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去魂之時
眼麵的孟婆穿著棕紅色的布衣，眼睛也用同樣顏色的布蒙住，於是便看不見她是睜著眼還是閉著。黑發極長，地府雖沒有陽光，她的頭發卻自然反射著溫潤的光芒，不加約束，長長的垂於衣擺，幾隻蝴蝶停在他頭發上。
她坐在屋前的木椅上，周圍開著剛才見的彼岸之花，有兩個鬼差分侍兩邊。一口大鍋在他身側，周圍有幾個皮膚青黑的鬼童，都隻圍了個肚兜，正拿著巨大的長勺攪動著冒著水氣的熱湯，那鍋體泛著綠化，上麵繪有花鳥走獸，千事萬物，那大概就是孟婆的神器，千物鼎。湯鍋放在圓形的土灶上，前有一口，不時有藍色的火焰竄出來。
“來了，今天帶來的誰呀。”
她一說話，那些蝴蝶便都翩翩飛到別處去了。
“回孟婆大人，我是鬼差裘達公，這是攜玉的生人，前來去魂。”
“去魂啊，這人我倒是覺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我叫林川望，帶這孩子前來去魂。”難道這裏一見麵就要報名字麽，我暗想，不過她說話順耳多了，不像前麵的鬼差總是文鄒鄒的。
裘達公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能不能跟我一起到裏邊去。”
“不了，我在這取碗湯就行。”
那孟婆突然笑了一聲，對著身旁侍奉的鬼差招呼了一下，那鬼差便急急忙忙進了屋，回頭孟婆告訴我。
“這玉不是你得來的吧，給你玉的人沒給你說用法麽。”
我想了半天，隻想起叔叔說：這東西可不好找，可讓生人進入黃泉而不死。”
這一想他倒是沒說怎麽出黃泉。
“那，，，”
“你也不用怕，我好歹是個神官，既是玉所護之人，我怎麽會讓他死在地府，屋子有我的神力護著，這裏的惡氣進不來。”
“那就，麻煩大人了。”
她站起來，我跟在她身後，她雖然用布蒙著眼，可是卻好像什麽都看的見，那步履十分從容，不偏不倚的向屋門走，那蒙著還有什麽意思，好看？
“元，，，白鴿”
她又說了起來，低頭看著這嬰兒，她精力旺盛的很，轉著眼珠不知道在看什麽。
“白鴿白鴿，到底是什麽呢。”我問這孩子，她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我笑。
我覺得他在尋找什麽，就和我一樣，那換了魂魄，她還知道自己要找什麽麽。
“盛碗湯進來。”孟婆吩咐著鬼差，那鬼領了命便出門取湯。
另有一個鬼差引著我到會客的地方。
“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去魂的辦法。”
“沒人來這裏去過魂麽。”說著，我找了個椅子坐下。
“我成為孟婆也沒多久，與天地之壽相比的話，就像一粒沙子。”
孟婆到另一個房間去找與去魂有關的東西，我覺得有些無聊，便開始四下打量這屋中的陳設，這是座傳統的木結構建築，屋裏沒什麽裝飾，擺放著些必備的桌椅櫃子，青紗帳幕從房頂垂下來，隨著地府的陰風緩緩浮動。
“那個，，，”旁邊立著的鬼差突然說起了話，聲音縹緲沒有依靠，我把視線從木格子窗移到這人身上。
“我叫阿雪，你的玉能讓我看看麽。”叫阿雪的鬼差，穿著青衣白布衫，一雙眼睛極為動人，聽聲音是個男人，卻極具媚態。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以為這鬼們不會跟我說話，畢竟一個個都沒什麽表情。
“好。”我一隻手抱著嬰兒，另一隻手伸進羽絨服口袋裏摸索著青玉。
找到後，我把青玉拖在手上給她看。
那鬼差看的極為仔細，不住的誇讚有多麽的好看，說著雲紋像翻騰的浪花，這顏色如雨後的清池，最後一句說的是，真是美妙的魂靈。
其他我倒是不在意，這玉是魂魄結成的麽，我突然覺得有些惡心。
“能讓我拿著看看麽。”阿雪小心的問著。
雖然我有些嫌棄玉了，但是給她真的沒問題麽。
阿雪看著我懷疑的樣子連忙解釋。
“我隻是看看，我要是私藏與自己無關的玉，孟婆饒不了我的。”
算了，隨便吧。
阿雪拿著看了一下，立馬就還給我了。
“這就看完了。”
“多謝。”
我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孟婆便來了。
“怎麽做。”
“死了就行了。”
死了，我把好不容易把這孩子帶過來，是為了讓他赴死麽。
“你奇怪什麽，你來為他去魂，那魂都沒了，不自然是要死的麽。”
“好吧。”
“這麽輕易。”
“怎麽了。”
“這可是永別，你再見不到她，從前來我這裏領湯的鬼都對人世有千般留戀，萬般不舍，，，”
她見我沒什麽反應，又給我說了許多，她說她隻掌管陰陽關聯，不能看透我的命運，可是我身上有一股錯律的味道，不過終究會糾正，讓我不要著急，神的錯誤，神自會糾正，這樣那樣的。
她說到神，我隻覺得可笑，說到底這世界本不需要神，隻是有人想投機取巧，想不勞而獲才乞求神意。難道要我每天乞求神的恩賜，等著神來救我麽，這異術妖法魔人鬼怪都是神之物，可把這人間熱鬧壞了。
如果沒有神就好了。
我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叔叔說會給她新的魂魄，那不就不會死了。”我也不理她的話，隻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煉製心魂麽，那是合成的了，你想想是合成肉好吃還是正經肉好吃。”
“什麽？”
“沒事，開個玩笑，那已經不再是她了，這就是她的終點。”
孟婆不再說話，把手伸在嬰兒頭頂，她手腕上掛著透明珠串，每一顆透明的珠子裏都有著些彩色的結晶，手心結著我看不懂的黑色紋印，口中念著真言。
從嬰兒頭頂出現白色的虛影，她開始哭起來，我怎麽晃，她都一直哭。
“別哭別哭，你不該在這裏。”孟婆溫柔的說著，嬰兒還是哭聲不絕，她的小手抓著寶石，努力的拉扯，可她力氣那麽小，一切都是徒勞。這孟婆的屋子這麽大，哭聲不絕，那些鬼差不知怎麽的也都掩麵哭泣，讓我十分奇怪。
沒過多久，魂魄就全部出來了，飄蕩在空氣之中，孟婆取下珠子，鬼差遞上來一把金柄玄剪。
這是孟婆的另一件神器，鸞剪，可剪斷世間所有關聯。
“既然你要去地府，你不如求孟婆為你剪一段關聯，每少一段關聯就會少一個負擔，不如就剪血緣怎麽樣，哈哈哈。”叔叔這樣說。
可以剪斷關聯的剪刀，比起忘記還是這個直接一點，這我想起了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