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在監獄裏的日子是非常苦悶的,沒有酒喝,沒有煙抽,也沒有知心的朋友談吐心扉。最可怕的是,一個月裏麵,總會有一些場景令你心驚膽戰。會有人流血,會有人被送往醫院。為了完好無損的離開這裏,我學會了討好,學會了巴結裏麵的老大,學會了能屈能伸的這個道理。在這裏麵,你的固執和逞強隻會讓你身上的傷痕多一些,因為你畢竟不是李小龍;而裏麵的史泰龍,施瓦辛格,強森卻是一抓一大把。每當你準備動手反抗的時候,你唯一可以想的就是,怎樣的倒下才會更體麵一些。
在裏麵,我結識一位很講義氣的老大哥。對他我是言聽即從,經常用口是心非的詞句誇耀他。不過,我也時常的用我的眼神以及肢體動作告訴他,我也是一個有尊嚴,有義氣之心的人。
就這樣,我在裏麵的日子過的還算舒心。還有一件不得不講的事是,我真的是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什麽叫“手裏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的酸楚感覺。這歌完完全全的唱出了我們這些飽受牢獄之苦人的心聲!不過,也時刻警醒著我們,凡事不可投機取巧,以損壞他人的利益而升華自己。
我給她寫了好多信,基本上是每個月都會寫。告訴她,我有多麽的想她,希望她能來看我。但最終,沒有見到她的回信,人也沒了蹤影。時間一長,我也就死心了,不在盼望她能寫信給我,或者是來看我。
我時常在想,她在外麵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麽的舒心,在我進來之前,我並沒有給家裏留下太多的錢。我想她的日子,也比我好過不到那去。或許她現在在忙於工作,沒時間給我寫信,又或許,她去了外地,根本就無法收到我寫的信。
三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走出監獄的大門,想看看是否有人前來接我,但我的眼睛在強烈的太陽光底下,根本就睜不開。過了一會兒,我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我聽到的隻有淒涼的秋風卷著枯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看到的隻有空曠的石灰板地,沒有一個前來接我的人。
我想,我還是會有一兩個朋友記得我出獄的日子,他們會準時前來迎接我。但是,這時我才明白今非昔比這句話,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了。
我回到自己的住所,想立馬見到她,然後再舒舒坦坦的洗個熱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覺。
當我敲開房門的時候,開門的人是一個陌生的麵孔。
我問她,她為何住在我的房子裏?她迷惑不解的扣著腦門對著我說,這座房子是她兩年前在一位年齡和她相仿的姑娘手裏買的,手續齊全,如果我不信的話,她可以將房產證以及相關證件拿給我看。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難處,才會賣掉這座房子的。那她,究竟遇到什麽樣的事情呢?我擔心著,害怕她遇到什麽麻煩的事情。
我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身無分文,和以前流浪的日子沒有什麽區別。這時,我想到了一個從前和我關係很好的同事,我去過他那裏幾次,知道他住在哪兒。我相信,無論如何,他都會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拉我一把,不再讓我這麽落魄下去。
我找到了他,他用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我。
我把我現在的狀況告訴了他,希望他能幫幫我,借我點錢,讓我找一個落腳點,暫且居住下來。
他之前的嚴肅相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他告訴我,她的老婆在家帶著兩個孩子,生活過的非常的緊迫,如果我真的把他當兄弟,那麽就不要這麽逼他,因為她的老婆會讓他的生活很不好過。
想著自己曾經主動幫他的那些日子,我也隻能無奈的暗自傷神。就算真的沒有能力幫我,一杯水,一頓飯,對他來說都成了問題。
我想到了第二個,第三個,所謂的朋友。但我又害怕自己重蹈覆轍。百思之下,還是不去的為好,我不能再讓自己的顏麵掃地了。
我灰頭土臉的走在大街上,望著燈紅酒綠的街道,想要尋一家餐館暫時解決溫飽問題。不管吃霸王餐也好,以體力償還也罷,總之,我實在是忍受不了砭人肌骨的寒風以及饑腸轆轆的折磨了。
我坐在馬路沿上,望著許多家正在生意爆棚的餐館,思量著,哪一家餐館才是最佳之選。
正當我準備起身,去一家生意最好的餐館下手時,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領導怎麽坐在這裏啊,地下好涼的。”
我回過頭,望著她,一時竟想不起她是誰。
“你是?”我在腦袋裏搜索著她的信息,但是一點訊息也沒有得到。
“我是歐陽如鳳啊!您的記性可真差勁哎!”
這時,我才在腦袋裏尋找到以前她曾在我腦袋裏的影響,一個傻裏傻氣的姑娘,容貌一般,皮膚偏黑,總喜歡穿一些奇裝異服來公司上班。業績也並不怎麽的樂觀,不是她懶,隻是腦袋的問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裁員的時候我才把她給裁掉的。我也非常誠懇的對她說,她根本就不適合在我們這種與國企合作的公司上班,這樣繼續下去,隻會讓她的前途更加渺茫。
她聽完我的話,低著頭流出了眼淚。在離開辦公室之前,她也用非常誠懇的語氣對我說,“你說的很對,是我不求上進。”雖然我並沒有說那樣的話,但心裏確實有那樣想過。不說出來,隻是怕她會自卑。我可沒理由去傷害任何一個人的心靈,我也沒有這樣的權利。
“真巧,”我符合著說道,起身準備去那家餐館。
“您現在去幹什麽啊?”
“吃飯。”
“可以帶上我嗎?我也準備去吃飯呢。”
“不行。”
“為什麽啊?”她拽著我的衣角追問著。
“因為我準備去吃霸王餐。”
“我口袋裏有錢,為什麽要吃霸王餐呢?”
“因為霸王就要吃霸王餐,別的都吃不下。”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吃霸王餐?”
“為什麽?”
“我聽說吃霸王餐的人都會被揍的,況且,你也不像是個霸王。”
“何以見得?”我轉過身,想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麽驚人的話。
“你看你那瑟瑟發抖的樣,哪像一個霸王,你還那麽瘦,別人一拳都挨不住。等你吃胖點再去吃霸王餐,行嗎?”
“可是我現在已經到了一種非常窘迫的地步,除了挨拳頭吃飯,在別無選擇了。”在她麵前,我似乎並不在意她對我有怎樣的看法。我也不在乎她怎麽想。
“是這樣啊!”她摸著腦門。“那你在哪兒住呢?”
“無家可歸。”
“怎麽會到這般田地?”
“說來話長。”
“我爸不讓外人去我家的,不然他會罵死我的,尤其是男生。他是一個很傳統的老爸。”說著,她便取下自己圍在脖子上的圍巾遞給我。“你先把這個係上,你連一件外套都沒有,這樣的天氣真的很容易著涼的。”
“沒事,我不冷。”我拿著她的圍巾在手裏推辭著,雖然身體很誠實的告訴她,我的手腳已經不受控製的在抖動了。
“你先係上,這都什麽時候了,”說著,她便從我手上拿過圍巾,圍在了我的脖子上。隨後便說,“你雖然不能去我家裏,但我還有另外一個住處。那是我以前上班時候租的,為的就是能準時準點的到公司,畢竟家離我上班的地方有點距離。你介意不?”
我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去介意別人給我的幫助,我在心裏這樣想著!但嘴上卻說,“不必了,那樣會很不方便的。”
“你真的要這樣做?請您再仔細想想,這個夜晚你該怎樣度過?就如現在這般繼續下去?好漢可不吃眼前虧的……”
我確實好好想了一番。她說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我對她的拒絕並沒有什麽意義可講。
“好吧,非常感謝你能幫我。我為我之前對你的所作所為而道歉。”我看著她的眼睛,想看看她回答我時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不,”她搖著腦袋,神情有了幾分哀傷,眼眸裏透著孩童般的無邪。“是我自己不爭氣的,你做的沒有錯。正因為您把我裁了,我才真正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你不怪我?也不記恨我?”
“好啦!我們再不要提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也很餓,快點去吃飯吧!”
本來我們是打算讓她帶我到對麵的那家比較生意比較紅火的餐廳吃的,可她說,她去過那家餐廳,飯菜做的一般,隻是地理位置比較好,生意才會那麽紅火。和她做的飯菜想必,那家餐廳還真比不上自己的手藝,所以,在她的建議下,我隻好強忍著饑餓跟她先回去。
她把我帶到了她的住處,一個很普通的平民小區。小區裏的樓房都是破破爛爛的那種,牆麵的水泥縫以及掉在樓底的瓦礫,都在毫無懸念的告訴我,這個小區已經相當有年頭了,也早已成了危房。但是,當我進了她的住所之後,確實讓我有些驚訝。
她把房內修飾的像是一位天生秀麗的小姐的閨房,和古代時候小姐的房間一樣。周圍布滿蠟燭,粉紅的床簾,大紅色的被子陪著木質的單人床。沒有沙發,沒有板凳,更沒有現代家庭裏所需要的裝飾物。我感歎道,“她雖生了一顆前朝的心,卻身在現代,還真是一個世間少見的奇葩。這使我不禁聯想到,她很有可能是那種連唱歌都會翹起蘭花指的人。”
吃完她做的飯,(她說沒有餐館比她做的飯還要好吃的,所以她是硬生生的把我對美食的幻想投放在了她的身上。)我就在地上,將就了一晚上。在此之前,我還是有點不情願這樣做的。因為我覺得我是一個思想很純正的正人君子,不會對她做出什麽敗壞門風的事情來,即使與她同寢一室。可,還沒等我向她坦露心聲,告訴她我是無法習慣在沒有棉被的地下就寢的,她就直言不諱的和我掰扯男女授受不親的這句古話來。我也是無心在與她掰扯下去,因為她有那種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固執。我使勁點著頭,隨她愛怎麽就怎麽,這是她的地盤,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我可真不能把自己太當根蔥了。
我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又過起了那種懶散的生活,在別人的照顧下,我總會變成這樣。
幾天之後,她把我拉到了動物園。我幾次三番的告訴她,我討厭那個地方。我討厭看見猩猩,猴子,大象,乃至動物園裏的一切動物。它們總是會向你埋怨道:“救命啊!我可不想一輩子都被人關在這裏當猴耍!我要去森林,我要回我原來的故土。”殊不知,我也是一隻猴子,做各種各樣的錯事來取悅別人!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哪還有餘力去救別人!但,我愛莫能助的眼神,它們似乎看不懂。
可是,為了我的衣食起居著想,也不能做的太讓她有失顏麵。所以,我便答應隻陪她看一小會兒,就那麽一小會兒。
她望著鐵絲網內的獅子,開心的合不攏嘴。她告訴我,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有自己的一個小型動物園,每天陪著它們,看著它們。給它們喂喂食,看著它們玩耍.……如果真能是這樣,那對她來說真是一種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偷笑著,認為這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作為人,最大的快樂就是活在他人之上,而她卻甘願與一群動物為武,而拋卻人人都向往的快樂。這於我而言是做不到的,即使很久以前我是一隻貓。但現在,我是一個人,我要用他們的思維而去考慮問題,包括自己的所需。
當她正對著我說話的時候,一隻獅子從她的背後襲來。盡管有鐵絲當做護欄,她的頭發還是被獅子揪去了一撮。她被嚇哭了,像個五六歲的的孩子一樣哭著。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對她說,“女孩子除了柔情以外,再就是無所畏懼的勇氣。”說完這句話,看她並沒有什麽變化,於是我又說,“來,讓我抱抱。”大多數小孩子不都這樣嗎?在她哭的時候,總是很貪戀擁抱,抱抱她,也許她就不會哭了。
話音剛落,她一下就撲到了我的懷裏。
我以為她會像大多數女生一樣,因為害羞而加以拒絕;或者是因為其它原因,而不肯向前。不過,這突發的狀況還不足以難住我,我知道什麽時候該講什麽樣的話。於是,我便又對她說:
“你的哭泣真的很使我難過,我寧願那個被獅子拽掉頭發的人是我。”我撒謊說,其實我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安慰。我隻擔心,我晚上吃的是什麽。
“你有哭過嗎?”她用圓眼望著我說,“你哭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是眼淚和鼻涕同時掉下來呢?還是隻有啜泣沒有眼淚?”
“我有哭過,”我說,“但是具體的情形我忘記了。”我很不想與她扯這些往事。因為她提的往事隻會讓我難過。
她一再提問,我一再胡編亂造。我對她的問題真的是無心回答,也無法回答。我不記得,我對她說過什麽瞎話,隻記得,她在我懷裏呆了足足有五分鍾之久。
某一天,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日子如果再繼續下去,我就會背上一個吃軟飯的令名。這對一個雄性動物來說,是一種相當大的恥辱,也是一種悲哀。所以,我必須想辦法,不讓這種悲劇發生在我的身上。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下班回來,像平常一樣帶了一些吃的;同時也像平常一樣告訴我,今天她有些累了,讓我湊合著吃些。
我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淋著雨,沒有回她的話,也沒有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你那是在幹什麽?你又在犯什麽傻?”她一邊換鞋一邊對我說道。
“不,這不是犯傻,”我雙手捂臉,把臉上的雨水抹去,“我隻是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那是什麽意思?”
“我們認識有多少天了?”
“20天左右,”她回答,用奇怪的眼神望著我。
“你是否認為我是一個無用且無心的人?”
“不,每個人都有靈魂的;有靈魂的人,自然也有心了。隻不過你的心我並看不明白。”說罷,她便走到我麵前,把我從陽台拉到了客廳。
“我是一個失敗者,天底下最失敗的那種人,”我用真誠到無法再真誠的眼睛望著她說。
“隻是說說嗎?說完了之後又和以前一樣?”
“不,我不隻是說說。”
“那要怎樣。”
“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不了你,退一萬步來講,我倆非親非故,即使,我能幫你,我也沒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滿足你的要求。”
“你現在不就是一直在幫我?而現在你對我的幫助隻會讓我成為無用的人。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我繼續墮落下去?”
“那又與我何幹?”
“你是我的朋友————你幫助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這樣認為,所以隻有你能幫我,我現在也急需要你的幫助。”
“那你需要怎樣的幫助?你不是很喜歡這樣嗎?很喜歡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嗎?”她望著我說,我聽得出這是一句諷刺的話。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希望你能出手相救,讓我走出陰霾,找回從前的我自己。”
“那要怎樣做?”
“我需要你的投資。我要和以前一樣,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車子。你也可以的,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和大多數有錢人一樣,不會在這樣鳥不拉屎的棲身之處委屈自己;也不會因為那麽一點點報酬,每天累的四肢酸軟。”
她聽完我的話,低頭沉思了一陣。隨後便對我說,“生活本來就是這樣,沒有什麽工作是不辛苦的。”
“那也要值得。你現在所忍受的一切,根本就不止這些工資。”
“值得?什麽叫值得?”她扭過頭,走到了她的床邊坐了下來。“你為了一個隻貪圖名利的女人而犯了法,坐了牢。現在卻連她的蹤影都找不見。什麽叫值得?這叫值得嗎?我給你端去的咖啡,因為我的長相,你連一口都不肯喝。我的長相惡心到了你,難道我的咖啡也會因為我的長相而變了味了嗎?沒有,一點都沒有,它會一樣的香,一樣的純,一樣的原汁原味。而現在,我卻給你吃給你住,值得嗎?嗯?值不值得?公平嗎?”
我沉默著,內心莫名的痛湧上心頭。我不知道她怎麽知道的這些,從哪兒得知的。原來最傻的那個人是我,而我卻把她當成了傻子。
沉思了片刻之後,我麵轉向門口,“對不起,以前的種種我也是滿含悔意,可是已經回不去了。我想重新做人,想重新擁有我想擁有的東西,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沒有錯。我隻想讓自己活的體麵一些,活的像個人。隻不過……謝謝你這些天一來對我的照顧,我非常感激,日後如有緣分再做報答。”說完之後,我便朝門走去。
“你先別走。”她起身向我喊道。
我停住了腳步,其實等的就是她的這一句話。
“怎樣報答?”她說。
“盡我最大的所能。”
“可我並不相信緣分這種東西。”
“那要怎樣?”
“我可以幫你。”她說,“但是,你得發誓不再做和以前一樣的傻事。不然我對你的資助也就功虧一簣了。”
即使我摸著自己的良心對她說,我以後不再會做這樣的傻事;也告訴她,監獄裏的種種已經讓我深刻體會到了做這種傻事的後果有多麽的嚴重,挨打的滋味有多麽的苦不堪言;但是,她非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伸出小拇指和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我實在是覺得這個舉動荒謬的讓人一時難以接受,也著實讓我覺得她的天真真的是到了一個無可救藥的地步。她說著許多有用沒有的話,我點頭哈腰的聽著,其實,沒有一句我是聽的進去的。唯一聽得進去的就是,她說準備給我投資五萬,無論我去做什麽。
聽到這個數字,對於以前的我來說,這隻是微乎其微的一筆小數目;但是現在,我覺得即使隻有這點數字就足夠有它發展的空間了。一張變兩張,兩張變四張,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隻不過,你給的數字越多,翻得倍數就越驚人,給的少,自然而然就一般般了。
在她給我拿錢的時候,我完完全全的看到了她臉上的不舍與難過。隨後她把錢慢吞吞的交到我手裏,撅著嘴,用一臉極其委屈的神情對我說,“著可是我整整存了五年的錢,你可不能一下就把它變沒有啊!”
我摟著她的肩膀,把她當做是一個雪中送炭的好哥們。告訴她,我隻會變多,不會變少的!
我用她給的錢,分成五份,分別在五家知名的上市公司買了股票。我很清楚,買他們的股票,即使賺不了多少,也不會賠的太慘。至於我為什麽知道的,我隻能告訴你,以前我就是太精通這個,才做了許多自以為是的傻事,才會讓警察有機可乘。
我用她投資的這筆錢,很快就賺了一個很不錯的數字。為此我很開心,打算再多賺點,把自己手上所有的錢再買成股票,再好好的撈它一筆。
正當我做著千萬富翁的春秋大夢時,歐陽如風突然提醒我說,“飯要一口一口吃起來才香,吃的快了,或者撐著吃,早晚會噎著的。”我聽完她的話,琢磨了一會兒,發現她說的還有幾分道理。錢有時候賺的快,去的也快,最主要的是不僅錢去了還要搭上自家性命————總之,我是不會再幹那樣的事情。於是,我便拿著這筆錢準備做一個穩定長久的買賣。如若還能與我那個整日縈繞在我心頭的主人相見,我也好趾高氣昂的告訴她,她帶走的隻不過是我毫不在意的幾年時光而已,對於錢財我是一點都不在乎的。因為,我有能力再賺回來。
經人推薦,我開了一家運輸公司。雇了幾個司機,租了一片場地,也算是把錢花在了有用的地方。剩下的錢,我便租了一處像樣點的住宅,二層小別墅的那種。周圍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沒有一棟接一棟的居民小區或者是商業辦公樓。除了山清水秀,再就是沁人心脾的芳香。從前甚是向往,直到此時才如願以償。說早不早,說遲不遲,或者正是這個時候。
我叫如鳳搬過來和我一塊居住,叫她也來享受享受這遠離塵囂的秀麗。可她,總是推辭說她有自己的住處,等她哪天沒地可去了,她再過來也不遲。我也不明白,她那塊破地方到底有什麽可值得稀罕的,竟如此的讓她不肯舍棄。
有又一個三年過去了,我把我租的那處別墅買了下來,同時也買了一輛車。我的美夢也算是完成了。但為何,在某個夜裏,我的心孤獨的又無處安放,好像這並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好像在某個人的手裏,或者是在某個人的懷裏。我是一個寡人,做貓的時候一樣,做人的時候也是如此;我又是一個可悲的人,做貓的時候一樣,做人的時候也是一樣。為了所謂的追求,而真正拋棄了許多快樂的東西。比如初升的朝陽以及落日的餘暉灑滿整個湖麵的黃昏,我是真的沒有幾次閑情逸致去欣賞的。因為我要工作,我要賺錢,我要為了我的美夢而奮鬥,所以我便失去了這些正真美好的東西。它們在我的眼裏是多麽的迷人和奢侈,而在有些人眼裏卻習以為常————我想起了如鳳的那句話,“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
在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快要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我駕著車從公司駛回家裏。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身影在不遠處站著。是一個女孩,散披著長發,身穿白色連體裙,腳穿一雙白色高跟鞋。我感到非常的詫異,心裏也有些許的害怕————她是亡魂還是一位妙齡少女,在這時,我的心裏是一點底都沒有的。
為了平複我心裏的恐懼感,我使勁按了兩下喇叭,這時,她轉過了頭,我內心的恐懼頓時也平息了許多。
突然,她向我招手,示意我將車停下。
我停下車,以為她是一個迷路者,或者是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不然她也不會獨自一人的走在渺無人煙的大馬路上。
她走到我的車窗前,這時我才看清她的容貌。不覺讓我大吃一驚。
“我在這裏等了你半個月———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嗎?”她雙手搭在車窗前,啜泣聲以及發動機的轟鳴聲,我是聽的一清二楚。
我望著她,眼睛裏也溢出了眼淚。這些眼淚,我憋了很久,也使我痛苦了很久,在這一刻我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你忘記我了嗎?”她說,“或者我就應該被忘記。”
“沒有,”我搖著頭回答,“你上來吧,外麵太涼了。”
“不,我沒有資格上你的車,我隻想和你說說話。”
“不,你應該上來。過去並不能改變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真的嗎?”
“真的。”
“我賣了你的房子還有車子,你真的不怪我媽??”
“不,我不怪你。那本來就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東西。”
“不,我沒有資格,我真的再沒有臉麵麵對你。”
“不,你應該上來,不要讓我一直為你的身體而擔心。”我看著她說。我以為她會像從前一樣,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不見。但這次,可能是我唯一留住她的機會。
“真的?你不會怪我?不會埋怨我?讓你在出獄後見到的隻是一片荒涼的場景。我本該去接你的……”
“那隻是往事,”我擺手,示意讓她再不要繼續講下去,“如果你對我還有那麽一絲情意的話,那就上來,如果沒有,你幹什麽我都不會攔著你。”
我心裏很清楚,她既然來找我————於她的性格,她是不會吃這樣虧的。
她猶猶豫豫了半天之後,“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嗎?”
“不知道,”我回答,“但從你憔悴的麵容上,我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你過的很不好。”
她雙手抱懷,將肩膀上的衣服向前拉了拉,以為這樣就可以驅趕寒意。
我下了車,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不管怎樣,都希望你能愛惜自己的身體。雖然是夏天,你也沒有必要穿的這麽單薄,夜裏的寒冷和會讓你很不適宜的。”
她聽到我的安慰後,立馬就撲到了我的懷裏,“我似乎還欠你一樣東西————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要。”
“是什麽?”
“一個本子,或者是一個家庭。”
這時,我才想起了之前和她沒有完成的婚姻。
“容我想想,”我輕輕地推開她,向前走了幾步。我腦袋裏真的很亂。作為一個男人,我不想重犯同樣的錯誤,或者走同樣的路。我心裏,這時才意識到我已經沒有以前那麽愛她了。原因是什麽,我並不清楚,隻是可以感覺出,無論她怎樣講,我似乎都不在她的心裏。
“需要多久,我給你時間。但我並不會求你,永遠都不會。”說完這句話,她便疾步的向前走去。而我依舊呆呆的站在那裏,像丟了魂一樣,沒有挽留,也沒有講些什麽。隻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胡思亂想著。
過了大概有兩分鍾,我才緩過神來,追了上去。
在一個陰冷的角落裏,我找到了她。她雙手抱膝的蹲在那裏,哭泣著。
我走到她跟前,也蹲了下來,看著她說,“承諾真的會讓人很痛苦。我怕,我答應了你以後,會讓你一點都不幸福,會辜負你對我的情意。”
“不,像以前一樣就好,我不要你的承諾。”她的朱唇離我越來越近,我側著臉頰,假裝並不想被她吻到。我很不希望,卻又很渴望她這樣做。我知道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話題,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把手搭在她的臉頰上,抹去上麵的淚珠,“你是認真的?”
“從來都沒有這樣認真過”
我扭過頭,望著遠處並不顯眼的月亮,“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需要的是什麽?而你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麽?”
“我需要的是你,”她靠近我,臉貼在我的肩膀上,“我想要我將來的孩子跟你姓。”
“不,不,不,你不是這樣想的,我從心裏就可以感覺到。”
“你的感覺隻是證明你有多麽的小心眼。”
“我隻是想要一個家而已————永遠的家,永遠的歸宿。”
“那就娶我,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不明白,你還在猶豫什麽?這不是你一直很期待的結果嗎?”
我把她摟在懷裏,摟的很緊很緊。我知道自己始終都無法反駁她什麽,或者可以說,拒絕她什麽。
次日清晨,晨曦透過窗戶,把一絲暖陽照在了她的臉上。
她的一隻手臂遮擋著眼睛,另外一隻手臂搭在床沿邊上。她睡的很香甜,嘴角的口水流到了枕頭上,而我卻是徹夜未眠。
我們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十五號,也就是她生日的那一天。
距離婚期還有一個星期的上午,我躺在床上,想著到時候該請哪些人來我的婚禮。
一想再想,也實在是想不出幾個人來。我並沒有什麽朋友,能想的出來的,無非是一些抹不開關係的人罷了,就像在同一個雞圈裏的雞一樣,總會有互相啄食的夥伴。
我拿出早就買好的請帖,寥寥草草的寫了一些邀請人的名字。寫完請帖後,我打算好好的睡一覺,因為最近的一些事情總會讓我感覺到非常的煩悶———就比我如我的新娘對我說,要我在結婚那天,組織一支自行車隊,去五十公裏之外的她家去接她,而且要求全部都得穿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西裝褲,不容許穿外套。那時候的天氣,樹葉都已經無法在樹上待了;路程不算什麽,隻是十一月份的天氣,非要讓我做這種事情,遭受的並不隻是一點點皮肉之苦。或許她認為的寒楚隻是肉體上的寒楚,她認為的浪漫就是肉體所付出的代價。她是一個富有奇怪思想的人,同樣,也是一個女人。
我還沒有睡著的時候,我的門鈴突然響了。
我打開門,歐陽如鳳抱著兩瓶紅酒站在門外。
“你這是幹什麽?”我望著她懷裏的酒說。
“朋友送了我兩瓶酒,我想讓你也嚐嚐。”她站在門外,支支吾吾的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進來再說。
我走在她的身後,覺得她的舉動非常令我驚訝,不過也沒有多問她什麽。
她坐下,我去拿了醒酒器和紅酒杯,還有一些平時吃的小點心。我知道她一定是有什麽心事,才會來找我的。我知道她喜歡喝酒,不過每次都是喝半杯或者一杯。不像我的主人,酒瓶不倒,她是不會倒的。而且隻在她出神看書的時候才會喝。我和她並沒有單獨喝過酒,也覺的和她喝酒並沒有什麽意思。
“你的未婚妻呢?”她張望著四周。從她的表情中,我可以看的出她的內心是特別慌張的。
“她回家了。直到我娶她的那一天才可以碰到麵。”
“現在隻有你一個人?”
“嗯。怎麽了?”
“沒什麽,我以為她也在……看來我暫時還沒有機會見到你的妻子————我還真迫不及待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呢!是個什麽樣性格的人,笑起來甜不甜美。她是不是特賢惠?特溫柔?”
我把我們倆的酒杯倒滿,望著酒杯,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問題。
“她是不是很漂亮?”她又追問道。
我望了一眼她,隻是點了點頭。她像個孩子,又像個傻子。
“你現在餓嗎?我去給你做飯,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不,我不餓。你不是想喝酒嗎?正好我也想喝一點。”我舉起酒杯,喝了一半。而她卻喝幹了一杯。
我掏出煙盒,從中取出一根來,銜在嘴裏,將其點著。我心裏很痛苦,突然意識到,出獄以後,我又做了許多錯事。
我吸著煙,望著窗外。外麵風很大,吹的樹幹供著腰,像已到垂暮之年的老大爺一樣。那些落盡了的黃葉有何念想,有何期盼?最多和我一樣,隻剩無奈和歎息罷了!推心置腹的講,我還不如做一隻貓,最起碼不會因為良心而痛苦不已。
她從我眼前拿過酒瓶,將自己的酒杯倒滿,又喝了大半杯。然後出乎意料的從我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和我一樣的銜在嘴裏,將其點燃。
她仰著頭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將煙霧吐出,隨後便對我說,“自打我懂事以來,我就特別討厭抽煙的人,對我爸也是如此。每當他遇到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就會站在陽台外,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我很討厭他這樣的做法,也很討厭那些和我爸一樣花錢來傷害自己的身體的人。如果抽煙能解決了問題,那麽我們這些人就不需要大腦以及四肢,光靠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他這樣的行為,漸漸的讓我明白了,人生中許多時候,都是在自我傷害中度過的。我討厭這些自我傷害的人,就如同明確已經分手的人,因為空虛寂寞,而又走到了一起,時過不久,又會因為某種原因而分開。因為他們之間的僅有的愛,恐怕也就沒有什麽更大或者更有意義的原因存在———
“而現在,我才知道煙確實是個好東西,酒也是好東西。我感覺我喝著杯中的酒,抽著手裏的煙,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我是一個沒有勇氣,沒有自信,且又自卑懦弱的人。我討厭自己,可那又是我自己。
“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我們家來了一位算命先生。他給我爸算了,給我媽也算了。說他們隻要按著自己心中所想的去為人處世,將來一定會善始善終的。最後,我爸又讓那位算命先生給我也算算。”說到這裏,她又喝了半杯酒,這時她已經臉顯紅暈了。喝完酒,她將留在嘴角的一絲酒擦幹,然後繼續說,“算命先生捋了捋如山羊胡似的銀須,歎息著說‘你這孩子將來命不是很順,事業坎坷,兒女情長之事也是如此。’父母露出勉強的笑容,對他的話也是半信半疑的。待他出門的時候,我追上前去,就問他“為什麽我的將來會是這樣呢?”他又捋了捋銀須,彎下僵硬的身板,把嘴湊到我耳邊說道,‘因為你將來並不是一朵嬌豔靚麗的花朵。’我對他的話也是雲裏霧裏的搞不明白,到底他想對我說的是什麽。後來,我也把他的話轉告給了父母,他們隻是說,不要完完全全的相信一個隻靠掐指頭說話的人。100個裏麵就有99個是胡扯的,而那位先生就是99位之中的一位。
“慢慢的,我越長越大,對他的話也有所了解。直到步入社會以後,我就完完全全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了。”
這時的她已經完完全全的成了一個淚人兒。我為她的遭遇和人生感到非常的難過。因為我是一個一見眼淚就容易心軟的人。
我走到她跟前,想像一位哥哥一樣,給她我最大的安慰。我蹲下身子,看著她說:
“不,你長的很漂亮,和大多數姑娘一樣美麗。隻不過,缺少的隻是一個懂得欣賞你的人罷了。你對工作從來都沒有絲毫的懈怠,你待人溫和,知書達理,善良處事。你有一顆美麗的心,善良的心,溫柔的心。你不該哭泣,你也不該難過;應該哭泣的,應該難過的,是那些錯過你的人,怠慢你的人。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位。我很懊悔,很痛苦自己做的決定,但是人生中有許多事情是無法再做選擇的。我的心已經給了別人,老早以前就給了。而現在,我已經無法再退步了,無法再選擇了。”
她聽完我的話,一下就撲到我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我用手摸著她的頭,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的摸著她的頭。我知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其實,她和我一樣的可憐,一樣的無助。因為心在作怪,期望逃離,卻又無法逃離。
有那麽一刻,一分,一秒,我真正的愛上了她,愛上她的心,她靈魂深處的那顆心。可我隻能把那份愛,藏在心裏,直到歲月讓它消失不見。要麽,再就是,讓它留在那一刻,那一分,那一秒。除此之外,我最不能做就是對她有行為上的愛意。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那就算上是一個十足的罪人,我的心會很不安,我平日的快樂也會減少許多。對她的撫慰,我隻能藏在心中期許,要麽就是言語上的表達。
她喝了一整瓶紅酒,之後,很快就趴在桌沿邊上睡著了。
我扶她起來的時候,她嘴裏還咕咕嚕嚕的說著一些話,不過還是惦記著酒,還想再喝幾杯。
我扶她躺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我看了她許久,越看她越覺得她美麗的無暇;為了這美麗無暇的臉蛋,為了這美麗無暇心,我實在沒忍住,就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個吻代表著情意,愛意,感激之意。我能給她的隻有這些;我能給她的愛,也隻有這些———所有事情還是留在心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