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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人命債

  “沒事。”王誌海搖了搖頭,“誰還敢說什麽。”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在音宜旁邊的人,竟然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出來,咱們去外麵,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


  音宜咬了咬嘴唇,難掩心中的興奮,躍躍欲試的說道,“我真的可以出去啊。”


  “當然。”王誌海說的斬釘截鐵,“我讓你出去,你就能出去。”


  音宜興致勃勃的跟在王誌海後麵出了牢房,她剛剛出去沒多久,身邊住著的那個乞丐就蠕動了一下,扔了自己手中的饅頭,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走到了門邊,晃了一下牢門之上的鎖鏈,衙役不耐煩的走了過來,正要斥責他,他卻悄悄亮了亮手中的令牌。


  門口衙役的眼神變了,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狀似若無其事的走到的另一個衙役的身邊,推杯把盞,不過片刻,另一名衙役就眼皮打架,趴在桌上睡熟了。


  衙役拿過鑰匙打開了牢門。


  出了牢門,看著上麵那“應天府大牢”五個大字,音宜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外麵還在下著雪,王誌海看了一眼身邊的音宜,眸中的神色難辨。


  “音宜,我們去城西,那裏剛剛開了家酒肆,老板娘人很不錯。我們可以去喝點小酒暖暖身子。”


  音宜笑了笑,眼睛從烏黑的大字上移開了,看了一眼王誌海,哧哧笑了起來,“人不錯,漂亮不?”


  “還行。”王誌海搓了搓手,口中冒出了層層的白氣,“是個好養活的。”


  音宜低頭笑了,笑臉在燈光下帶出了熱烈的暖意,“王大哥若是看上來就要早些說出來,早些給我找個王嫂,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總是容易些。”


  王誌海搖了搖頭,豪爽的笑了,“我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別白白耽擱了人家好女子。”


  “緣分呐,可說不定。”音宜笑了,伸手拍了拍王誌海的肩,“那我們就去吧。”


  “這麽大的雪,要不要我回去帶把傘?”


  “不用了,我哪有這麽嬌氣,你認識的李音宜,是那麽嬌氣的人嗎?”


  酒肆離得不遠,他們說著話就到了,四周黑暗一片,唯有那個地方亮起了一盞燈,豆大的亮光,卻讓人心中驀地生了暖意。


  “這才是生活啊。”王誌海癡癡的看著遠處的燈火,輕歎了聲,“家中有個人一直在等著,就是在外麵再累,受多大的苦,回家了總有碗熱茶可以喝,這輩子算是都值了。”


  音宜踩著地上厚厚的雪,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麵前這個大塊頭的糙漢子,終於想起自己的婚事了麽?


  她輕笑了聲,“我記得幾年前剛剛見王叔的時候,王叔還是手拿大刀,說著不捉完大曆的竊賊,誓不成家的話呢。”


  “那時我不還沒見過芝娘嗎?說那話也情有可原。”王誌海撓了撓頭,說完後看著音宜那戲謔的目光,哈哈大笑起來。


  芝娘是一個,令人很舒服的女子。


  她打開房門的時候,王誌海渾厚的笑聲便響了起來,帶著憨傻,“芝娘,早啊。”


  芝娘隻是看了他一眼,打開房門把他和音宜讓到了屋裏,低頭道,“你們先吃著,我去拿酒。”


  酒水熱的滾燙,桌子上放著兩盤牛肉,一盤是大塊的,一盤是小片的,大塊的是為王誌海準備的,小片自然就是音宜的了。


  音宜接過芝娘遞來的竹筷,放下卻沒有吃,芝娘看了她一眼,張口問道,“怎麽了,不合姑娘的口味嗎?”


  “不是。”音宜笑了笑,站起身拉過了芝娘,把筷子放到了她的手中,說道,“這次是王大哥請客,請的卻不是我。”


  芝娘的臉色紅了起來,一旁的王誌海停了手中的筷子,黝黑的臉紅了起來,像一個被燒紅的螃蟹。


  “姑娘說什麽。”芝娘勉強笑了一聲,要站起身,音宜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襟。


  “就當我是胡說罷。”音宜笑了笑,看著芝娘,“不過我還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們,就當是臨死之前為王大哥做的一件小事罷,王大哥臉皮薄,有些話說不出來,我就代他說了。他是個好人,你跟著他不會受苦的。”


  芝娘的臉色更紅了,王誌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敢看芝娘,“音宜你在胡說什麽,芝娘你不要當真,她小孩子說話,不懂事。”


  音宜笑了笑,走到較遠處坐下,一隻腳踏在板凳上,看著外麵發呆,忽而說道,“幾時了?”


  “寅時了,打更的剛過沒多久。”芝娘愣了一下才說道,“姑娘問這個做什麽,趕時間麽?”


  音宜搖了搖頭,嘟著嘴靠在腿上,“不是,看看還能在外麵呆多長時間。”


  王誌海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轉頭對芝娘說道,“有睡覺的地方嗎?音宜一直沒能好好休息。”


  “有。”芝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音宜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八分,卻不點破,走到音宜的身邊道,“姑娘隨我來吧,寒舍簡陋,不過借宿一宿倒是沒問題。”


  “麻煩芝娘了。”音宜說話,站起身隨她去了內室。


  外麵是酒肆,裏麵就是芝娘日常做飯休息的地方,音宜坐在一邊,看著芝娘彎腰打理著床鋪,突然張口說道,“王大哥一人在外麵你放心嗎?”


  芝娘滯了一下,手中的動作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收拾好了床鋪轉過身看著音宜,“姑娘放心嗎?”


  “姑娘認為是誰便是誰。”芝娘站起身笑了笑,“姑娘莫不是連自己的判斷都不信了?”


  音宜挑了挑眉,看著芝娘正要說話,芝娘卻已從她身邊走過,“姑娘好好休息吧,外麵的事,交予我跟誌海就好。”


  坐在床邊,靠在床頭,音宜的腿一晃一晃的,心不在焉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王誌海和芝娘這麽有信心,應是沒有問題的吧。


  外麵傳來了刀劍相接的聲音,她微微皺了皺眉,聽這聲音,似乎不是隻有一人?外麵的響聲越來越大了,隱隱約約還傳來了桌椅落地的聲音,她的心中愈發不安,捏了捏拳頭,跳下了床。


  還沒走到門口,芝娘就踉踉蹌蹌的從門外衝了進來,手扶著門框半跪在地上,鮮血從她捂著胸口的手心處滲了出來,她看著音宜,“快走,去找睿王爺。”


  音宜咬了咬嘴唇,上前把她扶到了裏麵,向外麵看去,大概有3、5人正圍著王誌海,王誌海手中拿著一柄她熟悉的大刀,招架之間,明顯已經落了下風。那些人手中的劍都向著他的要害刺去,險象環生。她一探頭,外麵的人顯然看到了她,想要衝過來,卻被王誌海揮刀擋了回去。


  “快走!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要耽擱時間,去睿王府搬救兵。”芝娘慘白著臉說道,“你去睿王府可能還會救得了我們兩個,不去那裏,我們都要死。”


  音宜轉頭看著她,芝娘的唇色慘白,盯著她說道,“快去。誌海支撐不了太久。”


  音宜跺了跺腳,芝娘走到衣櫃的旁邊,用力推開了衣櫃,裏麵露出一扇門來,她有氣無力的催促她,“快走。”


  她踏出了門外,芝娘喘著粗氣坐到了地上,向她揮了揮手,又重新關上了門。


  外麵風雪淩厲,音宜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討厭過這大雪,酒肆外麵就是官道,睿王府在酒肆的西麵,可是厚厚的大雪阻擋了她的腳步,風雪打在她的臉上,她跑了沒有多久,就體力不支,提不起內息來。


  酒肆的燭火已經看不到了,天色也慢慢透出了亮光,昏黃的天色像極了地府的陰司,還帶著漫天的黃泉水,她喘著粗氣,揮動著胳膊用力跑著,口中呼入的涼氣針刺般的刺入她的喉嚨中,她卻不合嘴,冷著臉,隻管向前跑著。


  前麵是一雙用金線繡著飛蟒的靴子。她抬起頭去,劉淇睿身上穿著黑色大氅,正低著頭看他,琉璃中的眼珠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帶著憐憫,他的大氅在風中呼呼的吹著,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快去救王大哥和芝娘。”


  劉淇睿抿著唇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拂去了她頭上的雪花。音宜站在那裏沒有動,隻是固執的看著他,“我說讓你去救王大哥和芝娘。”


  劉淇睿低下了頭去。


  他身後的人看不過去,上前說道,”李姑娘,王爺已經派人去了,隻是這麽長的時間,王誌海和芝娘肯定已經不在了。“


  他還要說,劉淇睿卻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就低了頭,退了下去。


  “先隨我回去罷。”劉淇睿說道,看著她凍紅的臉,“沒事了。”


  音宜閉了閉眼睛,然後抬眼看他,“為什麽要救我?”


  劉淇睿轉過頭避開了她的眼神,“我不可能讓你死。”


  “我這輩子,沒有欠過別人人命債。”音宜一句一句說的平靜,可是聽起來卻莫名的悲涼,“我不曾害死過任何一個人。”


  “我不曾害死過任何一個人。”


  這句話就像一句詛咒,在音宜口中一句句說著。劉淇睿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打在她的脖頸處。


  “帶李姑娘回去罷。”劉淇睿把音宜交給了身後的人,他身邊的人低聲道,“那王爺呢。”


  “我去把王誌海和芝娘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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