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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打不罵不奴才

  寫下最後一個字,將信箋束於鷹小白的腿上,鷹鳴而起,向遙遠的邊關而去。 

  將卓萱輕輕放在浴桶里,如羽毛般給卓萱擦著身上每一處,卓萱緊崩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呼吸沉沉,就這樣在木桶中竟然睡著了。 

  卓萱很柔弱,既使睡著了,身子也如蛇般蜷在一處,輕微的聲響都讓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卓萱很瘦削,渾身上下無一塊多餘的肉,甚至可以說是皮包骨頭,抱在懷裡,硌得人心酸; 

  卓萱的皮膚很白,不是白晰的白,是近乎於透明的蒼白,彷彿多使一分力氣,她便會消失一般; 

  卓萱的身上有傷,有新的淤青,有舊的疤痕,有的細微如線,有的糾結若蟲,也許有十幾個,也許幾十個,數不清,也不忍去數清。 

  恬靜的卓萱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裡,若一個碎裂后,重新黏起的瓷器娃娃,再壓上一株稻草,隨時就要碎裂成齏,飄飛若塵。 

  魚白微一探手,將卓萱抱在懷裡,送至榻上,小心的掖了掖被角,卓萱舒服的轉了個身,口中呢喃了兩個字,轉過身子,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再度進入夢香。 

  魚白耳力聰慧,聽清了那兩個字:阿深。 

  原來,在麻木於悲慘命運的深處,卓萱也有著自己內心的一方不可觸的夢想,就是那個陪她幾年、待她溫柔,最後冒險將她送離秦國的秦國統領-——陳深。 

  魚白輕嘆了一口氣,兩國交戰如膠,卓萱的夢想也只能稱之為夢想了吧。 

  魚白沒有離開,而是輕手輕腳的走到一側的貴妃榻上,靜默的躺了下來。 

  按常理,她應該將卓萱安置到龍門縣或龍頭鎮,遠離這讓她驚悚的青樓之地,但蕭然知道找到了卓萱,費盡千辛萬苦也會回來見上一面,而最佳掩護之地就是這青樓楚館。 

  為了姐弟二人的安全著想,只有暫時委屈了卓萱,入住輕淼樓的后宅靜水閣。 ……

  麗人大賽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複賽選出三十強,三十強又選出十強進入決賽。玫瑰麗人前三十強,全部可以以五百兩銀子的身價自賣其身,入主輕淼樓麗人閣;水仙麗人前三十強,均可成為女子月坊vip用戶,自然,未出閣的女子,登時成為了富貴人家的熱鬧媳婦人選,炙手可熱。 

  進入「玫瑰麗人」前十強的最後統一的都是各府郡的花魁;而「水仙麗人」的競爭則更加激烈,有來自齊國的、周國的各一名,其他均是蕭國中人,猶以齊國的胡媚兒和周國的周仙兒最為出色,人如其名,胡媚兒似一隻百媚的狐狸,魅香透骨;周仙兒若一隻百花的仙子,紛芳浸心,令人難以決斷。 

  為了彰顯公平,評委也由原來的三名增加至五名,增加的兩人竟是大理寺卿謝大人和都察院徐閣老,如此大的格局倒是出乎魚白的意料之外。 

  評委有變化,連二樓貴賓雅間也多了幾位貴客,太子、忠義王、安平郡主蕭玉。 

  既然規格這麼高,魚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場內評委沒有決定權,只能算三十分,場內觀眾以投花為號,分紅、白、黃三種顏色 ,分別代表著十兩、百兩、千兩銀子,場外中人也可以參與買花投票,每人限定只能投一隻花,結果出現了大規模的賄票買票,而最終受益者,就是輕淼樓,賺得杯滿缽滿,數銀子數到手軟。 

  「喲,張公子來了,裡邊請,裡邊請,雅間給您留著呢!」 

  「喲,魚總管,謝大人馬上就到,您請樓上稍候。」 

  魚白抬眼看向一身花枝招展的老鴇,再次忍笑忍出內傷。 

  輕淼樓的姑娘各有特色、各有千秋,就連這老鴇也是獨特的一景,突顯了沒有最丑,只能更丑,不醜則矣,要丑就丑出新高度:長發斜挽,上插大紅的海棠花,身量不大偏沒有腰,直上直下一邊粗;臉兒不大,撲的粉三層厚,人一動,臉上的粉先動,若雪花般四落;嘴唇染得脂如同一灘豬血,嘴角上的大黑痣如一坨蟑螂屎,上面還掛著三根毛,隨著嘴巴一張一合輕輕顫動,好不驚悚。 

  老鴇不悅的看著憋笑的魚白,嘟著嘴氣道:「魚管家,將我打扮成這樣,你就不怕影響輕淼樓的生意?」 

  魚白點了點頭道:「在這美女如雲的地方,你這樣很有辨識度,很有特色,不錯,水淼也就放心了。」 

  沈輕影似笑而非,心裡卻是涌著層層的甜,來此出力與沈家抗衡,是沈輕影堅持的主意,水淼攔她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裝扮上千挑萬選,最後選擇了這個獨特的造型,魚白用棉白布纏胸,她用棉白布纏腰,好好一個楊柳腰,生生纏成了水桶腰。 

  沈輕影哪裡會不知道,這是水淼擔心她的安危,這下倒好,輕淼樓的二東家水淼是個臉上有燙傷的,臉上坑坑窪窪,蒼蠅蚊子不敢落,怕把胯骨扭折了;老鴇子是個標準的車禍現場,讓人見了三天吃不下飯,這二人,當真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魚白憋著笑向二樓踱去,身後緊張的跟著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見魚白走路完全一股流里流氣的之字步,對身側路過的妓子輕攬細腰一把,要不然就來個摸臉殺,身後的女子緊張兮兮道:「管家,這個樓梯太陡,走路小心些!」.……「管家,這個香氣太濃,聞多了對身體不好!」.……「管家.……」 

  魚白忍無可忍,翻著白眼看著身份由參賽選手妙變成侍女、一直在身後喋喋不休的鷥兒,伸手摸了摸女子圓圓的肚子,邪魅的笑道:「鷥兒,咱們兩個,到底誰是孕婦?」 

  鷥兒嬌羞的小臉一紅,倔強道:「屬下是奉命來保護您的,不能有失。」 

  魚白眼珠再度看看身側一臉英氣的鷺兒,壞笑道:「你們兩個,說實話,有沒有偷偷換過,在鸚鵡和卓六不知情的情況下,享受兩個帥哥,吃干抹凈爽歪歪?」 

  「小姐.……」鷥兒嗔怪的叫了一聲,小臉一紅,轉身逃走了; 

  鷺兒則是睜大著眼睛盯著變得如此駭人的小姐,不知如何反駁。當年的小姐,有擔當,有膽識,有智慧,就是沒有色心,如今的小姐,該有的還有,不該有的也有了,主子的前途堪憂啊。 

  這二人所嫁之人,就是卓六和鸚鵡,鸚鵡當年給鷥兒換過葯,看光了後背,於是情根深種,成就了良緣;卓六與鷺兒成了一對兒,這組合,還真是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魚白說的話不無道理,以鸚鵡和卓六二人大咧咧的性格,姐妹倆換了衣飾,在暗夜裡曖昧的氣息里,絕對是分不出來誰是誰,哈哈,這個想法果然有創意。 

  推開二樓雅間的房門,坐下來,一樓的情景一覽無餘,是最佳的視角。 

  表演台的側方是後台入口,一小隊的人正碌碌續續的向里走去,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魚白的視線,不由有些怔忡,手不自覺的摸出懷裡那枚魚型的玉佩,是他,兩月不見,他以這樣一種姿態出現在面前。 

  男子皮製粗糙的半面面具,已經換成了金色半面蝴蝶面具,身上樸實的綢衣,已換上了精美幅紋的雲錦華服,舉手投足間,天然的貴氣外泄,那面具非但不醜陋,反而增添了無盡的神秘,彷彿,他就是天生的霸主、亂世的梟雄。他的身側,相陪的是那個名叫周仙兒的曼妙的女子,和如水的僕從。 

  男子抬眼穿過層層人群,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看著二樓的少年,二人之間,突然之間,似隔著千山萬水,丈崖溝壑,永遠不曾翻越,也不敢翻越,稍有逾越,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魚白展顏一笑,搖了搖不知何時拿在手裡的魚型玉佩,用食指指了指男子,示意還給男子,男子搖了搖頭,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大有兄弟義氣不必還的仗義。 

  魚白未再多言,舒心的一笑,將玉佩再次納入懷中,端起桌上的酒,向男子示意乾杯,一飲而盡。 

  二人雖未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四年相伴,魚白從未真正了解過丑奴,丑奴也從未真正的了解過魚白,卻可以命相托,不言放棄。 

  魚白笑了笑,心道,珍重,丑兄,我叫魚小白,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永遠。 

  男子苦澀於懷,心道,再見,魚兄,我叫袁尚,你永遠是我的小魚兒,永遠。 

  蕭玉則穿得金碧輝煌,本就肥胖的身子,顯得更加的肥碩,眾人紛紛避讓,不明其身份的人竊竊私語。 

  二樓樓梯本就窄小,尋常人一走一錯便謙讓開來,蕭玉則不同,一人頂上兩個人,與對面下樓的男子迎了個對頭碰,蕭玉不屑的皺眉,看著對面略帶鬍鬚的男子,怒道:「大膽刁民,竟敢不讓路,小心本郡主讓人打你板子!!!」 

  身後的丫鬟狗仗人勢,赤祼祼的哧笑著不識好歹的男人,男人眼神如墨,手指纂得緊緊的,卻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向樓梯上走過去,給蕭玉讓開了路。 

  蕭玉趾高氣昂的如一隻戰勝的老母雞,身上的金碧輝煌的飾物,彷彿一根根豎起的雞毛,讓人不忍直視。 

  劉清石跪在低上,深深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灰塵,如同看著微小的自己。 

  蕭玉身後的仕女輕啐了一口,輕罵道:「不罵不打不奴才!」 

  劉清石嘴唇緊咬,咬破了嘴唇,滴出了一滴血來,滲在了豪華的毛皮地毯上,迅速滲入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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