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魔蒼心思
魅姬病了。
在魔蒼與桃夭洞房花燭之夜便一病不起。
魔蒼聞訊也來魅倚殿探望過幾次，皆被魅姬以身體不適婉拒，他知道她惱怒自己當眾打她的臉。罷了，女人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且容她冷靜一下，把身子養好再說吧。
魔蒼宮，魔蒼泡於湯池之中，閉目養神。
他隱約間聽到腳步聲，睜眼一看正是魔晝來了。
「給父王請安。」魔晝躬身行禮，眼睛卻並不看魔蒼。
「來啦，那些女子可有喜歡的？」魔蒼一副寒暄的口氣，他這個大兒子自從王後去世后就變成了面癱臉，話也不曾與他多說一句。
「兒臣近日諸事繁多，暫無暇顧及。」魔晝淡淡道。
魔蒼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只好開門見山，注視著魔晝道：「那件事進行得怎麼樣了？」在魔晝很小的時候，魔蒼就命魔晝學著處理政務，成年後的工作量更不用說，把魔晝成功地培養成了一個工作狂，如若不然，他豈能有時間逍遙快活？
魔晝眉頭緊鎖，思索了片刻，抬起頭看向魔蒼，道：「糰子身體越來越差，能不能撐到大劫之日已然難說。兒臣……」
未等魔晝說完，魔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怒道：「無論用什麼方法和手段，務必吊著他一口氣，王圖霸業在此一舉，切不可功虧一簣！」
魔晝聞言忽雙目赤紅，他攥緊雙拳、咬牙切齒道：「王圖霸業！王圖霸業！父王心裡只有這個，難道便不管兒臣的死活了嗎？！」
魔蒼從湯池中坐起，披上浴衣走到池邊訓斥道：「逆子！連父王的話都不聽了嗎？父王何時不管你的死活了？從小到大，父王還不是一直在為你謀划？狼心狗肺的東西！」
「為我謀划？」魔晝冷笑，眼中的怒火陡然消失，只剩下幽深不見底的寒潭，道：「父王不過是把我當做實現王圖霸業的工具罷了！呵~本來兒臣以為父王偏心，對那西宮魅姬母子有幾分真情，不像對我母后一般冷情，然而~呵呵，兒臣現下是看明白了，父王您呀，其實對誰都一樣，心裡只有自己！」
「混賬！」話音剛落，「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魔晝的臉上，魔晝那張俊朗的臉上五指印立現。魔蒼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心跳瞬間都停了一拍。他從未打過魔晝——這個從小被他給予厚望的兒子，打完之後便開始後悔起來。
魔晝呆立如山，絲毫感受不到臉部的痛，因為此刻他的心更痛。這一巴掌，打斷了他們的父子情。
空氣陡然凝滯起來，壓抑得人無法呼吸。魔蒼緩緩收回那隻打了魔晝的手，難得溫聲道：「在你心中，恐怕認為父王是個荒淫無道之輩吧。」
魔晝不答，依舊呆立於殿中。
魔蒼無法，自顧說道：「我是虧欠你母后的，她出身於名門望族，知書達理。我寵幸魅姬，她鬱鬱而終。可是，作為王后她不應如此善妒，除了感情，她是王后呀！這些年我王室勢衰，人心不穩，你母后殯天后，多少后妃視你為眼中釘，她們哪個不是諸侯送來的內線，我若不韜光養晦，讓她們把視線轉移到別處，你豈能平安長大？」
魔晝依舊不語。
魔蒼繼續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將桃夭納入宮中？桃夭絕非善類，她眼眸清冽，帶有殺氣，父王不想魅姬將她安插到你的宮中，這些年我雖然寵愛魅姬，但是只要她想動你，那是父王絕不允許的！」
魔晝終於有所動容，出聲道：「那麼，父王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呢？」
魔蒼撫了撫魔晝被打得腫脹的右臉，吩咐宮婢拿些冰塊來，又道：「下個月圓夜便是緊要時刻，你切不可鬆懈，只要完成了最後一次天狼殘魄吸噬，你就能稱霸魔界了！本王，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從中作梗！」想到魅姬，他心下抽痛，畢竟跟了自己那麼多年，還育有夜兒，唉……
魔晝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魔蒼：「父王，倘若兒臣並不想要這冷冰冰的王位，欲把他讓給魔夜，您意下如何？兒臣看魅姬可眼巴巴得緊，我這夜弟也不會不願意吧？」
魔蒼王剛熄滅的怒火再次湧起，呵斥道：「胡鬧！本王剛剛說的話算是白說了！王儲大事，豈能兒戲？！哪是說改就改的！枉費本王這麼多年來栽培你的一番苦心！」
魔晝終於笑出聲來，那聲音好似暢快極了，眼中卻流下淚來，過了一會，忽高聲道：「父王，別演了！演溫情戲實在不適合您！倘若我因此事失了心智、癲狂起來，你定然捨棄我，讓魔夜繼位，也不耽誤您樂享天倫，難道不是嗎？作為魔族大王，您大可自己吸噬天狼精魄、稱王稱霸，為何要我負責此事，難道孩兒不知？」
不愧是自己的兒子，真夠了解自己。窗戶紙已然被捅破，魔蒼也不再掩飾，冷聲道：「這便是你生在王家的宿命，本王早說過了，既然享受了王家的榮華富貴，便要做你該做的！好啦，廢話不多說，說吧，你到底有何條件？」他自然也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想來不會輕易答應的吧。
魔晝撫掌，道：「父王不愧是父王！話既說到如此，兒臣也不繞彎子了。要想我繼續，便請父王現下擬好詔書，退位於我，並將魅姬和魔夜貶為庶民。」
魔蒼聞此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哆里哆嗦地指著魔晝的鼻子，怒氣沖沖地質問道：「你你你、你這是在威脅本王？難不成你想逼宮不成？」
魔晝嘴角漾出一個極美的笑容，柔聲道：「父王別怕！兒臣怎會如此做呢？不過是一個交換的條件！既然父王不願負擔起作為魔族大王的責任，那麼兒臣就早些替父王分擔了罷。」哼，這些年要不是母后強大的母族護著，他焉有命活到今日，早就被魅姬除掉了罷……
魔蒼大驚，魔晝卻是有這個實力的，王後母族是魔族中實力最為強大的一支，不像魅姬孤身一人好擺布。倘若…倘若魔晝真的動了此心思，自己恐怕也……他想及此心下一緊，又擺出慈父的架勢，道：「這王位早晚是你的，你何急於這一時半刻？上次父王當著夜兒的面，也是如此說的。」
魔晝見老父親嚇得鬍子一抖一抖的，不禁大笑起來，笑容中略帶苦澀，他不願多說，徑直拂袖而去。倘若魔蒼不逼迫他，這日子就且湊合著過吧！
魔晝的笑聲還回蕩在殿中，身影已消失不見，獨留下頹然跌坐於池邊的魔蒼。此刻，魔蒼真的感覺到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