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1)
「凌哥哥,若有一日,你愛上了別人,那我」
「你當如何?」
「若有一日,你愛上了別人,我會祝福你同她的,你們成婚當日,我也定會盛裝出席,站在首位,告訴她,她很幸福,讓她替我好好愛你。」
「你竟會如此大方將我送給別人。」
「那時,你已經不屬於我了。我自然要放得瀟洒。」
「若你有一日,愛上了別人,我定然不會放手,至死也不會放你離開,因為我不相信,會有人同我這般護著你,寵著你,給你想要的快樂。」
「凌哥哥,你總是這麼會哄女孩子開心,怪不得雲城那麼多女子都傾慕於你,」
「可我只有你一人,榮珏,我是認真的,我不是個大度之人,將來,我不許你喜歡上別人,就算有這樣的可能,我也不會放你離開。」
「我不會,凌哥哥,我不會的。」
凌雲,你總是愛在誓言上加上堵住,動不動就一輩子,動不動就是生與死。你也確實是個重承諾之人,所以你至死也不曾放開我。
可是凌哥哥,你愛錯了人,榮珏撒謊了,榮珏違背了她的承諾。
榮珏,從來不是一個好女人,從來不值得你這樣的深情,這都是她自己活該。
很多人都說,榮珏是個幸運的人,生於皇家,貴為嫡室宗親,年少時,有哥哥,長大后,有愛人。可榮珏又何其不幸,年少時,失去了哥哥,長大后,失去了愛人。
有時候,我們往往渴望被愛,我們往往羨慕那些花團錦簇之人,我們往往最後因此迷失了自己,我們羨慕裡面的小小人兒,她們可笑你們的天真。
凌府如今破舊的很是不堪,榮珏一直在裡面兜兜轉轉,不知道該去哪,也不像從前一般,彷彿突然沒了方向,就連回憶也不再屬於她了。
凌哥哥,如今我想我是喜歡上了別人了,那你是不是該遵守你的承諾,不放手,不讓我離開。可你如今在哪?哦,我忘了,凌哥哥,那個期限便是死亡,而你如今已經應了你的承諾,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在遵守那些個諾言。
榮珏在凌府從前最熱鬧的庭院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蒼老的人影,那便是丞相陳言,榮珏的那個舅父,廢棄的石桌上還有一盞酒壺,兩個杯子。
「易之兄,你莫要怪我,你我身為臣子,這條命本就飄飄浮浮,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居高位,付高險。雲兒,我也定會履行你臨終的囑託,小兒鍾鉉馬上變要與榮珏成婚了,他同你一樣,深愛著榮珏,榮珏會過的幸福的,」陳言自顧自的說了許多。
榮珏停了步伐,沒有上前,而是站在遠處,聽不真切,也不想聽,無非是些懺悔的言語罷了。一動不動的看著陳言,眼神里究竟有怎樣的情緒,榮珏說不出,也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情緒。
慶幸的是,原來這些年,除了她還有別人,惦記著昔日的凌府,不幸的是,原來這些年,竟和他有關,是他一手的籌謀。
陳言本見到榮珏是有一刻的驚訝與錯愕的,後來便恢復了神色,「臣只是隨意來看看,不知今日公主竟也在此。」
榮珏冷笑了一聲,嘴角一扯,「凌家與陳家本就是世交,丞相有心了。」
陳言雖覺得今日榮珏與從前有什麼不同,可也沒在意,心裡想著許是因為來了凌府,憶起從前的往事,有些感懷罷了。轉移話題說道,「公主快要同鍾鉉成親了,日後便真真成了一家人了,鍾鉉這個孩子,雖木訥了些,但對公主你確是真心,公主日後也莫要再來這凌府了,難免落了他人口舌。」
榮珏並沒有應答,只是看著那倆個酒杯,裡面的裝滿的酒,春風陣陣,雖是暖陽,還是有些陰冷的。
「舅父,」榮珏依舊這麼叫著,只是不再有了往日的親厚與真誠。「舅父,你與凌伯伯認識多久了,」
這問題陳言倒是沒仔細想過,因為凌家與陳家世世代代便交好,自他們從出身便玩在一處了,「許是認識了一輩子了吧。」說起凌易之,陳言多少還是有些隱晦的。
「是啊,一輩子的情意,怎能說舍就舍了,」榮珏顧自己喃喃道。
榮珏閉上了眼,不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是啊,一輩子,多長呀,舅父,到今日,可有後悔的時候?榮珏不過過了幾十年華,就深感世事多變。」
「臣,」榮珏的眼神中帶著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期盼,她在渴望,他說他後悔了,她在渴望,他親口把當年的事告訴她。他是她的舅父啊,他是凌雲的父親的好友啊。
「臣不曾後悔。臣這一生,從沒有做過任何違心之事。」陳言如此說道。
榮珏終是閉上了眼,久久不曾睜開,最後才緩緩說道,「是榮珏多言了。」
陳言見榮珏此番,也不想多做停留,他是心疼榮珏的,罷了罷了,終是我對不起她。
陳鍾鉉回到了府上,整理案件,果然,有了越南宮說的話,所有的事都串聯了起來,所有的不明白也都瞬間清朗了許多。
這是的陳言還沒有回到府上,而陳鍾鉉卻已入宮覲見景帝,揭露這一系列的案情罪證,即使那人是他的父親。
陳言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當時南陵王也在場,景帝當然是勃然大怒,只能下令查封丞相府,將陳言打入死牢,聽后處決。這本就是他心虛,再查下去,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的。凌家當年在雲城威望甚高,很受百姓的愛戴,若是被查出是景帝害怕他們一族功蓋蓋主,才起了殺心,那他便是個受盡千夫所指的昏君了,所以他當然第一時間便選擇了捨棄陳言。
又鑒於自己先前已經應了陳言的所求,頒旨下月讓陳府公子陳鍾鉉迎娶公主榮珏,而且又是他親手將夏令侯府一案交由陳鍾鉉處理的,今日又是陳鍾鉉不顧私情,大義稟明這一切案情,遞交證據,還眾人一個真相,景帝也不好明著處置陳鍾鉉。加上陳鍾鉉早已是景帝親封的鎮國將軍,又早早的出門立府,所以只下令查封丞相府,抓了丞相府的一干人等,並沒有對陳鍾鉉做什麼。
桃夭灼灼,亂世流殤。一念花開春風空,亂世桃花映皎容。?
榮珏看著這些個景緻,誰說桃花人面只不堪,謝在眼底的流年漸漸。你許我春風,我許你桃花。桃花依舊笑春風!
「先生可還記得,榮珏與先生初相識,榮珏將先生錯認了他人,而那人是榮珏此生最刻骨銘心之人,榮珏對先生說,榮珏生性倔強,」榮珏說著,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現在想想怎麼就那般輕易認錯了他,或許也是因為他,他是越南宮吧。又繼續說道,「二次相遇,是在榮珏此生承諾愛情的地方,榮珏對先生說,桃花是愛情的俘虜。」想想也是,怎麼就這般輕易,將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心意,隨意吐露。
要知道,榮珏不光倔強,她還驕傲,甚至敏感。
時光早已在她遇見越南宮之前,便將榮珏對人的真心,磨得一乾二淨,可最後,最可笑的還是自己。
「殿下,」越南宮宮收斂了臉色,隨手摘了一束桃花枝,片片桃花花瓣散落一地,可拿在手裡的那一束卻凋零的可憐。「南宮有幸交的凌雲這樣的琅琅男兒,也有幸蒙殿下賞識。」
「越南宮,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疏離,越南宮,不信你對我」
「殿下!」越南宮打斷了榮珏的話話,「有些話適可而止便好,該不該說出口,殿下應該自己掂量的出。」
「那麼先生可知道,有些話正因沒有說出口才會變成不該說出口的。」榮珏看著越南宮的眼睛。她不信只是她自己的錯覺,越南宮做的種種,她也不信只是為了替凌雲復仇。
陳言這次回來進宮面聖的時候,向景帝催促了榮珏與陳鍾鉉的婚事,景帝也答應了,命人著手操辦,若沒有今日這樁事,榮珏怕是下月就會嫁入將軍府了,成了陳鍾鉉的妻子。
越南宮沒有回答他,也再沒有去看她。越南宮的心裡何嘗不是百轉千回,他又何嘗不想同榮珏有個開始,續榮珏為續的情緣,可他沒有資格,正如榮珏所說,他不過是個聚仙居的先生。「南宮也記得曾經問過殿下,為何不把我繼續錯認,殿下說過,因為你終究不是他,也不會是他。」越南宮深深記得那日晚上榮珏的回答,那是越南宮想要與她共輔未來的開始,可那時,榮珏心裡還沒有他。
「南宮相信在殿下心裡,凌雲的位置有多重,也相信殿下今日所言是真心實意的,可殿下可有看清自己的心,問問自己,今時今日,殿下對南宮的情意終究情佔了幾分,意佔了幾分!」越南宮繼續說道,「殿下此時的好感,或許不是因為喜歡,不是因為愛,只是彼此依存的留戀,殿下心裡的痛,南宮深有所感,南宮心裡的恨,殿下也感同身受,因為我們為的都是同一個男人,為的只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凌雲。」
見榮珏並不說話,越南宮又繼續說道,很久他沒有苦口婆心的拒絕一個女子對她的情意,很久他沒有對一個女子有這般看重,他甚至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說了許多許多話。
「殿下該明白,南宮對凌雲的義,殿下對凌雲的情,都是真真切切的,殿下放不下凌雲,南宮亦捨棄不了凌雲。所以,還請殿下,莫要執著於此,南宮依舊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履行對凌雲的承諾,幫助殿下,直到殿下身邊再不需要南宮。」
越南宮又看了看手中的桃花枝,樹枝上已沒有閑錢大朵大朵的花瓣了。「你看,這桃枝在樹上是桃花最多的一株,所以我喜歡,我把它從樹上摘了下來,可它如今到了我手裡,卻只剩下殘苞,所以我不喜歡了。」越南宮扔了手裡的桃枝,對遠處的李甫招招手,示意他過來,他要回去了。
離開前,越南宮對榮珏推心置腹說了最後一句話,「殿下是公主,南宮是隱士,註定沒有一個妥善的天地來融洽。」
榮珏知道,這一次是他們最後心貼心的交談,過了這一次,他依舊是那個聚仙居的先生,她依舊是個喜愛喝茶的女子。
來年春過桃花落,桃花箋,鴛鴦弦,落雨泠泠相思淺。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盡了笙歌沒。
此生執著什麼,你若問我,終是笙歌落。
「殿下,心裡可是傷心了?」素心不敢太過上前,輕聲詢問道。
「沒有,我沒有傷心。素心,可我究竟是要什麼,是為了什麼?!」榮珏是個自私的人,是個驕傲的人,她一點也不完美,甚至比起許多女子來說,她一點也不值得那些個情深義重,那些個溫婉留長,可正因了這樣的小心思,這樣的貪心,或許才是她最有魅力,最顯真實的地方。
讓人覺得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怕傷了她的一片天真與真意,讓人覺得生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真是拿她沒有辦法呀。
「那殿下,」
「素心,陪我去凌府看看吧,我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去凌府門前了。」榮珏說道,卻在沒有看身後的景色一眼。
是啊,她對凌雲的情是真,她放不下凌雲,如今這般,只是因為太寂寞了,太孤獨了,她只想找個人,找個人清楚彼此,懂得彼此的人,好好聊聊凌雲的往事,好好談談人生的孤苦。
有些話,有些事,榮珏只願同越南宮講,不是出於愛,而是因為越南宮是此生唯一一個懂得榮珏內心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同榮珏一般記得凌雲的人。
有時候,我們無法忘記一個人,往往不是因為對方有多麼難忘,而是因為我們有多麼依戀和執著。當你執著時,連時間也要向你投降。
有時候,我們愛上一個人,只是愛上他留下的影子,愛上他愛的人。
如果你做不到,那至少不要過分的去愛,適可而止就可以了,風雨由天,聚散隨緣,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到最後也只是彼此個人的回憶罷了。
?
「你竟然如此放肆!出言羞辱我父親!」陳鍾鉉也依言說道。
「他既然當日能做了,我今日如何說不得!證據確鑿,今日我既然敢當著你們的面說出當日那樁事,就不怕被翻出來,就怕沒人敢翻出來!」越南宮怒著說道,他自然是生氣的。氣榮珏,氣凌雲,也氣自己,現在才明白,那些個不該有的仁慈本就不該去擁有!
「榮珏,你是個聰穎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心裡難道不起疑嗎?!自凌府之事後,你便很少去丞相府,難道不是因為疑心嗎?!當年,凌家軍是奉旨去北境平亂的,是殿下親手將自己心愛的人送出城的,當年大軍勝利的消息也是雲城上下皆知的,怎得,陳言陳相一行人前去,回來后便成了反賊,還就地處決,不給殿下與凌雲相見的機會!陳言貴為從丞相,與郁后,太子,殿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皇上連太子都不放過,怎麼會容他一府繁盛,容他的兒子手掌兵權!殿下此時倒是敬愛自己的舅父,他身為你的舅父,卻為了一己私利,殺了你最心愛之人!」
「你撒謊!你沒有證據!休要在胡言亂語!你要的不過是皇權,要的只是這些個名利!」榮珏吼道,並抽出了陳鍾鉉隨身攜帶佩劍,劍指越南宮。「你步步為營,日日籌謀,相相緊逼!」
李甫應聲而跪,擋在越南宮身前,義憤填膺的說道,「殿下,莫要誤會了先生,李甫從小跟在將軍身邊,可恨將軍出事的時候,李甫不再身邊。先生是將軍生前信任之人,殿下又是將軍心愛之人,先生斷斷不會做出傷害殿下的,就算是為了將軍的情意,殿下也該聽先生說上一說!」李甫說的倒是感人肺腑,他是在替他家將軍喊恨,也是在替他家將軍心疼。
將軍,你護了一身的女子,她從來不曾真正相信過你,你還值不值得為她陪了性命!
「殿下此時的憤怒,是因為不信還是因為相信!」饒是越南宮一把推開李甫,迎上前去,將那些證據撒在她面前。
榮珏沒有低頭去看,倒是陳鍾鉉從底下慌忙的撿起來,一張張翻看,臉色由憤怒轉向不可置信,再到寒心。原來,真是他的父親!
榮珏的劍在抖,她的身子在抖,她的心在抖。她是有過懷疑的,她不是找不出破綻,而是找不出理由,不得不說,景帝這步棋,這個棋子,選的很好。
「公主,你就算不相信先生,也該相信凌將軍,凌將軍對公主的情意素心不敢多說,可公主對將軍的情意,素心卻是看在眼裡的,公主如今,如何對得起將軍,值得將軍所愛!」素心也跪了下來。
「榮珏,不是這樣的,不會是父親,他是你的舅父,你我從小相識,他不會忍心的……」陳鍾鉉一直在旁邊呢喃,他不會忍心的。
他不會這麼忍心,他是他父親,他不會這麼忍心對他自己的兒子,如果真是父親所為,那他和榮珏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凌雲曾告訴過我,他會終身守護那座城,因為他心愛的人,是那座城裡的公主,那是她的國她的家,所以是他的歸處,那是她的百姓她的福祉,所以是他的使命。他從不後悔,後悔愛過,那個人便是你,公主榮珏!可你怎麼擔得起!」越南宮越說越生氣,簡直是唾沫橫飛呀。又繼續說道,「若你不願意承擔,今日之事就當不曾發生,今日所說,也隨風而散,總歸,他是死了,總歸在怎樣,他是回不來了!」越南宮終究還是心疼榮珏的。不得不說,榮珏也確實是個幸運的人,但作為女子,榮珏卻是如何的不幸。
榮珏終究還是丟下了劍,望著盛開的桃花,望著遠處的天,榮珏突然覺得陽光不那麼耀眼了,也突然覺得桃花的顏色一點也不柔美。
是啊,榮珏,那是你心心念念的人,那你是託付終身的人,那是凌雲呀。你為何要一次次為不相干的人傷他怨他恨她,你到底是在怪他無情還是在怪自己無心。榮珏呀榮珏,你真是個笑話!這世上,終究所有人都離棄了你!
說到底,這還是你和凌雲兩個人的事,他要的或許不是真相,不是名聲,要的可能只是你信他,信他沒有,信他不是。
可是,凌雲,我確實是擔不起你的深情了。
「我不會,證據確鑿,自然是要依法處置的,榮珏的哥哥,榮珏的愛人,皆是如此,榮珏的舅父自然也不能例外!此事父皇竟然交給陳將軍,那便由陳將軍一人所處。榮珏定不會插手!」榮珏看著越南宮說道,連一眼也沒有看向陳鍾鉉。
「榮珏,那我們」
「沒有我們!將軍該知道,自今日起,或許再沒有丞相府,或許也不會再有你陳將軍。可榮珏依然還是公主,就像當初凌雲一般,榮珏或許會被指配給下一任鎮國將軍,卻絕不會再是你!」榮珏打斷了陳鍾鉉的話,「將軍是個明事理的人,相信將軍定會秉公辦事,將軍若無事,便回府吧,想來有許多事要整理。」榮珏還是沒有看他一眼。但越南宮知道,這是榮珏對陳鍾鉉最後的仁慈,只要如今避開了榮珏,他的下場才不至於太慘。
陳言縱然罪不可赦,可陳鍾鉉到底也是無辜,就憑著他多年來對榮珏的情意,越南宮本也不想做諸多為難。
陳鍾鉉的心裡,可想而知,原來他不過是個鎮國將軍,原來她要嫁的不過也是個鎮國將軍,原來,他原來再沒有任何價值。
他也是是個可憐之人,就當他是為父恕罪了吧。
陳鍾鉉無奈還是只能離開,如今他確實是再無任何臉面,再無任何理由,呆在榮珏身邊。他不忍傷害榮珏,所以只能.……他還是選擇了榮珏。
離開后,素心和李甫也退至一旁,又只剩下榮珏與越南宮二人了。
花開花落,又是一年初春時。
人去人歸,又是一樁相思意。
「你們倆,一個是平陽王爺,一個是鎮國將軍,在我這公主府外打鬧不休,也不怕被人笑話。」
由著丫頭請進大殿內的兩人,聽到聲音,看到一個女子從明窗處悠悠走來,步履輕盈。
慕平搶先一步,擋在陳鍾鉉前面,挽著榮珏的手,「可算見到姐姐了。」
相對而言,陳鍾鉉倒沒怎麼放在心上,佛了佛身子,乖乖的立在一旁。
「說吧,又有何事?」榮珏一副無奈,不想搭理的樣子。
「沒事就不能來找姐姐了嗎!」
「看樣子是時候給你尋個親事,可看中了哪家姑娘?」榮珏對著素心打趣道。也該是時候成親了,好好收收心,養養性子。
「不與姐姐說了。」慕平一臉的嫌棄,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只剩下了陳鍾鉉和榮珏,陳鍾鉉心想總算能和榮珏好好說說話了。那平陽王和他總是不對付,他也不是沒有討好過他,無果后也就隨他去了,心想著只要榮珏不厭惡他就好。
「舅父近來可好?」在陳鍾鉉想著要說什麼的時候,榮珏倒是先開口了。
「家父還好老樣子,我常年帶兵行軍,還望公主有空能多陪陪他,多和他說說話。」
「那是自然。」
兩人你一問我一答的,很是沒意思,恰巧陳鍾鉉的部下便進來通報,想來是軍中有緊急要務。
「無妨,你去即可。」
「那我改日再來,可不許再將我拒之門外。」
「恩。」見榮珏點了點頭,便放心的離去了。
「我看陳將軍是個好人,公主何不答應了他。」素心看著陳鍾鉉離去的身影說著。陳鍾鉉,少年英才,雖比不得凌雲那般,可也是雲城女子心儀的對象。
榮珏皺了皺眉頭,他這個表哥是很好,人也很好,又有禮貌,對榮珏更是無微不至,可就是無趣得很,在她面前總是那麼小心翼翼,生怕榮珏會吃了它。若真讓榮珏與他日日相處,兩相無言,可不要寂寞死。
算了,不提也罷。
今日,陳鍾鉉的到訪,倒是讓榮珏想起一事,明日還得去趟相府才是。
「舅父,」
榮珏到相府的時候,陳言正在譜棋,思考著下一步該落何子,只是抬頭看了眼遠處的女子,淡淡的說了句,
「榮珏,來了啊。」
榮珏上前做到了另一邊,執子,觀察了許久,落子,局勢一下子便明朗了許多。看的陳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怎麼沒想到呢!」隨之又哈哈大笑,「舅父老了,老了!」
「榮珏今日前來,有一事不明,思前想後,還是來問問舅父,最好。」
「何事?」陳言一直專註於棋局,不曾注意榮珏沉重的臉色。
「有關凌家。」一聽到凌家,陳言神色大變,棋子都掉了,榮珏覺得奇怪,也沒多想,只當是被嚇到了,畢竟這是多年來的禁忌。
命侍女收了棋盤,待人都退下走遠了,才看著榮珏說,「殿下可莫要再提及。」
23.
「榮珏記得,當年是舅父帶兵隨著夏令侯前往,回來后便是天翻地覆,除了舅父,榮珏不知還能再問何人?」再次之前榮珏還去拜訪了夏府,夏令侯也是含糊其辭,怕惹禍上身,只道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事過多年,殿下何須耿耿於懷,徒增傷悲。」陳言長嘆一聲。
「凌氏一族可真是謀反?」
「此話殿下以問過多次,殿下心中想必比老臣更清楚,證據確鑿,事後殿下也是查證過了的。」「舅父也是從小看著凌哥哥長大的,凌伯父與舅父也是忘年之交,難道也相信凌氏當真存了謀反之心,是無恥謀逆之徒?」
陳言並沒有直接回答,見榮珏還是不死心的樣子,繼續說道,「老臣不敢妄加評斷,凌將軍帶兵在外,一封書信都不曾交於殿下,了無音訊,實在讓人不得不生疑呀。凌雲凌雲,終有一日會凌家於雲城之上!」又看看榮珏微妙的神情,繼續說著,「老臣奉命行事,只求無愧於上。」
是啊,凌雲離開的整整兩年,榮珏寫了許多的書信,卻不曾有任何回復。一開始,她只是以為戰事吃緊,許是忙碌的緣故,後來,心慢慢的變涼,也慢慢的不在意了。所有事情都可以是假,可真卻是真真切切的。
可最後還是壓垮了她最後的心念,若凌家真的起了反心,又怎會在意她一個公主。
「榮珏,你可怪舅父,當年奉旨處決了凌將軍。」
榮珏說的冷然,「凌氏企圖造反,舅父作為臣子,本該如此。」說完,拂了拂身子,便要打算離開,不做叨擾。
榮珏從相府出來,一個人悠悠的走在街上,繁華依舊,街上小販的日子,過得依舊貧苦,也依舊自在。
走著看著想著,竟不知不覺的到了凌府門前。
這個府,順帶著這條街,都冷清極了。
榮珏在府前站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進去。
凌雲,你終究是背棄了我,背棄了你的誓言。
回到公主府,素心好不容易找到了藏起來許久的白玉棋子,府里的丫頭正端正的放在榮珏房裡的桌子上,等著榮珏回來呢。
「公主可是回來,前兒個,公主還說想下棋呢,這不,奴婢們把它翻了出來,給公主解解悶。」
榮珏突然便發了脾氣,對那小丫頭吼道,「出去!」
「奴婢可是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公主不高興了,奴婢該死,請公主恕罪!」嚇得那小婢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頭也不敢抬。
「出去!沒聽見嗎?!都給本宮滾出去!」說著將桌上的棋子盡數扔到了地上,撒了一地,聲音清脆。
眾人見狀紛紛不敢言語,只好求助的眼神看著素心,素心也只好示意讓他們先退下。
「公主這是怎麼了?一回來就發了好大的火。」眾人在屋外小聲討論著。
「都去忙自己的吧。」
素心看了一眼掩蔽的房門,除了凌雲,還能有誰,何須多問。
活著的時候,有多甜,死了,就該有多痛。素心知道這樣的美好,自然也明白這樣的苦楚。罷了,罷了,這毒,誰人能解?
舸毓雖然不信她會有那麼好心,可也實在是沒了辦法,他不想死,他想活著。便立刻起身接過榮珏悄悄從衣袖中遞出的匕首,挾持了榮珏,場面瞬間混亂了起來。
那一刻,沒有人注意到,榮珏一閃而過的笑容,有陰險,有惡毒。她知道,前來傳旨的公公差不多時辰就要到了,她更是提前叫了陳鍾鉉前來接她。
畢竟,東寧王一脈確實與之水火不容,人到了絕境勢必會做出一些意外之事,沒有人會懷疑榮珏。
陳鍾鉉趕到的時候,榮珏正被舸毓挾持著,走到了東寧王府門口,陳鍾鉉看到這場景,不免著急,「榮珏!」說道,「你放開她,不然我殺了你!」
就在焦灼之時,傳旨的公公到了,看到這場面,也是嚇了一跳,著急的喊道,「王爺,皇上已經下旨赦免了你的死罪,你快放了公主,何苦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你撒謊,父皇才不會,你定是在框我,今日我若死了她也活不了!」東寧王卻是不信。
「王爺,是真的!」那公公倒是說的懇切。
榮珏感覺的到,東寧王有些心軟了,手不免鬆了幾松,他在猶豫,可榮珏卻絕不會給她能活下來的機會。
榮珏狠心將自己湊了上去,裝作被刺傷的樣子,饒是東寧王也被嚇了一跳,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陳鍾鉉見狀推開了他,將受傷的榮珏抱在懷裡。
舸毓看著躺在陳鍾鉉懷裡的榮珏,臉上儘是笑容,他知道,自己被騙了,「是你,是你,陷害我,榮珏,我殺了你。」就在這時被陳鍾鉉一劍刺殺。
臨死前,舸毓說的最後一句話仍是,「父皇,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呀!」
他不知道,景帝根本就沒有想要殺他的意思,他還來不及聽宮裡的公公宣讀旨意。東寧王舸毓今日的死,究竟是因為榮珏的局,還是因為景帝的素來狠心之舉。
這一次,雲城,再沒有東寧王,世上,再沒有舸毓。
侍衛帶著東寧王的屍體,回宮復命。榮珏與陳鍾鉉也一同前往。
景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到躺在地上,沒了氣息的親生兒子,卻再沒了憐惜。又看看正在由太醫包紮傷口的榮珏,大發雷霆。直言讓人拖下去處理了便可。
也沒有怪罪陳鍾鉉先斬後奏,反倒是褒獎了他救下了公主,穩住了今日的場面。
榮珏從宮裡一路回府的路上,看著廣闊的天,一言不發。她本該高興的,可是她沒有。
這天,晴朗了多日,也是適合該下場雨了,沖沖這些個晦氣。
慕平聽說了這件事,擔心榮珏,早早便在公主府里等候了。聽人來報,榮珏受了好重的傷,流了好多的血。
「姐姐,你沒事吧。」看到榮珏無恙便鬆了口氣,還好,並沒有聽聞的那般嚴重,不過還是很令人擔憂。
「無妨,只是小傷,將養幾日就好了。」
「那也是大事!」慕平見她這般不愛惜自己,一臉的生氣,埋怨道,「姐姐做什麼要去看望那舸毓,白白傷了自己。」
素心開口說道,說的有理有據的,不枉在榮珏身邊跟了許久,「怎麼能是白白呢?如今舸毓死了,他手中的兵權便空了下來,南陵王如今的地位已是如日中天,皇上定不會將此交於他,王爺正是適合,在朝堂上正式立足了。公主這都是在為王爺籌謀啊!」
「姐姐?!」慕平聽了此話,一臉的不可置信。
「素心說的不錯,」見慕平看她的眼神,與平時有些不同,繼續說道,「你不用這麼看著我,你該知道的,東寧王本不會死,可他該死,所以本宮不過是幫了他一把,也算是幫了城內無辜死去的百姓!」
「可是,姐姐你也不該傷害自己,他縱然罪無可赫,也已經對我們構不成威脅,要殺他有許多種方法,姐姐何苦要傷害自己呀!」他才不管別人死不死的,他那是心疼自己的姐姐,為此受了傷,流了血。
「只有這樣,才名正言順,只有這樣,才正大光明,只有看到了我的血,父皇才會害怕,才會意識到,他終有一日會弒君殺父!」榮珏一臉的不耐煩,說道,「好了,不必說了,我累了,想休息了。那陳鍾鉉定還在大殿內,你替我去好生謝了他,便同他一起走吧。」說完便由人扶著進屋了。
「姐姐!」慕平在背後喊道。
「王爺,公主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素心生怕王爺與她家公主有了什麼嫌隙,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就是不舒服,或許,只是有些不習慣吧,慢慢的就會好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何時才會好,何時才會習慣,這樣的日子就要過多久,何時才會結束。「好了,既然姐姐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去找那陳鍾鉉出出氣,怎麼不好好保護他姐姐呢,還說喜歡他,要是凌雲就不會,算了,不提了,累了。這都叫什麼事呀。
「走吧。」陳鍾鉉果然還傻傻的等在大殿內,慕平沒好氣的叫了他一聲。
「她怎麼樣了,可好了些,我去看看她。」陳鍾鉉一臉的擔憂,見平陽王出來了,想來是說完話了,便急著想進去找榮珏。
慕平一把拉住了他,「你還去做什麼,我姐姐已經睡下了,再說,她也未必想見你!」說完又一臉質問的語氣,「說,你不是在現場嗎,你不是將軍嗎,怎麼還讓她受了傷!」
陳鍾鉉一臉的愧疚,啞口無言,「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她。」
「算了,算了,我也累了,我們走吧。」看陳鍾鉉一臉的木納,慕平顯得更不耐煩了,見他還立在那裡不肯走,只好強拉著他離開了。
這不存心給人添堵嗎?!簡直氣人!
許多人相信,沒有註定的人生,所有的事基本上是一連串的巧合。然而,即使抱持如是信念的人也會有這樣的結論:在生命中的某一段時期,當他們回頭審視,發現多年來被視為巧合的事,其實是不可避免的。
榮珏生日那天,一大早,陳鍾鉉便來了公主府找榮珏,帶上了悉心準備的賀禮。不管在怎麼生榮珏的氣,到底還是心裡這麼多年到現在為止,還將持續愛著的女子,相對來說,面子總是不那麼重要的。
「送給你。」陳鍾鉉將賀禮拿在手裡遞給榮珏。
「這是什麼?」榮珏將禮物接了過來,一直拿在手裡,也是好奇,如此小的一個禮盒,裡面裝的是什麼玩意。倒是這麼個不經意間的小舉動,讓陳鍾鉉高興了一小會,要知道,從前榮珏都是將東西直接遞給旁邊的素心,讓素心一同放起來。
「沒什麼,不過是差人帶來的新鮮茶葉罷了,聽人說,你近來很喜愛喝茶。」陳鍾鉉笑著說道。
榮珏倒是一愣,是啊,她近來異常喜愛喝茶,只是喜愛去聚仙居喝茶。榮珏將禮物好生收了起來,今日想必又是一個喧鬧的日子,她也不想待在公主府里看著這些形形色色的人,招呼來招呼去,讓下人去做便是了,反正她也任性慣了,如今倒是沒有人在管著她了。
「今日,天色很好,表哥若是有空,陪我去郊外走走吧。」榮珏一臉輕鬆的說道,很是嚮往的樣子,陳鍾鉉當然同意了,沒空也是有空的,拉了兩匹馬,便同榮珏一起從偏門悄悄離開了。
「好久沒有騎馬了,好久沒有來這裡走走了。」榮珏一出了城門,便往城郊方向跑去,一下馬,便直奔中間的涼亭,那是從前凌雲和她最愛來的地方。那涼亭建在一個小坡上,就因了那一點點高度,卻能看到許多別樣的景緻,涼亭旁邊還有一顆小樹苗,是從前凌雲與榮珏一同栽種的,如今倒是長成了一顆能遮風避雨的大樹了。
陳鍾鉉一直尾隨著她的步伐,看著榮珏歡脫的身影,笑得燦爛的容顏,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很少有這麼開心的時刻了,也很少見榮珏這麼開心的時候。你開心,我就開心。榮珏開心,陳鍾鉉便開心。
只是跑到一半的時候,榮珏轉身回頭的時候,喊出的那一聲「凌哥哥」,著實是傷到了彼此的心。陳鍾鉉在原地一愣,榮珏也楞在原地,沒了笑容,即便在陽光下,這陽光此刻也想顯得刺眼與灰暗。
陳鍾鉉倒是沒什麼,隨即便恢復了原先的表情,對著榮珏苦難的一笑,往涼亭的方向繼續走去,「走吧。」
榮珏看著他的身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怎麼也移不動自己的腳步了,一步也動不了了。陳鍾鉉的背影顯得很滄桑很無奈,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男子,本該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親事,或許,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榮決見陳鍾鉉顧自己向前走著,便喊住了他,「我們回去吧,」
陳鍾鉉並沒有理會榮珏,繼續自己管自己走著,榮珏見狀,以為是他沒聽見的緣故,便又加大了自己的聲音,「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陳鍾鉉這次倒是停下了步子,卻沒有轉頭看榮珏,也沒有回去找榮珏的意思,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如此,你為什麼如此放不下他,我以為,我們是我們,我們會有我們的未來。
榮珏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後,對他說道,「對不起,我想我還是」
陳鍾鉉轉過身來,捂住了榮珏的嘴,隨即又馬上放開,垂直手說道,「不要說,」繼續說道,自欺欺人般,「還有時間,我會給你時間,五年不夠,那就在加五年,十年也可以,我等得起,哪怕是一輩子也可以,我只要你,榮珏,我只要你。」
榮珏看著陳鍾鉉一臉的悲拗,情愛這種東西,真真是磨人極了,為什麼會有情愛,為什麼要有情愛,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為什麼你愛的人偏偏不愛你。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人趨之若鶩,才會讓人飲鴆止渴,才會讓人深陷其中。
陳鍾鉉看著榮珏看自己的眼神,有心疼,有同情,有內疚,可偏偏少了當初看向凌雲的那份留戀與愛意,陳鍾鉉,你終是將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而不自知。可你偏偏生**笑話自己,也笑話他人。陳鍾鉉雲淡風輕的說道,「既然累了,我們便回去吧。」說著拉起來榮珏的手,不容她掙脫,榮珏這一次,也沒有這個意思,她是真的心疼,也很感動,真的想和陳鍾鉉好好的在一起,從頭來過,從一而終,或許這未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新的悸動,畢竟,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所謂日久生情,就是這個道理,不是嗎?
「你是何人?沒有拜帖是不準進入府內的。」公主府門口的人攔著門前的兩人。
「煩請你去裡邊通報,就說我家先生找素心姑娘,帶了上好的茶葉來。」李甫上前一步同那人講道。又回頭對他家先生說道,「先生撇下之歌姑娘,著急前來,莫不是有什麼大事要同殿下商量,也不必如此著急」,李甫很是不能理解,之前之歌姑娘央求了先生許久,想讓先生陪她在郊外住上一陣,感受感受新鮮空氣,農家之樂。先生也應允了,本是好好的,突然今早一大早的起來,說是要回城,現在又來了這公主府,難不成出了什麼大事,竟連之歌姑娘也給撇下了,李甫是好奇的。
只見越南宮淡淡的說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又低頭看了眼環中的禮物,淡淡的笑著,李甫看了也沒說什麼。心裡倒是想了很多。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從前凌將軍在的時候,他還能替他家將軍爭一爭,如今人都不在了,還說什麼呢,還能說什麼呢。
「凌哥哥,若你有一日,背棄了我,我什麼都不會做,因為即使你背棄了我,我還是不忍心,但是你便就此失去了我,至此,便再無我們,只有你我。」
「那若是你是那個先背棄的人呢?」
「我不會,只要你不丟下我,我定然不會離開你。」
「榮珏,我答應你,至死不負你。」
榮珏,他是個重情守承諾的人,你為何不信他,榮珏,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該,榮珏,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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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自從榮珏從聚仙居回來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從前還見見素心,如今卻是連素心也被攔在門外。只好去叫了平陽王來,當初凌雲剛死的時候,榮珏也是這般將自己鎖在房間里,還是平陽王將她勸解好了起來。
對,平陽王,還有平陽王,榮珏定然不忍心,不捨得的。
「王爺,素心求見王爺。」慕平還在生榮珏的氣,並沒有搭理素心。
「王爺,素心求王爺去見見我家公主。」
「王爺,」與其說素心為了榮珏不如是為了自己,可她對榮珏也是真心。
見慕平好不容易開了門,「你說,她怎麼了?」
素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哭訴道,「公主昨日下午從聚仙居回來就一直將自己鎖在屋內,還吐了好多血,素心只好來求王爺,見見我家公主,如今也只有王爺了能」慕平一聽很是著急,急忙跑了出去。
榮珏,你又是鬧哪般。
「姐姐,姐姐,你開開門,我是平兒,姐姐。」任慕平如何喊叫,屋內就是沒有任何動靜。
「公主,素心求你開開門,公主,」
過了許久,門終於打開了,榮珏臉色蒼白,手上的書信還有斑斑血跡,麻木的站在眾人面前。
「姐姐,」慕平上前拉住她的手,這雙手冰冷異常,榮珏面無表情,只是麻木的站在門口,看著高處的天。
天黑了,黑的透底。
「你看,下雪了,冬天又來了,它總是那般無情,我總是留不住,留住屬於我和你的春天,守不住你。」榮珏伸出手自言自語道。她很想哭,卻怎麼也流不出淚來。她累了,真的很累。她的愛,她的恨,都是為了一個人,如今,讓她愛誰,讓她恨誰。
榮珏突然跑了出去,慕平和素心也一路追了出去。那方向,是通往佛山寺的。
凌哥哥,凌哥哥,她如今什麼也說不出記不起了。
「姐姐,姐姐!」
「平兒,」榮珏跪到在地上,山上的花落了一地,很是凄美。便這樣在山腳的小路上,慕平和素心陪她坐了一夜,整整一晚上。
榮珏終是因體力不支,昏倒在地上,依著榮珏昏睡前喃喃的凌雲,無奈,只好將她送到了聚仙居,想著那越南宮總有法子。
榮珏醒來的時候,已經許多天後了,大夫說她心力交瘁,十分虛弱。好在沒有什麼大礙,將養幾日便好了。
「南宮,你為何要對她這麼好,」那日和越南宮一起來的女子,見越南宮一直守在榮珏床前照顧著,不免有些嫉妒,看得出來,那女子顯然傾慕於他。
「他是凌雲的心愛之人,斷不能讓她出事,不然,我如何對的起凌雲。」越南宮回答的很是得體。
那女子見越南宮的眼神,很是不信,那是在別人身上看不到的神情,「你知道便好,知道他是凌雲愛的人,便好。」說完放下藥,走了。
是啊,她是凌雲的人,凌雲愛她入骨,她對凌雲,也愛得深情。
「你醒了。」見榮珏悠悠轉醒,越南宮臉上不自覺的笑出賣了他掩蓋的一切。
榮珏並沒有說話,抬手拂開了他喂到嘴邊的葯。
「你可知道,平陽王與素心,還有李甫都守在外頭幾夜,不眠不休,她們都在擔心你,你若真放不下凌雲,便活下來,好好活著,查出陷害他的兇手,」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用,殺了別人,他就能活過來了嗎?榮珏知道先生厲害,怕也是不能做到如此吧。」
「至少,他能死的安心,至少萬年後,他不會以叛臣之身被人記得。」
越南宮見榮珏稍有動容,知道,這個苦,她是熬過來了,即便痛,也算是結上了疤。
「你說有人陷害他,是誰,又為什麼要陷害他!」見越南宮的神情,怕是他也不知道吧,不然也不會什麼都不做,「連你也不知道嗎?」
「當年的事來的蹊蹺,你或許該去問問你的舅父或者是夏侯軍,但我可以肯定,定然與皇上脫不了干係。」越南宮其實是有懷疑的對象的,只是他不敢確定。此人對榮珏來說很重要,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斷不可打草驚蛇。
「你與他是如何相識?」榮珏問道,
越南宮並沒有直接回答,望著掛在牆上的佩劍,開始了他自己的回憶。
「我爹說,你爹是他的摯友,如今不在人世,所以你自此便住在凌府了,看你這樣子腿腳不好,可也是個男子,怎的白白讓人欺負了去。今後,我是不會同情你的。」那是凌雲見一眾小孩欺負他,撥開人群,對著被圍起來的越南宮如是說道。那番神情中透露出的自然而然的驕傲,是別人比擬不來的,所幸並不讓人生厭,因為那便是與生俱來的,刻在骨子裡的。
那時越南宮還只是一個膽怯懦弱的少年,因為腿上的殘疾,經常被欺負。他的父親曾經是凌易之極為信任之人,常常為他行軍作戰出謀劃策。所以他父親死後,他也受到了凌府的不少照拂,也算是半個少爺,同凌雲一起讀書人字,卻遠不及凌雲討人喜歡。但他心甘情願做凌雲背後的人。凌雲好武,他不第一百四十五章能一同作陪,只好周遊各地,替凌雲走不能走的路,像他父親一樣。儘管他之前不喜他父親的那些個陰謀算計,可最後還是為了凌雲,入了雲城,成了這樣的人。
越南宮回頭望著榮珏,正是這個女子,讓凌雲一次次妥協,一次次放下他的驕傲,一次次讓人吃驚。
越南宮已經不想再去探討值不值得的問題了,因為已然沒有任何意義了,這是個註定沒有答案的問題,也是個註定沒有結果的開始。
越南宮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榮珏,當日你將我錯認成凌雲,你為何認為我不是他!」
「因為你不會是他,所以你不是他。」榮珏的語氣很是平淡。
「榮珏,若我是他,你又當如何?」
「可惜,你不是他。他死了,沒有人能是他。」
月亮毫不吝嗇地將它的光芒灑向這片大地,近前的景色幾乎可以看得清,而遠處,便是影影綽綽的一片青黛。我靜靜地看著,也靜靜地想:月亮照著身處雲城的我,是否也會將同樣的光澤灑向那千山萬水之外的荒涼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