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醒來，老夫人在玉桔山
於文銘愣了一下：「玉桔山？奶奶在玉桔山？」
墨巧點頭回道：「恩，估計是想小玖姐姐了，奶奶很喜歡小玖姐姐。」
於文銘身體一怔，看著墨巧，目光逐漸渙散迷離，最終無奈一聲嘆惋，轉頭看向廊外盛開青翠秀麗的水仙花。
墨巧自知說錯了話，摸了摸鼻子，訕笑著轉頭對於文家道：「文家哥，聽說你要成親了，恭喜恭喜。」
話出口，於文家臉上劃過輕淡的笑意，點頭算是回了她，於文銘卻始終看著廊外沒有回頭，墨巧覺得自己又說錯了話，垂頭不再說話。
三人就這樣靜靜的坐了半盞茶，於文銘恍惚的開口：「巧兒，帶我去玉桔山。」
墨巧心下一跳，感覺自己耳背了沒聽清楚的又問了一遍：「文銘哥，你說什麼？」
「帶我去玉桔山。」這下墨巧聽懂了，她臉上的笑容開始逐漸變得勉強。
「額，文銘哥想去就去唄，怎麼還讓巧兒帶？」墨巧故作輕鬆的說著，實則她心裡有些沒底，哥哥還在玉桔山呢，文銘哥害死了酆小玖，哥哥那日發瘋的要來找文銘哥決鬥，若不是橋哥拚死攔著，估計這兄弟就變成仇人了。
這時候去玉桔山，若兩人見了面，那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大事呢。
越往下想墨巧心底越發毛，暗罵自己一聲，真是多嘴，好端端的提什麼酆小玖！
於文銘回她：「我回來后才知道小玖原來在玉桔山住過一段時間，玉桔山拿小玖當家人，可我卻害得小玖.……唉，張寨主不願我見小玖最後一面將我趕下了山，可我還有好多話想和小玖說。」
墨巧聽后皺起了眉：「小玖姐姐的死我們都很傷心，造成這一切的是他酆家，和文銘哥沒有關係，文銘哥不用覺得內疚，玉桔山也沒有理由將怨恨發泄在文銘哥的身上，巧兒願意帶文銘哥上山。」
於文銘道了聲謝。
玉桔山珍蓉院。
今日是酆小玖高燒不退的第五日，床上睡得極不安穩的酆小玖比五天前更消瘦了，每每喂入口中的湯水，多數被吐出來，入肚的很少，夏珍蓉看著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酆小玖，再次心疼的抹了眼角。
張晁走她身旁輕聲道：「大夫說會醒的。」
「我知道，她一直很堅強，一定會醒來的。」
張晁又命人給屋子中的暖爐加了些碳后，走出了屋子。
夏珍蓉將酆小玖的手握在手中，看著睡夢中也睡得很不安穩的酆小玖，用手帕拭去她額頭流下的虛汗，柔聲道：「小玖，酆家二小姐要出嫁了，嫁入於家，你要快些醒來，再不醒來，酆家和於家就成一家人了。」
「我知道你一心想為父母報仇，可你現在睡著要怎麼報仇，還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呢，你不要有壓力，我會在你身旁一直陪著你，雖然山寨不大，但我們不缺人，每個人想出一個法子，總會有辦法的。」
「小玖，你下山的那天，聽說你放過了山寨中的兩個兄弟，我很欣慰你真的能做到放下，每一個人都是要經歷磨難才會成長，路程艱難會讓你長長堅持不下去，但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
「小玖，花城的水仙開了，開的很美，花朵秀麗，葉片青翠，花香撲鼻，開在冬天的花，除了梅，定數水仙最美。」
夏珍蓉坐在酆小玖的床邊一直給她講著外頭的事情，從白天講到黑夜，如此反覆的講了四天。
橘單手支頭倚在屋內的軟塌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本書籍看著，時而從書中抬頭朝床上的人看一眼，見她還未蘇醒繼續低頭看書。
忽然他從書中抬起頭，見張琪從門外慌裡慌張的跑來，對著夏珍蓉一臉苦色的道：「娘，墨家的老夫人來了。」
夏珍蓉愣住：「老夫人？她和誰一起來的？」
「一個人。」
夏珍蓉驚站起：「一個人？天哪，快，我們到前面去。」
說著快速朝外走去，張琪看床上酆小玖一眼，轉身離去。
橘輕合上了手中的書，翻身坐起消失在了屋內。
大堂。
張晁也沒想到墨家的老夫人會突然來了玉桔山，是寨中的兄弟在山腰發現，趕忙通知了他。
還未見到人先聽拐杖落地的『咚咚』聲，每一聲都沉重有力，又似大鐘的鐘鳴，低沉迴響。
老夫人手執拐杖朝這邊走來，蒼老的臉上蛛網般的皺紋好似更密了，梳著一頭沒有一絲凌亂的白頭，微微下陷的眼窩裡，是一雙深褐色的眼眸，她走的莊重，走的肅穆。
張晁連忙迎上去，恭敬行禮：「老夫人，天冷著，您怎麼來了？」
墨老夫人抬頭看看玉桔山，深沉的眼眸浮現出陰鬱悲傷：「來看看小玖兒。」
張晁臉色一變，沒有說什麼，帶老夫人進了山寨。
大堂門前夏珍蓉剛好來了，走老夫人面前行禮，老夫人對她招了招手，夏珍蓉走過去攙扶住她，溫婉的道：「您怎麼一個人來了？纖柔沒和您一起來嗎？」
楊纖柔，墨平生的夫人，墨長與墨巧的娘。
「纖柔還在花城呢，我來看看小玖兒，她在哪裡？」老夫人彷彿蒼老了許多，話語中透著沉重的哀傷。
她很喜歡這個膽大率真的小丫頭，說話也有趣，卻沒想到說沒就沒了，讓她心痛惋惜。
夏珍蓉知道老夫人的來意后，沉嘆一聲：「小玖被葬在山嶺上，可憐的一個小姑娘，和我很投的來，卻薄命啊。」
小玖說過，要對外宣稱她死了，在沒有得到她允許時，她活著的消息不能外露出去。
老夫人悲嘆一聲，搭在夏珍蓉手上的手難以壓抑內心激動的顫抖著，夏珍蓉感受到后，微斂下了眼皮，輕嘆道：「老夫人，節哀吧。」
「帶我去見見小玖兒吧。」老夫人說著抬頭望著玉桔山最高的山峰，那個山峰埋葬著玉桔山所有的兄弟家人，是一座受尊敬受守護的山峰。
夏珍蓉擔憂出聲：「山太高，您剛來，路上疲倦，先和珍蓉去歇歇腳吧。」
老夫人搖頭：「直接去吧。」
夏珍蓉還是堅持：「老夫人，珍蓉知道您對小玖的好，可如果讓小玖知道您為了她連夜上山還堅持去看望她，小玖是不會開心的，在我們心中，您的身體最重要。」
老夫人聽后，這才放下了自己的堅持，無力的點了下頭：「那就明日去吧，今日要麻煩你們了。」
夏珍蓉溫柔笑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您就別和珍蓉見外了，老夫人，這邊走。」
夏珍蓉帶著老夫人去了離她珍蓉院完全相反的地方，安頓好老夫人後，夏珍蓉對水兒低聲道：「今日我留在老夫人這裡，小玖那邊就拜託你了。」
水兒慎重點頭離去。
沒過多大一會兒，墨長和花劍橋找來了。
張琪看著山下馳馬疾來的滾滾人影，轉頭對張晁無奈道：「爹，咱家最近的客人可是有些多啊。」
張晁笑的無聲：「墨長來了讓他去書房找我。」
「恩，好。」
人影逐漸近了，在快到寨門口時，馬的嘶鳴聲貫徹雲霄。
守門的兄弟還沒來得及行禮，便見一個黑影如一道狂風邁過他直接進入寨中，花劍橋見狀對那小兄弟抱歉一笑，抬步追上。
張琪從屋內走出，墨長匆匆行禮，不容客套直言道：「我奶奶可在山寨？」
張琪本想和他開個玩笑，但見他面色匆急也知道這樣的玩笑開不得，只能點頭回他：「在，家母已經陪老夫人下去休息了，墨兄可以不用著急，老夫人沒事。」
墨長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抱拳行禮：「多謝照料，我這就帶奶奶走，請張兄帶路。」
「墨兄。」張琪叫他一聲，然後嘆道：「老夫人來山寨……是為了小玖姐姐.……未必會跟你走，墨兄不要急，何不在山寨中小住一晚，等明日老夫人看過小玖姐姐后，在離去也不遲。」
墨長聽后突然皺起了眉，這樣的表情讓張琪心生疑惑，但他沒再說什麼，抬手朝左邊的走廊伸了下手：「墨兄請，老夫人在西廂休息。」
墨長點頭，邁步朝老婦人所在的西廂走去。
花劍橋讓小廝在這裡等候，他追著墨長去。
在幾人離開大堂后，橘現出了身形，看著墨長的背影，他目光變得沉重，行走的墨長突然停下腳往身後看一眼，可發現背後並沒有人時，他微蹙眉頭繼續走。
橘回到了珍蓉院，抬步走到酆小玖的床邊，望著床上臉色開始恢復的酆小玖，他順著床邊坐下，俯頭靜靜的注視著她，許久，久到水兒來了，他這才直起腰，卻懶得起來了，雙手按在酆小玖身體兩側一翻便躺到了床裡面，側過頭認真的看著她。
水兒探了探她的體溫后，面色一喜，轉身朝外跑去尋找大夫。
橘在她離開后從懷中拿出了一面銅鏡，是小玖的玫瑰鏡，他拿在手中看了許久，然後將鏡面對向酆小玖。
僅一瞬，雖然很快，但鏡子中閃過了一個男子的側臉，橘看到了，是墨長。
他收了鏡子平躺在她身側，睜著眼睛看著床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夫來給小玖又把了脈后，鬆了口氣，已經退燒了，水兒驚喜的要跑去告訴大夫人，卻被張晁制止了，讓她留下來好好照顧酆小玖，不要去前面。
水兒點頭，趕忙去廚房熬清粥給酆小玖喝。
深夜，夜已過半，氣溫比白日冷了許多，冷風順著窗縫吹進，在床邊打地鋪的水兒被凍醒。
她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裹著被子從地上爬起摸黑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了關，但還是有一個縫，她不悅的低喃一聲：「明日要找木匠來，把你給卸了。」
說完她又鑽回自己的被窩，卻沒發現在一旁的黑暗角落中站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水兒睡著后，那個身影才從黑暗中走出，窗外的陰明轍過他剛毅的臉頰，閃過一雙深情的眼睛，那雙眼睛從進到屋中的那刻便沒有離開過床上熟睡的人兒。
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朝床邊逐漸靠近。
橘躺在酆小玖身旁突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床邊，當看到床邊站著的人是誰后，他擰起了眉，懷中的玫瑰鏡在此時突然開始發熱。
墨長在酆小玖床邊蹲下，看著酆小玖安靜的面容，唇邊不知不覺的漫上一抹開心的笑容。
第二日酆小玖醒了過來，墨長已經走了。
她感覺身體很疲憊無力，手臂無力的連自己的身體都撐不起，水兒見她醒來，趕忙過來攙扶她，語氣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我……怎麼了？」
水兒給她背後墊了枕頭后，笑著回她：「你呀你，你連夜去了高山，下來的時候就開始發燒，起初是低燒，可低燒不見好又開始發高燒，整整燒了五日，你要是再不醒來啊，老爺和夫人就要全城尋找名醫了。」
酆小玖虛弱笑了笑：「替我謝謝老爺和夫人，夫人去了哪裡？」
水兒又幫她擦了擦手和臉后，轉身去給她端早已經準備好的清粥來，邊喂她吃邊道：「墨家的老夫人來了，夫人現在正在陪老夫人。」
「老夫人來了？」酆小玖呆愣。
水兒看她一樣，嬌聲道：「你也不知道上輩子從哪裡修來的好福氣，我聽說老夫人連夜上玉桔山，僅是為了見你一面，並且老夫人是偷偷溜出家門的，墨家為了找老夫人都快把玉城給翻了個底朝天呢~」
酆小玖怔愣的看著她，忘記了喝在嘴中的粥，突然噎在了嗓子處，令她狂咳了起來，水兒被嚇了一大跳，趕忙給她擦拭，卻在擦她唇角的殘跡時，手背上被滴落一滴水珠，她不解的抬頭看去，入目的是一雙淚水漣漣的眼睛。
她一時手忙腳亂的為她拭去眼中不斷滾落下來的淚水，擔憂的問道：「小玖，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嗆到了？都怪水兒.……」
酆小玖抬手輕撫上她歉疚的臉，笑著搖了搖頭：「不怪你，謝謝你照顧我，扶我下床吧。」
「啊？下床？你可以嗎？」水兒擔憂的看著她。
酆小玖點了點頭：「你放心，我的身體我知道，還要麻煩你一下，我想洗個澡。」
「哦哦，好，沒問題，你坐這裡先把粥喝了，我去給你燒水。」
酆小玖對她感激的點了下頭，在水兒離開后，酆小玖對著身旁空無的空氣似在自言自語：「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的懦弱，酆家欠我的，慕容家欠我的，我都要他們以血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