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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笑話

  413、笑話 

  裕豐六年的正月初六,商嬌與南安王於濟州南安王府內,密談了整整一日。 

  在商嬌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南安王終於明白了一切。 

  所有,他以前不曾知悉,或查而未果的真相。 

  關於許久之前,與今時今日,那些曾在他腦海里曾一閃念般一晃而過的疑惑,今日終於經由商嬌的話,就如相接的卯榫一般,終於嚴絲合縫,密密相楔。 

  原來,這才是當日,胡沁華對她苦苦相逼的真相。 

  原來,這才是當日,她拚死也要離開天都的真相。 

  不僅僅是因為胡沁華那低微而卑賤的出身。 

  還有盤龍山上的大火,那葬身火海,屍骨未存的爾朱憫,與一個月後大魏宮廷中出生的,身帶七星祥瑞的皇太子元宸…… 

  這樣的巧合,這樣的異數,不是不曾引起過他的懷疑。 

  可就如所有曾有過懷疑的人一樣,他猶自不信,竟會有人如此大膽,偷梁換柱,將大魏的皇帝、親王、眾生百姓…… 

  玩弄於鼓掌之間。 

  而商嬌…… 

  她不僅知悉所有的同情,甚至還隱瞞不報,只顧偏安一隅,苟且偷安。 

  她怎麼能這麼做? 

  怎麼能這麼做? 

  所以,當得悉了所有往事的前因後果的南安王,靜靜地坐在圈椅上,看著底下跪了一天的商嬌,許久不語。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僅有的一絲天光映在南安王的臉上,愈發顯得他的臉蒼白削瘦,陰晴不定。 

  兩個人,一上一下,一坐一跪,就這樣靜然相對,寂然無聲。 

  直到天完全黯了下來,終於,商嬌聽到坐在上位主座的人冷冷的「嗤」了一聲。 

  然後,南安王慢慢地站直了身體,一步一步,緩緩向她走了過來。 

  「商嬌,這就是你所有的秘密吧?虧得你隱瞞了這麼久……你我相識相知,迄今已十餘載,到了今時今日,我竟才知,你原來瞞了我這麼多的事……這麼多的事……」 

  南安王喃喃自語著,似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不可自抑地晃了晃。 

  他負著手,臉朝外,看著窗外流瀉一地的月光,卻發覺那月光是如此冰冷,冷得他幾乎全身僵硬。 

  他於是苦澀的咧了咧嘴,笑了一聲。聲音很聲,卻有著莫名的悲傷。 

  「商嬌,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敬重、很敬重我的皇兄。」南安王艱澀地開口,緩緩道。 

  「當年,為了那道『立子殺母』的國律,我的母后與柳妃娘娘明爭暗鬥,甚至不惜將我送予柳妃娘娘,再意圖製造意外,陷害柳妃娘娘,以圖保全自己與舒氏一族。若不是皇兄與柳妃娘娘的刻意維護,只怕我元濬早就不在了…… 

  所以,當我成年之後,回首往事,便已發下重誓,今生今世,無論何時,我元濬絕不為那把金鑾殿上的龍椅,而與皇兄相爭! 

  所以,我一再忍讓,一再的退讓。哪怕母后的死,與皇兄有脫不開的關係;哪怕他要我交出軍權,將我軟禁在睿王府;哪怕他命我之國,將我趕至這苦寒的濟州邊境…… 

  這些,我都能忍。 

  因為,這大魏的江山,是皇兄的。他從小失去親娘,在母后威勢下忍辱負重多年,方才能一展抱負,將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條……而我,我一個覬覦者,一個間接害死他母親的人……憑什麼去和他爭? 

  所以,我十年來,無論皇兄如何處置我,是奪權,是幽禁,是之國……我都隨他處置……可是我終是知道的,無論是我,亦或是皇兄,我們之間,都守住了彼此的底線,與對彼此的承諾——我們,是兄弟,是這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手足、親人,那一脈溫情,是我們彼此的不願放棄。 

  所以,哪怕皇兄去世時,年幼的太子根本無力支持國之重任,朝中出現太后專政之事,令朝中有不少重臣心生不滿,甚至暗中前來與我聯絡,要我重回朝堂主執大局……我也都一一回決了。為的,就是因為太子元宸,他始終是皇兄的長子,是皇兄唯一的兒子,是我元濬的兄長,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血脈的延續……」 

  說到這裡,南安王的身體開始抖動,似整個人如置沸水,如置冰窖,不可遏制的劇烈抖動。 

  「可是,現在,」他的聲音陡然大增,朝著跪在地上的商嬌大吼,「整整六年了,皇兄去世到現在,整整六年了!這六年以來,我元濬受了胡沁華多少迫害,有著多少委屈……我都忍過來了!可商嬌,你卻在現在跑來告訴我說,元宸不是皇兄的親生兒子,不是我皇兄的血脈,而是一個野種! 

  ……哈哈,我元濬,我大魏的睿親王元濬,竟就這樣被你、被胡沁華所蒙蔽著,任由一個野種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發號施令了六年,六年!商嬌,商嬌,你就這樣看著我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如此踐踏,看著她借一個黃口小兒之手,打壓得我抬不起頭來……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你讓我這一生,成了一個活脫脫的笑話,笑話!」 

  話音落處,南安王翻手一拂,桌上的書便飛了出去,重重地擊在商嬌的額頭上,頓時火辣辣的疼。 

  可商嬌只是一言不發,默默地承受著南安王的怒氣。事實上,打從她今日選擇說出這個壓在心底十數年的秘密時,就已經預料到,當南安王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將會是如何的勃然大怒。 

  南安王,他本就是無比尊貴的親王,看似無情,但與皇上、與太后之間那無法割捨的親情,卻終是他一生逃脫不了的桎梏。 

  所以,他隱忍,他剋制,他逃避…… 

  所為的,不過是在無情的皇權下,守護自己一息尚存的親情。 

  而如今,當他知道,原來早在皇上死後,他就再無一絲血親,他這六年以來所有的隱忍,只是一場無謂的付出…… 

  他的心會有多痛,商嬌可想而知。 

  而這些加諸在南安王心裡的痛,商嬌作為當年送胡沁華入宮的合謀者,也有著無法擺脫的原罪。 

  她愧悔,她內疚,她心痛…… 

  卻失去替自己辨駁的力氣,只能沉沉的伏下頭去,低沉地祈求道:「王爺,現在大魏江山根基已被胡沁華攪得翻天覆地,因為那座通天的巨佛,無數大魏百姓被征役,民不聊生。商嬌深感無力,唯有請王爺出山,振臂一呼,正宗室,救大魏萬民於水火。 

  商嬌……自知犯下死罪,萬死難恕,當商嬌向王爺坦露此事時,便沒想過還能活著回去。但請王爺務要留我到起兵之日,再殺商嬌祭旗,以肅三軍,洗清商嬌以往所犯下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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