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說服
愛因斯大教堂。
穿過蜿蜒的走廊。穿過一個又一個哨卡。鐵山帝國的左相馬爾賽斯跟隨伊士塔爾來到愛因斯大教堂地下的一個小屋之內。
伊士塔爾為馬爾賽斯推開門，並且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馬爾賽斯整理了一下衣領，緩步走進了小屋之內。
屋內的兩個人馬爾賽斯都認識。有一個甚至非常的熟悉——親王費頓以及愛因斯大教堂的主事之人，大主教尼撒的格里高利。
此時的二人正面對面坐在圓桌的兩端，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馬爾賽斯沒有打攪他們，而是坐在兩人垂直的位置，冷眼看著他們。
作為一個鐵山人，馬爾賽斯對於神聖教廷是沒有任何好感的。實際上，礦山立國民風務實的鐵山人最討厭的便是這些不問世事，一天不知所云的傢伙。馬爾賽斯看過神聖教廷的經典，裡面充斥著故弄玄虛的教誨以及缺乏邏輯的斷言。據他所知，神聖教廷內部依舊在為創立神聖教廷的大先知阿摩司是否是神爭論不休。整個教廷最德高望重的兩個教士阿里烏斯和亞他那修為了這此甚至反目成仇。
這個世界一開始並沒有出現宗教這種東西，原因就在於所有的現象都被源素解釋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洛安人都是一個名為「源素」的神的崇拜者也說的過去。教廷這種依靠信仰而具備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都不具有的動員力和凝聚力的國家幾乎成了難以遏制的巨無霸。也成為了全洛安政治精英們研究的對象。然而越研究越讚歎，越研究越絕望。宗教帶來的社會穩定性是洛安這些社會撕裂巨大的國家都無法比擬的。儘管貴族和法師聯手一個提供力量一個提供物質從而強行壓制住了底層民眾的強力反彈，但這種鎮壓卻是無法持續的，貴族終歸是少數，法師的後代未必是法師。更多的法師依舊是從佔據絕大多數人口的平民和奴隸中產生，這使得終有一天，當平民出身的法師和奴隸出身的法師的絕對數量遠遠超過貴族法師和原生法師之時，便是這個政權覆滅的日子。然後原本的平民和奴隸成為新的貴族，進入下一個輪迴。
然而神聖教廷卻沒有這個顧慮。源素回歸論（人類死後意識回歸源素界，然後開始下一段人生。）使得平民對於來世有了企盼；聖光造物論（一切源素由聖光生成，一切生命含有聖光。）使得教國的施法者——教士跟教國的平民之間割裂並沒有那麼巨大。儘管在聖光照耀的教國依舊有衣不遮體的乞丐，但是卻沒有朝不保夕的奴隸。教國的奴隸盯著奴隸的烙印，但是除了不能離開土地之外，其他權利與平民無異。即便是奴隸主業不能隨意處死任何奴隸。因為根據聖光造物論，無論是誰都是神聖意志的造物，而能摧毀神的造物的只有在神的意志允許的前提下才可以。而具備這個資格的，只有教廷的神聖裁判所。同時，奴隸只要通過了神聖意志的檢驗，經過三年的學習，通過考核之後便能夠脫離奴隸身份，成為教堂的修士。無論你是否具有施法的潛質。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教國相對於洛安其他諸國有著更加穩定的社會結構。這也是教國讓大多數人感到恐懼的地方。
「讓您久等了，左相大人。」過了一會，尼撒的格里高利睜開眼睛，略帶歉意的對馬爾賽斯說道。
「主教大人不必抱歉。倒是有一件事我非常好奇。」馬爾賽撕看著費頓親王笑吟吟的問道：「我們的親王大人什麼時候成為神聖意志的信徒的？」
「神的教誨挽救了處於絕望之中的我。」費頓親王回答道。
「神會救助所有處於困難之中的人。」老教士補充了一句。
馬爾賽斯看著尼撒的格里高利，問道：「為何找到區區在下？」
「因為左相大人現在就是需要幫助的人，我們也一樣。」
「主教大人為什麼會這麼說？」
「左相大人怎麼會不知道？」尼撒的格里高利反問。「實際上，我們也一樣。」出乎馬爾賽斯的意料，格里高利並沒有繼續試探，而是單刀直入，直接挑明了話題。
「貴國人民對於我教本身就有成見，這無可厚非。但是貴國的皇帝陛下卻三番兩次的違背我教跟人類諸國簽署的神聖條約。這讓我教不得不對其所作所為有所應對。」
「條約不包括干涉其他國家立法的權利。」馬爾賽斯提醒道。
「我們也沒有干涉。但想必左相大人清楚，想要依靠一紙條約來限制一個人都是不現實的，更何況一個國家。我教只想將我神的教誨傳播到整個洛安，並無爭霸天下的野心。然而，當年簽訂的神聖條約更像是其他諸國與我教簽訂的城下之盟。而該條約並沒有專門的監察機構來監督其履行的程度如何。這麼多年來，神聖條約已經近乎一紙空文並非毫無根據。」
「但是。」尼撒的格里高利話鋒一轉，說道：「以教國永不擴張換取的全洛安的傳教權。不論其他國家是否做到。教國的領土自那以後再也沒有擴張過哪怕一寸。其他人類國家的做法，實在讓人心寒。」
「如果一個國家都是你們的信徒，這跟領土擴張有何區別？」馬爾賽斯冷笑的問道。
「至少貴族依舊是貴族。閣下依舊是閣下。」尼撒的格里高利笑著說道。
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浮現在馬爾賽撕的臉上。馬爾賽斯不是笨蛋，能夠爬上這個位置的也沒有笨蛋。當伊士塔爾自報姓名的時候他就大致猜到了是誰要找他，為何找他。簡單來說，就是尼撒的格里高利也想要自救。
到異國他鄉傳教這在教國並不是什麼肥差。教國花費大量的資源，人力，物力不是讓你素位屍餐的。尼撒的格里高利來到鐵山多年，神聖教廷在鐵山帝國的影響力跟他來之前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一旦伊萊恩三世與波茲爾曼的法案落實，他連現在的基本盤都保不住。而結果就有可能讓老教士多年的辛苦化為泡影。
馬爾賽斯從來不相信有人會為了所謂理想拋棄一些。他一直認為無論為名還是為利。人總會去圖一些什麼，鐵山皇帝的所作所為很有可能讓格里高利名利雙空。那麼他自然會想辦法自救。
而自救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有一定力量。並且同樣需要自救的人，比如他自己，即將失勢的帝國左相，儘管馬上面臨牆倒眾人推的局面，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朝多年其影響力還在。同時馬爾賽斯並不像波茲爾曼那樣不近人情剛愎自用，他自認在鐵山高層，朋友還是不少的。
不過馬爾賽斯對於神聖教廷並非沒有戒心。這個龐然大物絕對不會像他所表露出的那麼純良。他與老教士剛才的談話，實際上是在試探一個事情，那就是事成之後教國或者老教士的態度。「貴族依舊是貴族，閣下依舊是閣下。」表明格里高利並沒有動搖鐵山整個貴族體系的打算。他所針對的，包括鐵山皇帝在內的對教廷比較防備的那一派。
「你們打算怎麼做？」馬爾賽斯問。
「這也是我們想像你諮詢的。左相大人。」老教士笑著說道。
「讓我看看，一個無權無勢的親王，一個遠赴他鄉的老教士，一個即將倒台的宰相。」馬爾賽斯笑的很玩味。「像老鼠一般在國家的首都里策劃推翻他這裡的皇帝。」
「我想，還要加上一個奴隸出身的法師。」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哦，是我們的教友馬洛恩么？」尼撒的格里高利問道。
「抱歉，我來晚了。」馬洛恩推門而入，坐在了馬爾賽斯的對面。
「其實，左相大人的話還可以這麼說。一個擁有皇族血統的親王，一個擁有大陸最強大國家支持的教士，一個擁有帝國之內最廣泛人脈的宰相，一個擁有致命底牌的奴隸法師。我想，有些事情，我們是可以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