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疑點
474、疑點
見商嬌一臉茫然不解,安思予暫且撇開了這個問題。
「好,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表。」安思予緊接著提出了第二個疑問。
「我們就假設陳東家當日設法將這塊玉帶入了獄中,那麼他臨死之時,這塊玉最正確的位置,應該放在哪裡?」
商嬌想了想,又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道:「應該是衣襟處,那裡有盤扣,可以將玉妥善保管。」
安思予點點頭:「很好。那你發現這塊玉的時候,它在陳東家屍骨的什麼部位?」
「是喉……」才答了兩個字,商嬌突然說不出話來。
安思予見商嬌不再說話,也點了點頭,眼中迸出一陣精光。
「看來你也發現問題了,嬌嬌。陳東家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胡沁華派去的宮人鴆殺,那這塊玉就算隨了他下葬,也應該是在胸口或腹部的位置,怎麼會去到喉嚨處?」
「那……那會不會是子岩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趁人不備,將這塊玉含在了嘴裡呢?」商嬌急忙提出假設,「如今時隔十四年,屍身已成白骨,被我這麼一搬動,那玉從齒骨中掉中,正好落在喉骨那裡?」
「不可能!」安思予想也不想,便否決了商嬌的說法。「商嬌,你太不了解那些獄卒與搬運屍體的工人了。他們拿著那麼少的月銀,做著那麼低賤的活,怎能不想方設法從犯人身上揩點油水?
死囚要搬出獄時,那些搬屍工們哪怕知道不太可能,也是要將犯人身上但凡能藏物的地方都翻查一遍,以期能找出一點堵竅之物的。別說是口,有時就連賁門也不會放過……若陳東家當真是將玉含在口中的,也早就被搬屍工給掏走了。」
安思予的話雖殘忍,但卻是活生生的事實。他做過官,與衙署官員自然當不得打交道,自然知道一些府衙上下的人的斂財手段。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說,」商嬌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幾乎不敢置信地問安思予,「子岩,是……將這塊玉,活生生地吞進了肚子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後一句話,商嬌幾乎是用吼的。
想到子岩臨死時,還要用盡全部的力氣,將這塊二指寬的玉吞咽入喉……
他所經歷的痛苦與掙扎……商嬌連輕輕一想,便心如刀割。
就連一旁的諾兒,在親耳聽到安思予的這個結論時,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安思予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亦不知,陳東家當時是如何想的,又是抱著多大決心,才將這麼大的一塊玉,硬生生地吞咽入喉……
也許,他是太過愛你,不想你留給他唯一的東西,落到別人的手中;亦或許,他存著一絲希望,希望你能順利逃出生天,將來替他斂骨時,發現這塊玉,讓這塊玉發揮它原來的作用,替他繼續守護你……」
說到這裡,安思予將商嬌的手拉過,將青玉放在她的掌心裡。「若陳東家當時真是這樣想的,那塊玉重新回到你的手裡,就是天意了。」
一句話,商嬌緊緊握住那塊青玉,痛苦失聲。
想起那堆發黑的骸骨,想起那塊卡在喉骨的青玉……
喝下鴆酒,又吞下青玉
……子岩,子岩,你走的時候,是有多痛苦?
聽著商嬌的哭聲,安思予也紅了眼眶。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商嬌的背。
直到商嬌哭聲小了些,情緒緩緩收住,他才又道:「好了,嬌嬌,那我們就開始下一個問題——還是剛剛第一個問題,陳東家是如何瞞過那些獄卒,將這塊青玉留在身邊的呢?」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是啊,他們剛剛所還原的所有細節,都必須基於第一個問題的成立。
那就是——這塊青玉,陳子岩是如何逃過獄卒的搜身,一直帶在身邊的?
商嬌好不容易止了哭泣,卻依舊有幾個哽咽。她將這個問題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依舊不得其解。
「思予,這件事,你怎麼看?」實在想不到答案,商嬌只能搖搖頭,睜著哭紅的眼,問。
安思予想了想,道:「不若,我們跳開思路來想這個問題。陳東家若不可能瞞過獄卒,將這塊青玉帶進牢內,那這塊玉必然就應該曾被獄卒搜走過。
而後來這塊玉之所以又回到了陳東家手中,並被他吞入腹中……則應該是有人將這塊玉還給了他,准他將這塊玉吞入腹內,隨他上路。」
「怎麼可能?」商嬌立刻反駁,「胡沁華派來的宮人,我且不說有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讓獄卒甘心聽令,將青玉歸還子岩——就算能,那些宮人誰會這麼好心?
子岩當時是高小小的丈夫,高氏一族都是胡沁華的仇人,高淑妃更是胡沁華的勁敵!哪個宮人會那麼傻,為了滿足一個將死之人的臨終請求,冒著得罪胡沁華這個魏宮裡的紅人的危險,去做這件於己不利,又毫無意義的事?」
「是啊,胡沁華派去鴆殺陳子岩的宮人就算有這個權力,又有誰會這麼傻……」
安思予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聲。
然後,看著商嬌,輕聲開口。
「可……若是去給陳子岩送那杯鴆酒的人,不是胡沁華派來的內侍,而是一個既有令獄卒交還青玉的權力,又是與陳子岩有過交情,不忍拒絕陳子岩最後的請求的人呢?」
「不是內侍?有權力?與子岩有交情?」商嬌咀嚼著安思予話里的意思,一遍一遍。
突然間,她如被蜜蜂蟄了一下般地跳將起來,怒視著安思予。
「安思予,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說誰?」她大吼著,又急又怒,面紅耳赤,「你這話,是在暗示我,當日殺子岩的真兇,不是胡沁華,而是……」
聲音戛然而止。
商嬌被腦海里閃過的那兩個字,憋得滿臉通紅。
那種可能,她從來沒有想過。
那個人,雖性格彆扭,自持矜貴,驕傲自大……可在她眼中,他卻是一個難得至情至性的人。
她朋友不多,陪著她一路走來的人,更是沒有幾個。
難得有他這個朋友,是她認定的朋友,一路風雨,一路飄搖,都從不曾拋棄,不曾放棄。
她有難,他無論頂著什麼樣的壓力,冒著多大的風險,也會想方設法救她;
他被困,她哪怕上天入地,冒著多大的危險,也要趕去與他同生共死!
除卻男女私情,世間上能像她與他一般相知相惜,配合配契,同赴生死的朋友,只怕沒有幾人。
就連她此刻的逃離,也讓她心中,對他充滿了滿滿的不舍與內疚。
若非無意中聽到他那句「佛擋殺.佛,鬼擋殺鬼」的話,她也不會如此心慌失措,生怕他對安思予有所不利,才要趕著早做打算,離開他的身邊。
慢著……
佛擋殺.佛,鬼擋殺鬼?
若他今日能殺安思予,能殺掉所有她愛上的男子……
那當年,陳子岩的死,莫非真與他脫離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