了?
你看看這一個多月來,我商家旗號源源運進城的東西,又是布匹又是藥草的,這都得耗多少銀子哪!我做的可都是小本買賣,還得如實納稅,我容易嗎我?王爺你總不至於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看著商嬌一副振振有辭的商人模樣,南安王再也忍俊不禁起來,剛剛被她惹得惱怒的情緒與原因瞬間被他拋到了九宵雲外。
他雙手橫抱在胸前,好笑地看著商嬌,不覺又興起一股逗弄的意味。
「哦,這些倒是真的。」南安王咂摸一下唇,若有所思,「你們商號確實是為此次抗疫之事出了不少力。」
商嬌眼前一亮,「所以?」
南安王卻搖搖頭,臉色一肅,冷冷道:「所以更不能給!」
這一下,換商嬌瞠目結舌了。
她呆了呆,繼而跳腳:「……為什麼?」
南安王朝她冷然一笑,板起臉來,訓道:「本王且問你,當日本王下令封城的命令,你是知道的吧?」
「……」
「既然知道,那你還往城裡跑,便是明知而故犯嘍?」
「……」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商嬌,你確然是勇氣可嘉。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身為商家產業的掌舵人,萬一你也感染了瘟疫,再回不來了,你的產業會怎麼樣?」
「……」
「所以,你的大掌柜源源不斷的往城裡運送物資,支援你抗擊瘟疫,說穿了不過是為了救你、和你那藥局的管事庄百衣回來而已,對吧?——那你怎麼還好意思找州府要錢銷賬?」
南安王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總結:「所以商嬌,這一次你就老老實實地認栽吧!誰讓你不請示上報,也不經本王或守軍將領許可,就貿然入城的?還連累了本王的侍衛牧流光跟著你一起受累,過了一個月提心弔膽,擔驚受怕的日子……本王若真追究起來,你罪過可就大了!更何況……」
南安王說到此處,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你此次義舉,救了一城的百姓,名動四方,將來何愁生意不會滾滾而來,讓你賺得盆滿缽滿?難道你現在還非得計較這幾個小錢?」
商嬌瞠目結舌地看著南安王,半晌回不過神來。
很好,什麼叫「官字兩個口」,她現在終於深刻地理解了。
前一刻她還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似的人物,受盡萬民崇拜敬仰呢,下一刻她立刻就成了逞強斗勇、自找苦吃的人,不僅無功,反倒該被追責!
「王爺,你怎麼能這樣!」她憤憤不平的跳腳怒道,「就算我當時……是有賺些名聲的想法,但我花的那可也是真金白銀啊!你讓我自己怎麼找補去?」
可她越是如此,南安王越是心情大好。
他抬起手來,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就像他們初相識時,逗弄她的模樣。
「乖啊,別鬧!趁著本王今日心情尚可,趕緊回家去。」他誘哄著,唇邊溢出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見商嬌依舊噘著嘴巴,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他挑了挑眉,「還是你要本王親自送你回去?」
商嬌不語,拿眼瞪他。
見商嬌好不容易吃了次啞巴虧,南安王心情大好。他搖搖頭,故意嘆了口氣,越過商嬌就往車輦走去。「你既不要我送,那就算了。」
剛走了幾步,商嬌又追上來,跟塊粘人的狗皮膏藥似的腆著笑,伸出五根手指,「王爺王爺,我想通了!要不我也不要全部銷賬了,你找人給我報銷五成就好!要不四成也行……」
南安王腳步停了一下,看著商嬌一臉精於算計的小人嘴臉,蹩眉怒道:「商嬌,你夠了啊,別打蛇順棍上!」
邊說,邊又往前走。
「……要不三成?兩成?……好好好,一成!……王爺,你怎麼說走就走了?你別走這麼快嘿,至少馬車給我留一台也行啊……啊啊啊呸——」
車輦中,南安王撩開后簾,看著追在他馬車後面的商嬌被馬蹄揚起的灰塵撲了滿臉的灰,呸呸吐個不停的狼狽模樣,再也忍耐不住,靠著車壁哈哈大笑起來。
牧流光騎在馬上,追隨在南安王的馬車左右,聽見王爺傳來的爽朗笑聲,也是忍俊不禁。
多少年來,似乎許久都不曾聽到自己主子如此開懷大笑過了。
他於是也忍不住湊上前去,在馬車外朗笑附和自己的主子道:「王爺,想不到這商姑娘素日里一副無欲無求,自得其樂的樣子,可今日與你提到錢上,倒頗有幾分逗樂的天賦。」
沒想到,牧流光的話剛說完,南安王的笑聲卻戛然而止。馬車裡,一片寂靜。
「王爺?」南安王反常的沉默,讓牧流光有些奇怪,有些不安,他不禁壓低聲音,輕輕地喚。
一陣沉默之後,從車內傳來南安王一聲苦笑。
「逗樂?真貼切!商嬌……她,終還是在防著本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