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丑奴的奢求
晚膳是吳媽做的,蘭香推說自己身體不適,魚白不明原因,命吳媽另煲了一盅烏雞湯送過去。
王安世一臉戲謔道:「魚大總管,別再冷落新婦,今晚,便宿在倚蘭閣吧。」
笑得如同一隻偷腥的貓兒,得逞的老狐狸,向秋娘揮揮手,讓她下去通知倚蘭閣了。 ……
蘭香看著眼前蘊氣繚繞的湯盅,眼淚撲漱漱的落了下來,娘親說的對,女人的一輩子便全繫於男人一身,自己己嫁做魚家婦,魚白對自己又是無微不至,自己切不可像那無恥婦人一般,屑想他人。
想及秋娘說魚白今夜會宿在倚蘭閣,蘭香眼色如墨,下唇緊咬,似下定決心似的從懷裡拿出海氏給的那隻香包來,仔細的塗在了耳後、髮際有及腋窩等處,只盼著厚著臉皮過了今晚,魚白便會給自己留下個一兒半女,再也不怕魚白被那些個狐魅子勾了魂去。
入夜,蕭然被王安世扯著喝酒,而魚白則被趕出了白鷺閣。
魚白不情不願的走到倚蘭閣,倚蘭閣是個肅靜的小院,正房不過四五間,廂房三四間,院中開著一樹的梅花。
梅花樹下,暗夜的月影里,阿泰似己經融入到了這雪夜中,一動不動。黑色的大氅己經落滿了雪花,被落成了雪白色,凜冽的風呼嘯而至,雪花若千朵萬朵梨花飄落,落英繽紛,男子一身蕭索,仍舊矗立不動,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正房的一扇窗。
夜涼如水,透白的窗紙上,一剪漫妙的影子正枯坐窗前,用牛角梳梳著長長的秀髮,無限的繾綣蜜意,柔情似水。
最是無情流歲月,無限情思似水長。
魚白長嘆一聲,遣退了丑奴,躍上屋頂,直奔女子月坊而來。丑奴隱於暗處,遠遠的墜在身後,直到看著女子進了月坊,才躍上了屋頂,坐在冷硬的屋脊上,心卻變得溫軟異常。 ……
白鷺閣內,王安世仍拉著蕭然推杯換盞,眼中己是迷朦一片。蕭然嘆了一口氣,他知道,王安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怕如同六年前一樣,帶給魚白危險,又陷自己於危難之間。
但是,明日分別在即,他又怎能浪費這大好的時間,與好兄弟飲酒貪杯?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江湖兒女情更長,自己怎能忘記小丫頭含嗔帶怨的眼神。
蕭然向燕十三使了個眼色,燕十三心中一抖,壯著膽子,在香爐里點了安神香,讓王安世好好睡上一覺,不再擾了自己與小丫頭相會的時間。
王安世眼睛有些模糊,指著香爐迷朦道:「蕭然,你竟然,竟然下藥?」
蕭然撐了撐直打駕的眼皮,舌頭僵硬道:「你是主子,我是屬下,怎敢用藥,只是看殿下昨日休息不好,點了安魂香而矣。」
說完,跌跌撞撞的走向倚蘭閣,倚蘭閣的門廊外,王安康的身影一閃而過,蕭然揉了揉眼睛,暗道:「這王安康怎麼也會來這倚蘭閣? 莫不是也對小丫頭有心思?」心情一凜,驀然想起,曾幾何時,王安康也曾對蘭香動過心思,只是物事人非,他己另娶他人,兒女繞膝。
怕是要看一眼才放心吧?!來到倚蘭閣前,再次看到了如石像般的阿泰,嘆了口氣,拍了拍阿泰的肩膀,模糊道:「我將小丫頭領走,你與蘭香見上一面吧。」
話己經說得語無倫次,阿泰則遙指著窗影道:「蘭芽沒來,只有蘭香,你怕是要失望了。」
蕭然登時清醒了幾分,拍拍臉頰,再見窗影,一人如畫,卻顯然不是魚白,眼睛不由有些迷茫。
理了理思路,才拍了拍額頭,笑道:「小丫頭怎麼會和姐姐洞房花燭,當然是跑了,定是回了女子月坊了。」
飛身一躍上了屋脊,直奔女子月坊而來。 ……
魚白心事重重,偏偏無處撒氣,無所事事的在庫房裡整理著從南蕭運回的貨物,點著數量。
正忙亂中,聽得頭頂屋脊上方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的打鬥之聲,不一會兒又陷入了沉寂,魚白搖了搖頭,自己喝得暈頭轉向,還是不要管江湖瑣事的好,不再理會外面的未知之事,仍舊擺弄著手裡的東西。 ……
蕭然將手指從丑奴身上移開,丑奴己是一動不動。
蕭然抬起手臂,手指觸及丑奴臉上的面具,在最後一刻卻沒有揭開,一臉冷漠道:「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懷疑你,向魚兒打聽你的來歷,才知道你來自周國奴市,被毀的臉上隱隱有奴才印痕。讓自己下狠心毀容掩蓋奴痕的,定是犯了重罪面臨處死的九級奴,你武功高強,又懂得戰場陣法,結合你出現的時間,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周國鎮國公袁鸝的獨子袁尚。」
丑奴臉色突變,沒想到對方這樣快知曉自己的身份。外人皆以為父親病死、自己失蹤, 而實際上,父親是被相爺加害,而自己則是九死一生才被魚白相救。
蕭然拍了拍丑奴的肩膀安慰道:「別緊張,我不管你是誰,也不想從你身上換取什麼利益,你只要對魚兒忠心就好,別的心思你趁早滅了,想都不要想,她的心是我的,她的身也是我的,永遠都是,誰都不行。」
丑奴一臉如冰的立於屋脊之上,眼睛里透著不甘與絕望。
蕭然食指一伸,點開了穴道,冷厲的眼裡滿是警告。
丑奴訕然的一笑,心下灰涼一片,轉身想要離開,卻似不放心的轉過身來,遲疑的問道:「如果喜歡她的人,是一個位高權重,是你所不能撼動之人呢?」
蕭然臉色一怔,隨即眼色綻放出無比堅定的神彩道:「我會讓自己成長成傲倪天下之人,即使那人是我所不及,如仙似魔,我也要遇神殺-神,遇魔噬-魔,我可負天下人,唯不負她,她,就是我的命,她,就是我的未來。」
男子不再看向丑奴,飄然若仙的落入了亮著模糊燈光的庫房。
丑奴欺步向前,終是沒有落下,坐在屋脊之上,解下腰間的蘇武酒,酒醇而烈,辣喉侵肺。
魚白說,這是她研製的這個世上最濃的酒,在寒冷的冬天,喝上一口就能驅走渾身 的寒氣,喝上兩口就能忘卻世間一切憂愁,喝上三口便快活似神仙了。
原來,她是騙人的。自己整整喝了一皮囊的酒,憂愁卻還是濃結在自己心口,就如同她,在四年前的某一刻,便牢牢的印在了自己的心口。
以往,是我自己隱藏了自己的所在,讓你看不見我;今日,我站得這樣高,你是否會抬眼來看上我一眼,只一眼,就能滲骨入心,永生不忘,可惜,你的心中,早己住在了另一人,永遠不會抬頭看我。
丑奴灌下了最後一口蘇武酒,酒疾入喉。
眼前,油燈一閃而滅,如同自己的心,肝腸寸斷,淚如泉湧,自己,該回去了,不能再貪戀靜默的時光,他適合那馬革裹屍、金戈鐵馬,適合那揚鞭奮起、血流成河。
就這四年的時光,永遠的隱藏在心中,那一處只有自己偷窺的心中。
丑奴從懷中解下了空空的酒囊,放在了屋脊上,墨色的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里,看那方向,竟是周國的春州。
魚白正執著油燈點著貨數,窗戶輕啟,一道冷風灌入,隨即一道身影擋在風口,將自己緊緊納入懷中。
魚白手裡的油燈一歪,栽倒了地上,發出清晰的響聲,屋內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魚白身體被抱,本能的回首一記防狼術,被對方輕鬆的卸了力,微熏的酒氣在耳邊蕩漾,似五月的春風,吹遍了身上每一處毛孔。
聞到了熟悉的男子氣息,魚白的身子如墜入了棉花團,有氣無力的綿軟了下來,倚在男子懷中,輕笑道:「甩脫王安世了?」
男子長舒了一口酒氣,嘆道:「本來他酒量沒我大,後來還是燕十三發現端倪,我倆喝的酒是不同的,難怪我都已經醉得迷朦了,而他還甚是清醒,於是,我就給那小子加了料,他想攔著我見你,也無能為力了。」
男子似一個要討糖吃的小男孩兒,將少女扳正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少女。
此時的男子,卸去了一身揮斥方遒的霸氣,蛻去了一臉爾虞我詐的機鋒,現在的他,只是校園裡蜜戀的情人,有些嬌嗔,有些呆傻,又有些小算計。
少女點了點男子的鼻尖,半嗔半嬌道:「看你,大冷天跑這來,這裡哪有白鷺閣暖和?走,帶你先到我的設計室暖和一小會兒,只一會兒,便回去吧。」
少女溫潤的牽著男子的手,緩緩步入了二樓的設計室,木質的樓梯,在二人輕落的聲音里,發出篤篤的聲響,似有節率的敲打在二人心間,引得二人的心如擂鼓般的跳動,又似兩隻長長的鵝毛,撩撥著二人思念的思緒,忽濃忽亂,呼吸也跟著紊亂起來。
設計室不大,牆邊長長的一道衣架,掛滿了各色的女裝;偌大的設計桌案上,擺放著設計半成型的內衣和各色的內衣圖畫;桌案與衣架之間,只容一人的深藍色的貴妃榻,榻的四角墜滿了蕭然喜歡的深藍色的絡子。
少女重新點起一盞油燈,在油燈亮起的一剎那,看見桌案上半成型 的小衣和讓人臉紅的綄衣,又忙不迭的熄滅了。可惜,眼色如狐的男子已經盡收眼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