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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撓他滿臉花

  此時臨近正午時分,屋外陽光正酣,這屋內的涼氣,竟似沒有屋外溫暖般,地面上,用木柴堆成一個火堆,火苗忽暗忽明,照得榻上的人兒臉色潮紅。 

  見小翠進來,榻上的女子模糊的笑了笑,努力扯著咽喉,才吐出幾個位元組道:「翠兒,我不吃了,活著也是活受罪,死了你也能早些離開我,過兩天好日子。」 

  翠兒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拉住病榻纏身的小姐道:「小姐,您切不可有了死志。熬過兩年,待老爺想起你的好來,給您打扮打扮,若幾位小姐一般,將您風光嫁出去,憑小姐的美貌和聰明,定能找個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她的如意郎君在那一場大火中就死了,若不是水淼死了,她還想著報仇,也許,當年她就死了,幾次報仇不成,她的心也跟著死了,只等著她的心上人來接她,一起共赴奈何橋,共續今世緣。 

  魚白身子慵懶的斜倚在門框上,自上而下的審視了榻上的女子半天,榻上的女子發如枯草,身瘦如柴,臉如刀削,只一雙眼睛大得出奇,奪去了整張臉的神彩,任怎樣的細看,也絲毫看不出當年的影子來。 

  當年的沈輕影,意氣風發,有些嬌憨,有些跋扈,渾身上下透著堅韌、透著不屈,現如今,缺少生氣,缺少靈動,似乎連自殺都缺少力氣與勇氣。 

  「你是在等死嗎?」魚白慵懶的聲音問道。 

  沈輕影機械的轉著眼球,木訥的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客人。 

  這是近四年來唯一來的外客, 剛開始囚禁在此時,得知她是一名女子,沈家幾兄弟、幾姐妹輪翻上門羞辱她,她反抗過,用最惡毒的語言罵他們;也自殘過,左手右手都被割了無數次,她恨他們的羞辱,恨他們的無情。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到後來,姐妹們都出嫁了,兄弟們都娶親了,不再理會她。她卻犯賤似的開始想念起這些仇人來,哪怕打她、罵她,但到少可以證明她還活著。 

  她似被遺忘在泥土裡的破敗的種子,永遠發不出嫩芽來,只等著腐爛朽臭。 

  今日竟來了一個未見過的人,皎白如月的面龐,邪魅如狐的眼睛,似嗔帶笑的嘴角,華貴雍容的穿著,比當年的自己還要狷狂。 

  沈輕影苦澀的扯了扯嘴角,乾裂的唇凝固在那裡,笑得整張臉都跟著僵硬與不自然,努力了半天,才嘶啞著聲音道:「現在的我,和豬圈裡等著被宰殺的豬羅有何區別?與其被別人捅一刀,不如先餓死,讓那些宰殺我的人少些快感也是好的。」 

  魚白邪魅的挑了挑眉,笑道:「豬若是和你一個想法,從出生那天起就餓死了,還活著幹嘛?」 

  沈輕影終於有了些火氣,自己將自己比喻成豬是不得矣,被別人比喻得連豬都不如,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美麗的大眼睛翻了一翻,眼白分明,有些嬌憨的味道,魚白終於輕笑出聲,暢快道:「這幾日的天氣不錯,風朗氣清,天高雲淡,是踏雪尋梅的好時節,有沒有興趣和魚某人一起賞水波浩渺的好景色?」 

  小翠一臉警惕的站起身來,攔在二人之間,看著魚白的眼色,就像看著當初來犯的二少爺。 

  沈輕影疑惑的喃喃道:「水波浩渺?水淼……」木訥的眼睛終於多了一絲情愫,不確定的問道:「水波浩渺?」 

  魚白眼色如墨的點了點頭,沉聲道:「你若不放棄,便沒人會放棄你,他也一樣,身體好,比什麼都好,等你行動自如之時,便是守得雲開之日。」 

  沈輕影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頭腦一陣炫暈,重新又跌回榻上,再想問詳細之時,少年郎己如同他來時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小翠則木訥訥的看著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大包銀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小姐,小姐眼裡綻放著奇異的光,低聲道:「小翠,用這些銀子,偷偷托你娘親換些藥物和吃食,沒到最後一刻,豬也會拚命的。」 ……

  魚白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隨著等得不耐煩的小廝回到堂前,見堂前仍是熱鬧非常,湊到眼前,被小廝們用網子撈出的一大堆龍魚駭了一跳,抽了一口氣驚道:「沈大少,這些魚兒怎麼了?莫不是魚兒因為和魚某人一個姓氏,所以癥狀也一樣,都是吃壞了肚子?」 

  不敢相信的一捂嘴,驚悚道:「莫不是坊間所傳是真的,沈家恨魚某人恨之入骨,幾欲剝皮挖心,這魚兒死了,莫不是沈大少在暗示魚某什麼?是在詛咒魚某人嗎?」 

  沈輕北眼皮跳了跳,魚白來了,龍魚死了,沈家沒找魚白的麻煩,魚白先興師問罪了,這無理辯三分,果然胡攪蠻纏如婦人。 

  沈輕北將手纂成了拳頭,緊了松,鬆了再緊,眼神如墨的盯著欠揍的魚白,眼神兒似一盞絞肉機,要將魚白攪得粉碎,魚白不懼的回望沈輕北,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 

  沈輕北心下也不確定了,不由狐疑,莫不是真如魚白帶來的家丁所云,自己中了霉運的詛咒? 

  沈輕東則顯得有涵養的多,忍著不看魚白捂著肚子叫屈,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淡然一笑道:「讓魚大管家見笑了,魚大管家將王家生意打理的風生水起,財源滾滾,怎會信那些民間挑撥離間之說,沈王兩家,不可因此生疑,壞了感情。」 

  魚白嘻皮笑臉終於有了裂痕,心中暗罵,特么,誰與你感情?同行是冤家,你是我魚白天字第一號小冤家,你不知道?啐,這個「小冤家」太難聽,怎麼有種打情罵俏的嫌疑,還是天字第一號對手來得順耳!!!豬一樣的對手!!! 

  沈輕東客客氣氣的將魚白讓向宴會廳,按理說,魚白在王家權勢即使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奴才身份,而沈輕東則是沈家未來當家人,嫡長子親自出來迎接,算是給足了面子,換做別人,定會受寵若驚。 

  可惜,他所遇到的不是別人,而是滑得流油、損得犯酸的魚白,一個偏不知好歹、見到老虎也要捋一捋須的浪里白條、滑不溜丟的泥鰍魚。 

  魚白肚子痛得臉糾結在了一處,面有難色道:「免了吧,大少爺,魚某人今日實在身體不適,哪天魚某人做東,請二人到紅樓去小酌一杯,那兒的火辣姑娘別提多消魂了。」 

  魚白迫不急待的攙著李大可的胳膊 ,不待沈家兩位公子答話,急匆匆向府外跑去,健步如飛,哪裡還有剛剛痛苦的模樣,邊跑邊毫不忌諱道:「大可,這沈府風水不好,快蹽!!!」 

  沈輕東寵辱不驚的臉再次碎裂 ,沈輕北則一腳將身側的一個小廝踹翻,一向廝文的沈秀才大罵了兩句「豎子無禮,小人得志」,可惜,魚大管家這個「小人」根本聽不到了。 

  沈輕東費了好大的力氣,將河塘重新清理乾淨,又高價從市面上收回了不少的龍魚,放了進去,這才舒了一口氣,如此一翻折騰,連節禮都是匆匆忙忙送的,因為討厭魚白的嘴臉,龍頭鎮沒有去,而是打發了沈府的管家直接送到了府城的王家府邸,而後直接奔知府管行府邸而去。 

  有人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 

  沒想到在管知府府上,卻碰到了同樣送節禮的魚白,沈輕東到達之時,魚白正與管行附耳熱絡的談著什麼,見小廝引著沈輕東而來,魚白神情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將手中的一摞宣紙隱藏在袖管中, 本來熱絡的氣氛登時寂靜下來,如同夜半的蘭若寺,陰冷而詭異。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沈輕東敢肯定! 

  魚白一雙眼睛毫不掩試的從沈輕東的身上看到身下,再從身下看到身上,那眼睛,竟似長了一雙手,將他沈輕東扒光看光一般無二,看得沈輕東背後的小風,比刮骨療傷還特么疼。 

  魚白的嘴角噙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笑,忽而點點頭,忽而搖搖頭,嘖嘖嘆道:「管大人,是不是就是?不知道這身上一模一樣不?」 

  管行一向厚臉皮的臉竟可疑的一紅,尷尬的咳了一聲道:「魚管家,切莫妄加揣測。」 

  魚白搖了搖頭,眼睛仍舊盯著沈輕東不放。 

  沈輕東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臉,下巴光潔,沒有一絲胡茬兒;髮髻規整,沒有一絲散亂;衣裳熨帖,沒有一絲褶皺.…… 

  沈輕東被魚白看得渾身發毛,手腳都不知該往保處放,忍不住問道:「魚管家,行事要光明磊落,話無不可當面言,不可鬼祟行事。」 

  魚白眼中現出一絲委屈,對管行訴苦道:「知府大人,奴才還是說出來吧,沈公子心懷若谷,胸懷坦蕩,定會體諒則 個。」 

  深輕東嘴角一抽,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驚悚之感來,突然有種再次上了魚白的當,被魚白下套的感覺,自己後悔自己為什麼又覺不住氣,裝做看不見,不聞不問不就好了嗎? 

  可是,姓魚的那的嘚瑟的眼色和話語,分別的潛台詞就是,不服,你來揍我啊!!!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沈輕東感覺自己比那宰相肚裡能乘船還要寬廣,比那深府的河塘還要寬!呃,我的龍魚.……沈輕東感覺自己手上指甲都在痛,真想如街上的潑婦一般,撓得魚白滿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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