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撩夫的妹子
魚白、王安世、蕭然及丑奴等人車馬轆轆,車箱在冰上突然打了一個旋兒,拉車的四匹馬兒同時慌亂,各自用力,車廂半點沒有穩定下來不說,還相互磕磕碰碰,車箱被四個飛抓鉤鉤住,軋軋作響,瞬間撕裂成幾大塊兒飛散,人隨即旋飛抖轉。
丑奴、王安世與蕭然同時伸手去救魚白,蕭然武功更高一成,將魚白的纖腰輕輕攬住,在空中打了一個美麗的迴旋。
四周的景色在眼中漸漸的失去了色彩,魚白的眼中,只余在空中飄動的男子,似那謫仙下界,翩若驚鴻; 又勝那獨尊嗜神,唯我獨尊。
魚白嫣然一笑,身子柔弱無骨,若一隻慵懶的波斯貓兒,恰一條痴纏的美女蛇兒,軟軟的依偎在男子的懷中,感受著男子臂膀傳遞給自己每一絲的溫暖氣息,痴想著永遠滯留在這一刻。
一支燕綾鏢凜厲的插在了殘破的車轅上,打破了魚白的逶迤屑想,男子輕輕將魚白放在地上,解下鏢尖上的紙條觀瞧,上書:冒名之事,定當后報,風狼。
魚白登時小臉塌了下來,哪裡不明白,這是那愛看姑娘洗澡的淫-賊警告自己的,懲罰自己將蘇憐之死這個屎盆子扣在了他頭上。
顯然,這賊人只是怒於有人冒他的名,並不是在乎他身上又多了一條人命案,所以,只是警告一下,並沒有真正的想要自己的小命兒。
馬車雖然散了,好在四匹大馬找了回來,幾人紛紛改乘車為騎馬。
王安康本身就是騎馬而來。餘下的四匹馬,王安世、蕭然、燕老大、丑奴紛紛跳上馬,各乘一匹,只剩下魚白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好不可憐。
丑奴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來,無數個歲月,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相存的。
王安世不惶多讓的伸出手來,他與魚白相處的日子最長,也最不客氣。
蕭然也伸出手來,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臉色卻委實不太好,尤其看著丑奴的眼色,帶著深深的濃濃的探糾。
魚白毫不猶豫,直接將手遞給了蕭然,一個馬踏飛燕,直接落在了蕭然身前,小小的身子剛好依偎在蕭然的懷中,猶不滿足,將蕭然的大氅一裹,將自己若粽子般包在了其中。
燕老大不禁嘴角抽了抽,這魚大管家還真是自來熟,看與主子的默契程度,讓眾人紛紛眼紅,這若是一名女子,該有多好,整個卓家軍都會為其鼓掌喝彩吧,可惜,他竟然是個男子。
魚白依偎在男子懷中,腦中萬馬奔騰,心中雀躍歡喜,暗暗為那賊人叫好,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了解吾之所想,若不是他的成全,自己怎麼好意思與蕭然同乘一匹馬?
風兒在耳邊盪羨,若最美的俚曲,唱得人心馳蕩漾;雪兒在頭頂飄灑,似最美的鮮花,飄得人如痴似醉。
偏過頭看向男子,男子的俊臉與耳朵被凍得紅彤彤,若那最美的高原紅。
少女忍不住伸出兩隻小手來,罩在了男子的雙耳之上,絲絲溫暖若草原的篝火,滌盪著身體每一寸肌膚。
男子寵溺的拉下少女的手,連少女整個頭帶身子,一起塞進了自己濃厚的大氅中。
少女探出頭來,高聲唱道:「跑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我願融化在你的胸膛.……隨你去流浪.……」
少女心弦蕩漾,這哪裡是跑馬的漢子,分明是撩夫的妹子! 嘹亮暢快的歌聲在漫天的雪天里飄蕩,歡快的傳遞進每個人的耳膜,王安世的眼神逐漸黯淡,丑奴則乾脆停下馬來,遠遠的墜在後面。
最可憐的是燕老大,不得不保護主子,又不得不聽那魔音灌耳,眼睛的餘光還要看著主子和那管家濃情蜜意,一陣惡寒,平生第一次,同情起燕十三來 。
馬兒停在了工坊,工坊內,霧氣繚繞,大片大片的紙張被收了起來。
摸起一張,分別遞給王安世和蕭然,王安世調侃道:「這幾年,多虧了魚大管家,巧思妙想,讓王家的生意永遠處於幾大世家前列,沈家更是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魚白一臉得色的拱拱手道:「哪裡哪裡,此乃吾輩當做之事,以商興家,以商治國,以商造服天下人!我不天下先, 誰能天下先?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蕭然撲哧一聲笑了,這之乎者也的模樣,讓他不禁想起當年那個酸秀才魚棠來。
王安世卻感覺這笑聲太過刺眼,嘴角一翹,笑道:「魚大總管,這天寒地凍,看過了工坊,不如由你做東,到春香樓去喝杯淫羊藿酒,配上十全不補湯,會會你的老相好春娘?」
一口血漚上了咽喉,化成了無數咳漱聲,咳得魚白真如那翻了白的魚兒,一點兒喘息之氣也沒有了,只狠狠的瞪著王安世。
空氣登時尷尬起來,魚白一本正經的肅然道:「東家誤會了,小的只是想開拓青樓生意,考察一二,是考察,不是享樂。」
王安世果然夠腹黑,硬生生拉著幾人到了青樓,推杯換盞,魚白鬱悶得不行,還要一本正經的模樣,老鴇子看到如此「異於常態」的魚大總管,竟像是活見鬼一般,連春娘都不敢上前,二人相敬如賓的模樣,彷彿是兩國邦交正常會晤。
王安世就是不讓魚白自在,呆到掌燈時分才迴轉王府,到了王府門口,又對魚白道:「洛城的商鋪也要出售你新開發的魚皮面膜,你今夜就去女子月坊點貨吧。」
魚白一臉哀怨道:「東家,小的是新婚燕邇,明日還要陪新娘子回門,你這樣,好嗎?」
王安世點點頭道:「回門禮我讓秋娘備著,你只管做好生意便可。」
可是,蕭然後天就走了,魚白憂怨的看著蕭然,期盼他「鑽牆」鑽到女子月坊里來。
希望註定要落空,王安世轉眼對蕭然道:「到我書房來,我們再談談邊防的事宜。」
魚白輕眯著眼,狠盯著王安世的後背,似要將這傢伙的後背盯出個大窟窿來,隨後塌下了肩膀,重新坐了馬車,向女子月坊而去。
一燈如豆,魚白卻瞪圓了眼,燈照著她,她瞪著燈,好不無聊加心焦。
一夜無話,王安世早早就讓秋娘將禮物裝了車,魚白只得帶著蘭香,一行直奔於家村。
因為魚白成了於家難得的貴人,回門宴在於家老宅舉行。說是老宅,卻已是物事人非。
大房一脈凋零,只余劉氏母女三人,為照顧老人,於二光一家歸伙回老宅,於三光一家、於小光一家也都一大早回來,從早晨一直忙到中午,終於迎來了魚大管家 。
這是魚白第一次見除三房以外的人。
於友善似乎還是當年一幅不慍不火的樣子,張氏明顯
憔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如乾裂的河塘泥,一層又一層,眼睛里增添了幾分渾濁與麻木。
於二光還是如同當年一樣,嘴巴還是吹噓得天花亂墜、侃侃而談,江氏深如潭的眼睛緊緊盯著魚白,似要將魚白盯出個洞來。
於大柱倒是一幅純粹鄉野漢子模樣,已經成親,娶的是泉水村一戶姓杜的閨女,這閨女當年被猶里人糟蹋過,雖長得不醜,人也勤快,卻是無人願娶,無可奈何之下嫁給了同樣難娶媳婦的於大柱,二人日子雖然艱難,但還算過得去,兒子也已經三歲了。
蘭花嫁給別人當填房,此次沒有回來,蘭草年方十六歲,尚待閨中。
於小光一幅如霜打茄子模樣,身體瘦弱,相反,成蘭子則是心廣體胖,未語先哈哈大笑,二人生了一個閨女,如今也是三歲。
馬車停在於家老宅門口,於家眾人如水般的涌了出來,幫搬著車上的東西,態度之熱情,神情之諂媚,讓蘭香臉上都是一紅,不忍直視。
忽啦啦的將魚白和蘭香讓到了屋內,看著爽滑的綢子,上好的煙酒糖茶等幾色標準禮,劉氏眼睛都亮了起來,想要搬到自己屋去,被張氏一雞毛撣子打退了回去。
張氏訕訕的笑道:「孫女婿見笑了。」用雞毛撣子撣了撣本就光潔的炕席,讓魚白坐下。
魚白並未嫌棄,直接坐了下來,張氏給倒的粗茶也喝了兩口,帶著濃濃的苦澀。
看著似熟悉又陌生的人,魚白覺得胸口沉悶得緊,只坐了一會兒,便借口到工坊去看看,用午膳時再回來。
緩緩走在雪地上,雪發出了咔吱吱響聲,如傾軋在心口的機械,厚重而壓抑。
一陣碎碎的小步跑來一人,蘭草呼哧帶喘的追到魚白面前,羞紅著臉道:「姐夫,你的大氅落在炕上了,小心著涼。」
此時的蘭草身形雖然長開,但還是如同小時候的體質,纖纖細細,斯斯文文,讓人乍一觀看有些靦腆,又有些怯懦,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善良、很質樸、也很勤勞賢惠的姑娘。
魚白卻深知蘭花和蘭草隨了江氏,表面很是騙人的,看著無害,實則最會在關鍵時刻捅上一刀,屬於不直接殺人,卻常常遞給殺人犯武器的人,很討人嫌。
魚白輕輕抬眼看著面色潮紅的蘭草,一幅含羞帶怯、欲言又止、欲迎還拒的模樣,這引人垂愛的模樣,定是對著銅鏡練了許久吧?
魚白兩世為人,常與奸商惡官打交道,混跡青樓妓寨,身為女人,又怎會不明白蘭草的小心思,心思甚覺疲累,淡然一笑道:「蘭草,我魚白雖不是深明大義之人,但也深知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毫不遲疑的向前走去,在地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雪印。
淚在蘭草的眼窩裡打著轉,終於形成了一汪水,滴落在雪地上,暈開了一絲雪窩,冰冷的風刮過來,再次凍成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