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我走到廚房將燕子的話轉告給了媽。她聽完我的話,將手從菜盆裏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兩下之後,就雙手抱懷的靠在了案板旁邊的牆上。她眉頭緊鎖,緊閉著唇齒,在默想著些什麽。
一陣默想之後,媽開口對我說:“就按照她說的辦吧。”
“要是他們兩天之後不提彩禮的事情,我們該怎麽辦?”
“隨機應變就是了,”媽又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然後將之前洗過的菜,又放進了菜盆裏,添了新的水,“我和你爸也沒想過要把這彩禮錢省下來,不管誰拿這個錢,隻要燕子同意,我們也沒啥話可說。”
“要是燕子最後還是不同意給這個錢呢?”
“這個嘛……不管怎麽樣,多多少少還是得給人家給點。”
“那我爸的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你爸是什麽意思,”媽回答,“待會有機會的時候,我再將燕子的話傳給他,看他怎麽說。”
從廚房裏走出來以後,我就坐到了爸的旁邊,想聽聽他們都在聊些什麽。
“你今年多大了?”我坐下沒多久,燕子爸就對我說。
“二十五了。”我回答。
他張著嘴哦了一聲,然後說:“比我們家燕子也就大了……”說著他就皺起了眉,“也就大了一兩歲吧!”
“我比燕子大了兩歲八個月,零了六天。”我說。其實我也並非有意說出這句話,而是不由自主的就說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燕子告訴我她是什麽時候生的之後,這個日期就牢牢的刻在了我的心裏,甚至比我自己的生日記得還要清楚。
“哎,”燕子爸左右搖擺的歎著氣說,“這年紀大了,就是記性不好,不像你們年輕人,什麽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姐現在可是她的老婆,他敢記得不清楚嗎?”燕子的弟弟甩著一頭的紅發得意洋洋的說,“他要是連這都記不清楚,我姐還不得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下來。”
“臭小子,怎麽對你姐夫說話呢?”燕子爸起身,扭過頭,脫下鞋子對他的兒子說,“沒大沒小的,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
爸看到這情形,立即就起了身,走到燕子爸跟前把他的手按住說:“年輕人都這樣,這沒什麽。玩笑話而已,誰還聽不了玩笑話?”說著爸就僵硬的笑了起來。
爸勸阻他坐下來之後,他便看著我又問:“現在在哪裏上班?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我在家種地,沒有在外麵工作。”我回答。
“哎……”燕子爸又歎起了長氣,“這種地有什麽出息,人家有本事的人都在外麵上班。你這一年累死累活的忙下來能掙幾個錢?照你這樣下去,想要買房買車,那還不讓我女兒等到黃花菜都涼了。她奶奶也真是的,嫁女兒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找我商量商量。”
“也想找你來著,就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我忍不住的說。
“怎麽說話呢阿文?”爸看著我說,“他好歹也是你的嶽父,平時讀的書都看到哪裏去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
“什麽實話?就算是實話也輪不到你說。”爸一隻眼睛看著我,另一隻眼睛看著燕子爸。之後又擺正眼睛,對著燕子爸說,“這男孩子就是不好管教,說話也沒有分寸,您也不要見怪。”
“說出來恐怕你們也不相信,我一直都想來找我老娘和燕子的,但家裏的破事實在是太多,完全抽不開身啊!”說著燕子爸就把目光停在了他兒子身上,“尤其是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我省過心,隔三差五的給我惹事。不是把同學打的住進了醫院,就是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讓人家警察動不動就來找我。我能怎麽辦呢?最後隻能讓他輟學去社會上見識見識,我教育不了他,也總有人能教育的了。不曾料想,這小王八蛋出去以後還是老樣子,班不好好上,還是像以前一樣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給我招惹麻煩。這最後呢,我心想幹脆給他娶個老婆,讓他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幹什麽事情也有他老婆管著他。於是呢,我就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給他去借錢娶媳婦,好不容易湊夠了這彩禮錢,也給他說了一個小丫頭。可誰也沒有料想到,還沒到結婚的日期這小子就把人家丫頭的肚子給搞大了———這還不算什麽,最讓我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的是,這還沒有結婚呢,他就因為和那小丫頭吵嘴,打折了人家的一條腿。直到現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這婚沒結成不算,我幸幸苦苦借來的彩禮錢也就這樣搭了進去。
“自強啊,這女孩都是哄的,你幹嘛打人家啊?”爸對著燕子的弟弟陳自強說,“難道你就不想想,你打了人家,人家還願意和你結婚嗎?”
“愛結不結,反正老子就是咽不下那口子。”自強扭著頭回答。
“咽不下哪口氣?”爸接著問。
“她說她們家的牛沒有水喝了,叫我給她家的牛挑水去———七八頭牛的水,那還不讓我挑到猴年馬月去。老子連自家的活都懶得幹,還有那閑心?你覺得可能嗎?於是我就拒絕了她,堅決不去挑水。誰知她聽完我的話後,就拿泥巴砸我,還罵我是癩皮狗。我能忍受得了這個?你問我爸看我能不能忍受得了這個?於是我就按住她,想給她點教訓,讓她以後不要對我沒大沒小。真是萬萬沒想到,我還沒有用力,她就說她的腿斷了。”
“這沒結婚,你連就不應該黏在一起的呀!”爸拍了一下手說,“那……那丫頭肚子裏的孩子呢?”
“黏在一起又怎麽了?這遲早都是要結婚的事,我可沒有耐心等那麽長的時間。至於說是孩子,她肯定是打了———和誰生孩子不是生?老子還非要和她生孩子不成?真是開玩笑,想和老子生孩子的人多著呢,不缺她一個。”
直到此時,兩父子依然沒有向我們問起燕子的事情,隻是朝那跟生了根似的一坐,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一邊又一邊的扭頭看我們家的房子。家具,房梁,有幾間臥室他都一一看了個遍。
“燕子這丫頭上哪呢去了?怎麽到現在了還沒有回來?”直到吃完飯的時候,燕子爸終於安耐不住的問我說。
他這也算是明知故問,所有人都知道自大燕子看見他們以後就進了臥室,再就沒有出來過。不過,他也隻能這樣裝糊塗的問出這樣的話,因為他至始至終似乎一直都是糊塗的。
“她就在臥室裏。”我回答。而從爸的神情上看,我似乎是不應該朝這樣回答,我應該也要故作糊塗的對他撒謊說,燕子出去幹別的什麽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