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表哥一言不語,隻是僵硬著脖子。
我想他此時一言不發的首要原因是,他自己也清楚,無論自己現在和張風來說什麽,他也是聽不進去的。
就這件事情來看。張風來是可憐的也是悲哀的———或許,情感世界的男男女女都是如此。為了所謂的匹狼,一縷羞澀,就認定原諒、寬容大度、不拘小節,就能能使一個深陷泥濘的人,自行從泥潭中爬出來。殊不知,這個人是心甘情願陷阱泥濘當中的,就算是被踐踏,被蔑視,被薄情相待。他們該開懷大笑的時候,依舊可以笑出聲來。
張風來是可笑的,我也是可笑的。我倆都以為,隻要心中有情,心中有愛,就一定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甚至是改頭換麵。可笑的是,我們所視為無所不能的愛,在他人眼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分量。不自量力,時常讓我這種人活在笑話當中。
“我看今天就這樣吧!”表哥開口說,“我們都喝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散場了。”
張風來擺著說:“不。我沒喝多,真沒喝多。我隻是對你實話實說而已。是個人都有苦衷。好人有好人的苦衷,壞人有壞人;你我都有苦衷,為什麽她就沒有呢。按我來說,你對有些女人的看法始終都有偏見。有些事情你可能隻知其表,不知其裏,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說,誰情願整天陪一些自己連了解都不了解的人,吃飯喝酒睡覺?”
“哼!”表哥輕蔑的一笑,“話說良禽擇木而息,良臣擇主而事,那麽良女是否也應該知廉恥,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呢?什麽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有苦難言,都是他媽的狗屁。現在都什麽時代了?社會是如此的美好,隻要是個人,有一雙手,就不愁吃不著飯。我看她就是自甘墮落,好吃懶做,滿身銅臭。就像她這樣的女人,就算給我趾頭,我都嫌她髒!你他媽的現在喝酒喝的連腦袋都喝壞了。連什麽是好,什麽是壞都分不清了?她要是真是什麽好鳥,怎麽會三番五次,叫你去她那裏喝酒,請她吃飯?還是不是因為你沒有腦子,想不明白事。你爸說的沒錯,你這輩子,注定就是個窩囊廢,連女人這關你都過不了,你還能做不成什麽事?”
“你說什麽?”張風來橫眉怒目的望著表哥,顯然是被表哥的這句話給激怒了。
“沒聽清楚嗎?那我就給你再說一遍,你就是個窩囊廢。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一直都會是。怎麽,你還想打不成?”說到這時,表哥站了起來,將頭伸向了張風來,“來,朝這打。越使勁越好。”
“你不要逼我,”張風來站起身,拿起桌邊的啤酒瓶,“人都是有底線的。”他的手和他的脖子,因為一時的怒氣而不停的抖動著。
“你他媽還有底線嗎?”說著表哥就從張風來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那巴掌扇的很響,連坐在吧台裏快要昏昏欲睡的吧員,都抬起頭看向了我們這邊。
我急忙走了過去,把表哥拉到了一邊。然後勸他把手中的啤酒瓶放下。勸阻無效之後,我隻好伸手去奪他手中的瓶子。他將酒瓶死死地攥在手掌當中,我一隻手怎樣都拿不過來。於是,我又用雙手去奪他手中的瓶子。
“怎麽,你們倆兄弟今天打算合夥一起來欺負我嗎?”我快要得逞的時候,張風來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我回答,但我的手依舊沒有停下,“如果是他手裏拿著酒瓶子,我也會奪過來。”
張風來見我依舊不肯罷休,便抬起腿,使勁地向我的腹部踢了一腳。
我被他踹的退後了幾步,但並沒有倒下。
“這沒你什麽事,少在這多管閑事。要是你也看我不順眼,那就和你表哥一起來。老子可不怕你們。”
發生這樣的事情,真不知道是酒的錯,還是我們的錯。
“阿文,你坐下。”表哥又站了起來對我說,“我看看他今天能玩出個什麽鳥蛋出來。”
表哥說著便走近張風來,眼睛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你就是個狗屁。一個狗屁對別人來說能算是什麽?嗯?你還踹了我兄弟一腳?嗯?你他媽的真不知道是被酒喝傻了,還是想女人想瘋了?他媽的為了一個婊子你竟然和我們翻臉?”表哥反手又給張風來一巴掌。
張風來這時用手摸著臉,麵部猙獰的看著表哥,與此同時便揮起手中的酒瓶朝表哥的頭上砸了去。
表哥摸著頭,慢慢的退回到了座位上。我想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向在他麵前畢恭畢敬的張風來,竟會拿酒瓶砸他的頭。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張風來,要不是表哥一再的咄咄逼人,視他人毫無勇氣,張風來也不會破罐子破摔。
這下好了,表哥和張風來的心裏都舒坦了。兩人這會兒都坐到了椅子上,張風來嘴裏叼著一支煙,一臉神氣的看著表哥。表哥則低著頭,用手摸著被張風來用酒瓶砸的傷口處;表哥的怒目一直窺視著張風來。我以為他會有所舉動,起身對張風來進行報複。但他隻是望著,什麽都沒有做。
“別以為我沒有種,”張風來也用同樣的怒目看著表哥說,“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我還是個男人。你想打架,那我就奉陪,別以為除了自己,別人都是慫包蛋。因為一直把你當兄弟,所以處處都讓著你,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識抬舉,瞪著鼻子就往我的頭頂上爬。我把你當兄弟,才和你坦露心聲,訴說苦衷———你倒好,不安慰我就算了,還處處挖苦我!挖苦我還算了,還想像我老子一樣來教育我?我把你當兄弟,你他媽的卻把我當你的兒子。”
張風來這時也變的沉默,低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些什麽。餐廳裏,隻有兩個女孩,一個在吧台窺視著我們,一個則在靠著角落裏的暖氣片旁邊的椅子上帶著耳機玩手機,似乎並沒有看見表哥和張風來剛才的舉動。或許,她什麽都看見了,隻是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我們這種人,是很容易令他們憤恨的。沒完沒了的喝酒也就算了,居然還動起了拳腳。如果她們不出來阻攔的目的是,想看一下我們的表演究竟會發展到什麽樣的一種地步。這個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找來了掃把,將地上的啤酒以及碎玻璃渣掃進了撮箕,然後將他們倒進了垃圾桶。
我頭雖有點暈,但完全還沒有到喝醉的地步。我其實是想喝醉的,想大醉一場。
我拿起了一瓶酒,分了兩口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