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那她為什麽不出來呢?”燕子爸一臉茫然的看著我說。不知道他是真的茫然,還是真的對燕子的舉動毫無感觸。
“可能是身體不舒服吧!”我回答,“說來也奇怪,平時都好好的,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
“就算是身體不舒服,那在哪兒待不都是一樣的嗎?我們兩父子千裏迢迢的跑來找她,這倒好,還不招人家待見。就算是我以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我也是她的親老子———老子來看自己的女兒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是皇帝今天來了,他也管不著。”燕子爸哼聲哼氣的說。
“說句不該說的話,你也別見怪。”老爸笑著說,“可能是前一段時間老人家過世,你沒能出現,這孩子還記恨著你呢。”
“我不都說了嗎?我有事,家裏亂七八糟的事情排著長隊等我解決———這孩子怎麽一點都不懂事呢,怎麽就不體諒下他老爸的難處。我要是真有空來,怎可能不來?那我豈不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了嗎?”
“我爸確實挺忙的,哈哈!”自強嬉皮笑臉的說,“他那段時間正忙著和隔壁村的李寡婦談情說愛呢———被我媽跟蹤發現,就去翻牆頭,結果還把腳給崴了,真是要笑死人。”
“臭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麽呢?”說著燕子爸就脫下皮鞋,朝自強狠狠地砸了過去。皮鞋砸到了自強的頭部,他大叫了一聲之後就用手捂著腦袋,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這小子跟她媽一樣,就喜歡胡說八道,無中生有。”他從自強的手中拽過皮鞋,然後又換了另一副麵孔對爸說,“你也知道,這男人有時候心容易軟,見不得女人吃苦受累。我就看那媳婦老是在別人家挑水做飯辛苦,就打算幫她弄個水龍頭。誰知道我這為她人排憂解難的良好美德,到了他和他媽的嘴裏竟成了打情罵俏,亂搞男女關係。哎,好人不好當啊!這有情有義的好男人更不好當。本來我是想多積極陰德,造福於社會,沒想到好人最終卻被別人貶低成一文不值的老色狼。竟然還都是自己身邊最親的人,我也真是沒話可說。不知道是世道變了,還是好人一直都無法被人理解。”
“要是你真的為了做好事,別人總有一天會理解你的。”爸低著頭若有所思的說。
“我也不求他們能有多理解我,隻要不胡說八道就行。可是,讓我那老婆一天不吃飯可以,要是讓她一天不胡說八道,她保準能憋死。”
爸聽完燕子爸這番訴說以後,隻是點頭微笑,微笑點頭。或許也是因為,他到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和燕子爸說些什麽的好。
這時,媽從廚房探出頭來,說讓爸幫她收拾一下廚房的水龍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這是借機向爸轉告燕子的意思。害怕爸會聊著聊著,就會和燕子爸說彩禮的事情。因為爸心裏也清楚,兩父子這次的遠道而來,並非隻是來探望燕子這麽簡單。
爸進去了大概有十分的時間,而在這十分鍾的時間裏,燕子爸的神情顯的異常的焦急。他有些坐立難安,一會兒轉頭朝廚房看上幾眼,一會兒又站起身來在客廳裏來回的渡著步子。好不容易安穩的坐一會兒呢,又不停的朝燕子的臥室看去,然後用食指的扣扣鼻梁,再低頭陷入沉思。
爸出來之後,燕子爸惆悵的神情才得以恢複。他起身迎著爸坐下,隨後就說讓爸可否叫燕子出來一下。爸搓搓手,低頭沉思了幾秒,最後的回答是:“我覺著懸,這丫頭的脾氣有時候可撅著呢。我從來都沒說過她,這時候就算是我張口說了,她未必真的會聽。”
“你就用平時生氣時的語氣叫她出來。你是她的公公,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她總不至於連你的話都不聽吧?”
“你的意思是,讓我命令她出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如果你連這點威嚴都沒有,那他們以後還不在你麵前橫著走。”
“隻要他們麽喜歡,就算是在我麵前倒著走也無所謂。”爸微笑著說,“說句實在話,燕子畢竟是你的女兒,我們叫她沒有用,還得你自己叫。不然就算是我們強行把她叫出來,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跟你說,扭著個脖子,跟個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那裏,不也沒有用嗎?”
燕子爸摸摸腦袋,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麽個理。”
燕子爸心裏清楚,要是燕子對他搭理都不帶搭理的,他這個彩禮錢也就很難張口和我們要。就算是他厚著臉皮和我們要了,我們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燕子根本就沒承認過他是自己老爸,我們又何來給他彩禮之由?再者,退一萬步來講,如假設的那樣,果真燕子爸是奔著燕子本人來的,並非和彩禮有何瓜葛,一切的舉動皆因為親情———既然是親情,肯定是日思夜想的想見上燕子一麵,對於以前愧對過燕子的事情也會有所愧疚之感。不說在燕子的門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虔心悔過吧,那也最起碼會不由自主的奔向燕子的臥室門前,向她訴說一下真情吧!如果是因為真正的身不由己,而讓他無法回到奶奶和燕子的身邊,我相信以我對燕子的了解,她一定會理解,並加以原諒的。
有詩雲“問世間,情為何物,執教人生死?”“再問世人,情為何物,來時糊塗,去時也糊塗。”燕子爸和爸的年齡雖相差不多,可他棕色的瞳孔總是閃爍不定,時常被惶恐,不安,圍繞在左右。分不清愛情也罷,可這時連何為親情,他都變得有些模模糊糊。該對燕子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好彌補自己以前所犯下的過錯———他的腦子裏始終看起來都好像是空白的。我猜想,此時此刻,唯有壓在我家床頭下那一堆彩禮錢,才是他最為牽掛的東西。可盡管,這些錢離他還不到十米,他也不知道該運用怎樣的方法,將其合情合理的拿走。唯一僅存的優勢就是,隻要燕子肯出來和她說上幾句話,那就說明燕子已然認了他這個老子。這樣一來,他也就占到了理,無論我們說什麽,隻要他咬住這一點,就算我們一家人都跳到床上,壓住那一堆彩禮錢,也難免會有所流失,甚至還有可能附加填補。
我和媽的態度一樣,從來都沒有想過白手套個老婆,該花的錢雖然有點心疼,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該舍不得。而現在,如果他能像一個真正的老爸一樣,把所有的擔憂都放在女兒身上,讓燕子以及我們能感覺到他心裏是有燕子的,之前的舉動也讓他一直生活在痛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