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貧僧戰貧尼
見蘭芽著急接著海石頭要走,忙讓孫氏摘了一簍子菜,菜上面又放了一袋子木耳,遞給蘭芽笑道:「這些是你走後你舅娘沒啥事兒就去採的,按你說的用水發了,炒著吃燉著吃都不錯。」
蘭芽看著一簍子菜,好笑道:「大舅,我讓石頭哥幫我去樹林子里轟麻雀,一會兒回來再取,你不會讓我背著這麼一簍子菜上山吧?!」
孫氏瞟了一眼海大壯,將蘭芽背上的簍子卸了下來,對海大壯嗔怪道:「我就說雇牛車送柴的時候直接送過去,蘭芽走了那麼遠,還要背這麼一簍子菜,大人都不糠造啊。何況是蘭芽。」
蘭芽無所謂道:「舅娘,不當緊的,我現在天天練基本功呢,壯得跟牛犢子似的,這點兒東西還真不在話下。」
孫氏瞪了一眼道:「哪有小閨女說自己壯的跟牛似的,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
蘭芽一吐舌頭,二話不說,背著個小背簍跟著海石頭上山網麻雀去了。
一個轟,一個網,不一會,竟然網到了五六十隻,二人將麻雀一分為二,各分了二三十隻,蘭芽這才背起背簍,回了於家村。
看著兒子啃燒麻雀啃得分外歡實,孫氏一臉笑意道:「大壯,蘭芽現在越發的能幹懂事了,等咱家日子過得好些,咱去提親娶了芽兒行不行?」
海石頭低頭不語,半晌才說道:「芽兒你還是別想了,這兩回接觸,從待人接物和為人處事,我都覺得芽兒可是個有大主意的人,咱石頭和石子,都不行,降不住,也圈不住。若是想結親,朵兒和丫兒倒是可以考慮。」
孫氏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兒,這個芽兒,除了外表,還真讓人看不出來是個八歲的女娃子,說不定真是黃仙姑的仙童,將來找不找婆家都是兩說的,剛剛萌芽的結親心思便掐滅了,暗自打起了蘭朵的主意。
渾然不知自己險些成了海家兒媳婦的蘭芽,滿載而歸,剛推開自家院門,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影先自己一步竄到了院內,定睛一看,卻是兩月未見的繆老頭。
繆老頭鬼鬼祟祟的從門縫向院外張望了半天,才拍了拍胸口道:「嚇死我了。」
蘭芽好笑的放下簍子,譏笑道:「你還有怕的東西?據我所知,天上飛的除了蛾子,水裡游的除了螞蟥,地上跑的除了老鼠,你哪樣還沒吃過?」
繆老頭無奈的坐在馬紮上,哀聲嘆氣道:「這一個多月,讓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山上供著個蕭玉,害得我都不敢在七星山附近出現,好不容易等了她去縣裡、你又在家,見縫插針的跑來,卻碰到她半路折返,險些逮個正著。」
蘭芽滿眼不屑的看著繆老頭,笑道:「你一個帶髮修行的老和尚,除了人在廟裡,你的言談、你的行為,哪裡像是佛門中人?」
繆老頭嗔怪道:「貧僧這叫心中有佛則佛,不是我自誇,我這觀星占卜之術,在蕭國沒有可比。」
蘭芽攏了攏半長不短向前低垂的頭髮,挑著眉道:「你是心中有佛之時,自稱『貧僧』、『洒家』,心中無佛之時,自稱為『我』、『老頭子』,簡直表裡不一。據我所知,道士不僅會占卜,還會降魔除妖,比你這個假和尚技能強。」
繆老頭不甘示弱道:「你不也一樣?騙銀子之時自稱為『貧尼』、『仙童』,無利可圖之時,自稱是『俺』、『姑奶奶』,咱倆半斤八兩。據我所知,領村跳大神的神婆子,也自稱是黃仙姑座下仙童,吐出的口水還能著火,比你這個假仙童強。」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嗆聲十足。幸虧海氏閑悶,領著幾個孩子到柳嬸子家做客,否則早就出來拉架,目睹這對兒似乎有著深仇大恨的冤家。
好一場轟轟烈烈的「貧僧」戰「貧尼」,「老頭子」戰「姑奶奶」,直戰得口乾舌燥、力竭疲乏。
繆老頭逐漸敗下陣來,懊惱道:「本來心情不好,你還給我添堵。我是剛剛從鬼門關里走了一糟,若是讓蕭玉知道我和卓小子的關係,鐵定會認為是卓小子暗中買通我,故意說大凶的姻緣給她。」
蘭芽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對,收銀子的時候我還親眼看到了。」
繆老頭氣得鬍子一撬一撬的,氣道:「再說一次,那不是賄賂銀子,是卓小子孝敬銀子。你若不偷換合姻貼,因我每年會給陛下批一次運勢,即使批了不好的姻緣,北蕭王也不會拿我怎麼樣。偏你換了合姻貼,還都是我的字體,如果再知道我和卓小子的師徒關係,蕭玉鐵定要殺我泄忿了。」
以蕭玉的傲縱,這事兒還真可能幹得出來。
不過,蘭芽卻清楚的很,憑繆老頭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是怕對方殺他滅口,他不過是擔心他與蕭然的關係敗露,一個是推演國運的廟駐,一個是多年心腹之患,二者扯上了關係,皇帝不多想才是傻了,卓家必危。
蘭芽笑道:「別生氣了,為了安撫你受傷的心靈,今天給你做一道烤麻雀。」
繆柱笑得見牙不見眼,有眼色的去引火燒柴了。
磕開最外層的干泥層,頓時香氣濃郁得化不開,飄散出好遠,蘭芽猶不滿意,在上面撒了一層細細的調料,帶著一絲辛辣與糊香,越發饞得人挪不開步子了。
待繆柱吃到第二隻之時, 一陣敲門聲響起,蘭芽邊跑去開門邊道:「定是俺爹賣柴回來了。」
院門打開,蘭芽的眼色一陣瑟縮,繆老頭也怔在當場,門外的哪裡是賣柴歸來的於三光,而是剛剛二人激烈議論的主人公——蕭玉。
只見蕭玉吞咽了兩下口水,眼睛不看向人臉,而是直直的望著院內的烤爐,吸著鼻子,貪婪的嗅著吃食的香氣,一錯未錯。
蘭芽腦中電閃雷鳴,終於做了一個雷人的決定。
左手拿起雞毛撣子,右手抄起燒火棍,不帶絲毫猶豫的打向繆柱道:「讓你耍臭無賴,貧尼都還俗了,你還追到家裡來算帳,今天貧尼非得打得你再世為人不可。」
繆柱沒反映過來,後背結實的挨了兩棍子,待反映過來反抗,臉上已經被刮上了燒火棍的黑灰,頭髮上散落著幾片雞毛,說不出的狼狽與不堪。
看著瞬間爆打出手的二人,蕭玉這才將目光由烤麻雀身上,轉到了繆柱和蘭芽的臉上.
待看清二人面目時,不由得臉色一窘,隨即想通關節似的怒道:「你們二人莫不是竄通了騙我的?一個扮廟駐給我批大凶之姻,一個扮尼姑給我換大福之姻,從我這兒套銀子?!」
蘭芽與繆柱同時對對方「啐」了一口。
繆柱萬般嫌棄道:「如此低微的修行之人怎能與貧僧相提並論。」
蘭芽不屑的撇撇嘴道:「女施主不必懷疑,貧尼與這等野蠻無理之僧侶,絕無半分刮戈。」
二人明明都長著細密的頭髮,卻大言不慚,一個自稱「貧僧」、一個自稱「貧尼」,繆柱的牙花子上還明晃晃的掛著麻雀腿上的小肉絲,讓人怎麼看怎麼滑稽。
蕭玉看得眼神繚亂,被二人罵得一團懵,對身後的幾名侍衛一揮手,侍衛掏出明晃晃的鋼刀,紛紛架在了蘭芽和繆柱的脖頸上。
感受著寒光閃閃的鋼刀,蘭芽委屈著小臉,合掌為十道:「女施主不必懷疑,我二人若想串通騙取錢財,又如何費此周章,當時給了施主大吉之貼豈不是錦上添花?」
蕭玉聽得不由一怔,確實,小尼姑因換合姻貼之事,從自己手裡不過換了二十兩銀子而矣,如此行事,完全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心裡早就信了此話,只是仍舊懷疑廟駐為何出現在於家。
蕭玉來此也是趕巧。過些時日,她要回賦城看望父王母妃,便想著買些東西孝敬二老,走到半路,形單影隻的蕭玉越想越不是滋味,想找蕭然陪自己同去,這才半路折返回山。
卓二告訴蕭玉,少主子陪著老王妃在佛堂念經,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蕭玉不得不敗興的二次下山,聞到烤麻雀香氣,忍不住敲了門,撞見了冒牌小貧尼和吃肉假廟駐。
蘭芽輕推了推脖子上的鋼刀,侍衛見郡主未加阻攔,任由小尼姑站起身來。
蘭芽狗腿似的到了蕭玉身前,深施一禮繼續說道:「貧尼前幾日入得普仁寺,適逢卓家重新去合姻貼,廟駐說已經合了姻貼, 不再出具,兩家不宜結親。貧尼聞言便挺身而出,斥責廟駐前後不一、顛倒曲折。施主與公子的姻緣,是順應天意的天作之合。廟駐甚是氣憤,找到住持師太,師太信了廟駐之言,認為貧尼枉下誆語,逐回俗世。即使如此,廟駐仍不肯放過貧尼,追至此處。貧尼敢對佛祖起誓,上述所說,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誆語,貧尼自願墮入牲畜道淪回。」
古代對誓言之說看得極重,更沒有人會質疑它的真實性,一旦發誓,便可等同於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