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找父母商議，他們卻叫我自己拿主意。說我去他們也讚同，不去他們也不反對。
這眼看再過不了幾個月就要種地了。隻要種子一下地，我的婚事就要指望下一個冬天。下一個冬天，我又長了一歲。要是我今年就結婚，明年的這個時候，我說不定就可以當上爸了。
一想到自己這些可以實現的事實，我就變的急切，變的極為想立馬擁有一個家庭。可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這麽的渺茫，結婚容易，兩情相悅卻是如唐僧取經。要是我什麽都不挑，不挑對方的相貌，性格、身材與年齡，這婚事固然是觸手可得。可我又不想讓自己的婚姻那麽隨隨便便，毫無向往。如果沒有上麵任何一點的作為支撐，即使我未來的新娘對我始終如一，那我自己也未必會覺得幸福，仍會覺得自己依舊在水深火熱中生活著。沒結婚之前渴望婚姻，結婚以後，恐怕又渴望自由了。我想的這些，想必對方也一定會想。要是對方也都像我一樣，對我也提有房，有車、有容貌，年齡相仿，這樣的條件，那我或許唯一能滿足對方的就隻有年齡了。可是年齡，又有何用呢？要是自己不爭氣，十年和一天又有何區別。
一想到對方如果和我有一樣的想法，我就覺得這個婚姻沒什麽希望———我期望對方是個傻子，是個既漂亮又溫柔賢惠的傻子。我期望對方是個瞎子，看不見別人的富貴，也就不心生羨慕；我期望對方是個聾子，聽不見別人的讒言，對我始終如一；我期望對方是個啞巴，把我給她灌進肚子裏的苦水，都永埋在心裏。對我沒有斥責，沒有不滿，隻有寬容與大度。我也是個傻子———確切的說，我應該是個白癡，對著鏡子裏猶如一攤爛泥的自己時常說，這不是美夢，也不是妄想，這已經是我最低的標準了。十五萬的彩禮少嗎？想要有劉亦菲一般普通長相的女孩當老婆，這樣的要求高嗎？真的，我沒有什麽要求的，我隻想找一個普普通通，在一起過日子的人而已。時至今日一直未果，隻是造物弄人而已。
欲火在我的心中焚燒，灼傷了我的人格，我的靈魂。我有人格嗎？我有靈魂嗎？不，我已經沒有了。我隻是一個被生活與欲望驅使的軀殼罷了。我拿靈魂與人格想要換取如此簡單的幸福，可還是得不償失。如果當時我跪在春麗麵前，她會不會因為憐憫之心而改變主意呢？會不會呢？這個可能要等我下跪了以後才能知曉。那我為什麽不跪下呢？我本已經是無人格無靈魂的人了？我還在意些什麽呢———不，我還有顏麵的。對，還有那可憐的顏麵存活於世。
我最終還是未能擺脫欲望的驅使，決定下去碰一碰運氣。說不定，那個女孩真的會看上我呢？這樣一來，借助他們家的財力與關係，我或許真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脫貧。這樣一來，我就不用像父母一樣，麵朝黃土的辛苦一輩子，之後還是依舊的窮苦潦倒，一貧如洗。
人世是可悲的，又是可笑的。就猶如一個賣梨的人，給一個客人偷偷摸摸的裝了兩個腐爛的壞梨之後受到良心的譴責一般。感到後悔，感到後怕。並且告誡自己，之後就算是梨子爛三分之二也絕對再不給客人裝一個。可當再來一個客人的時候，他的手便情不自禁的伸向了另一方。
我不是在賣梨的人，也不是做生意的人，我從來都不做那虧心的事情。我的心敢對明月，敢對雷電發誓。我時常在漆黑寂靜的夜晚悄聲的對自己說。
我從臥室裏走出來，告訴了爸媽我的決定，想再聽聽他們的想法。
“去也可以，不過……”爸吞吞吐吐的說，“咱家老家的親戚多，我和你一起下去的話，這凡是沾點邊的親戚家要是不去一趟的話，恐怕有點說不過去。我都十幾年沒有下去過了，上次回去的時候，還是為了轉戶口的事。”
“兒子回去就行了，你回去幹啥？”媽看來一直都不曾想著讓爸和我一起回老家。
“我不回去能行嗎？這兒子的婚姻大事，我不給把把關，怎麽能行？”
“他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這有什麽。再說，他表叔不是還在老家，有什麽事幫著張羅一下就行了。等他們兩個孩子相對眼了以後，我們再下去也不遲。”
“這哪兒行。你這不是分明在胡鬧嗎？”
“我怎麽就胡鬧了？成不成功還不一定呢。你和兒子就這麽冒冒失失的跑回去。這車費不是錢？住店不要錢？還有那麽多的親戚，不去不成，空著手去更不成。如果光阿文一個人回去的話，沒必要的去的親戚家，不去的話，他們也說不著啥話。要是你回去的話，光你那二十個兄弟姐妹就夠你吐一會血的了。再加上些長輩，這沒有萬把塊錢，根本就出不來。”
“五千塊錢撐死。根本就花不了那麽多的錢。”爸不屑一顧的說。
“好。那我給你算算。”媽伸出手掌，開始掰手指頭，“你老家有五個叔叔，三個姑姑，四個舅舅，四個姨娘。光長輩就十六個，這是每家都必須光顧的吧？”
“我有一個叔叔和姨娘去世了，你在這兒瞎算些什麽？就不是回一趟老家嗎？能花幾個錢？這些都被你掰扯出來。”
“你先打住，聽我說完。”媽仰著頭，接著往下說，“那現在就算是十四個，他們一家平均算四個子女，那你就有……我的天呐！你竟然有五十六個兄弟姐妹。”
“一家哪有四個？竟在那兒胡扯。”
“那你說你們子妹幾個？我子妹幾個？”
“我們家五個。你們家也五個。”爸悶聲悶氣的回答。
“我一家算四個多嗎？對了，還你的親妹妹和親哥個沒算呢。這麽一算下來，你就有六十個兄弟姐妹———這還沒算你去世的那兩位長輩的子女。這你馬上就要過年了，你那些兄弟姐妹的孩子們你不給壓歲錢嗎？一個最少算是二百，這好歹也有一百來個！你有多少錢給他們給？”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哪有那麽多孩子。頂多就二十來個。你我結婚的那時候，已經在計劃生育了。咋們家就阿文一個，別人家怎可能會和長輩們一樣生育。”
“咋們那時候是因為這裏抓的緊張，才生了阿文一個。老家那裏窮山僻壤的，就算是抓計劃生育，偷著生的也不在少數，隨便找個親戚家就躲過去了，和咋們不一樣。那一個個生孩子就跟老母雞下蛋似的———越多越好。你忘了，你有一個妹妹連生了六個女兒，聽說為了生一個兒子，現在肚子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