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文琪
陰暗的空間中隱約見得一個人影隱沒在暗處,他似乎察覺到了有人接近,輕聲歎息,平靜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千年未見,你還好嗎?”
“好。”女子銀色的戰甲翼翼流光,冰冷的語調略有些和緩,“五百年前我自請調來鎮守九幽絕地,每隔百年便放這些魔靈出來休憩一月,你卻從未踏出過這座白玉柱。”
“你也未曾進來看過我,不是麽?”男子輕笑了聲,向前走了幾步,蒼白的麵上帶著一個笑,“文琪,一千年了,你在他身邊待了一千年,那些痛苦和憎恨可都散去了麽?”
“兆陽。”文琪輕喚了他一聲,“我事情已經過去千年,而你的事隻怕追溯起來會更為久遠,難道你真的就如此放不下麽?冥豆豆或許曾經對不起我,但絕沒有對不起過你。”
“你懂什麽!”他笑意未散,眸色就已然染了些許瘋狂,“難道你孩子的仇就這麽算了麽!難道我這麽些年的隱忍和痛苦都能夠被‘放下’兩個字所代替麽!文琪,你變了!千年前失去孩子的那個你,絕不會如此婦人之仁!”
“那你呢?”文琪冷冷看向他,“你的溫柔儒雅為何會變作如今的隱忍怨毒?你明知那孩子是我一生的痛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你想我堅定什麽?與你統一的心念麽?你又為何向孟孟開口要那三個東西?難道時至今日,你就絲毫沒有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與不安麽!”
兆陽聽了她的話,瞬間恢複了平淡的神情,他帶著些憐憫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我知道你還在怪我,怪我分明早就知道內情卻不肯提前告知你,否則你的孩子也不會…”
“夠了。”文琪打斷他,“兆陽,你真的不必再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對冥豆豆的恨,就算你不提我是絲毫不敢忘卻的,你越是如此,反倒會讓我對你越是不信任。還有…”她頓了頓,終於還是柔和了麵色開口道,“或許是上天憐憫我…我的小係已經回來了,我那個還未成形便被人藥死腹中的可憐孩子,已經回來了。”
“什麽?”兆陽瞪大了眼睛,“他怎麽可能還回來?怎麽可能?斷魂草斷的可不僅僅是他的命!他連魂魄都沒有剩下怎麽可能再回來?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文琪微微皺眉,“他確實回來了,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他究竟是怎麽回來的?”兆陽的眸子瞪得碩大,神情間的複雜陰森皆被沉沉的黑暗所湮沒。
“係囊修靈。”文琪提起小係,眸色也暖了幾分,“那孩子當年許是憑著一股怨氣修成了係囊之體,於赤水修煉千年,早些時候得了孟孟點撥,得緣入靈,這才入了地府與我相見。”她看著眼前的人,輕歎了一聲,“不論是私交還是此番的點撥之情,孟孟於我都與他人不同,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打她的主意。”
“不可能!”他似乎沒有聽到她後麵的話一般,幾近瘋狂地看著她,“斷魂草斷的是靈魂,靈魂都滅了何來的怨氣化靈!再說,就算當年的斷魂草未能要得他魂飛魄散,赤水是什麽地方?小小一個怨氣所集的係囊如何能夠平安修煉千年!千年係囊究竟要殺多少生靈來維持自己的成長你想過沒有?它一身怨念,滿手罪惡,又如何得以修靈大成入了地府!騙局,這一定是冥豆豆設的騙局!”
“雖然我不能給你解釋,我也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但他確實回來了,以係囊的身份。”文琪皺眉,“我不可能原諒冥豆豆對我孩子做的那些事,可是,千年的折磨也足夠我與他兩不相欠了。不論你打算利用孟孟達成何種目的,我都不會坐視不理,所以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那些念頭吧。”
文琪走了之後許久,黑暗中的男子仍舊在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他自語了許久,驀地怔住,眸中驚疑不定地接連閃爍,輕聲道,“除非…除非當年的那株草,不是斷魂…可是,怎麽可能不是斷魂!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孟孟眨巴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文琪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我前些日子纏她纏成那樣她都不肯說一個字,怎麽可能主動跑過來跟我說要告訴我當年之事?”
“你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冥越輕笑,眼前女子半懵的模樣著實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還不快去,讓她就這麽等著麽?”
孟孟回過神,一把打開他的手,將信將疑地出了房門,果然見著一身鎧甲的文琪坐在院中等著自己。她微微張大了嘴巴靠近,來回轉了兩圈,“你是不是冥越那家夥派人假扮的?還真像…”
“說完我就走,你想問什麽,趕緊問。”文琪冷冷看了她一眼,語意涼涼。
“居然是真人…”孟孟拍了拍腦門,坐在她對麵捧著臉有些反應不過來,“你不是情願跟我打一架都不肯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又改主意了?”
“有什麽想問的趕緊問,過了時候,我可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文琪一副不耐煩的語氣,似乎是受了什麽脅迫,又好像是與什麽人談好了什麽條件一般。
孟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麽不情願又何必過來?當年之事你就是不告訴我,我也總有辦法知道。文琪~要不你還是先回九幽絕地吧?”
文琪冷哼了一聲,“兆陽不是什麽好人,不論你與他談妥了什麽條件又或者他做下任何保證,都無異於與虎謀皮。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你什麽都沒有得到,卻白白為他做了嫁裳。”
“哦?”孟孟挑眉輕笑,“既是如此,那當年你為何會選擇相信這樣的一個人,而不是對你一片真心可鑒日月的冥豆豆呢?難道你就不怕,自己也是他無盡算謀的其中一環嗎?”
“我剛認識兆陽的那會兒,隻覺得他是個來自凡間的文弱書生。或許心誌比常人堅韌了些,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文琪垂了眸子,聲音冰冷,“他一見麵就告訴我,他來地府是為了找閻王幫忙,而閻王卻不願意幫他,他問我,能不能幫著勸勸閻王。”
“幫他解開身上的封印?”孟孟嘴上說著不聽,可若文琪真的肯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不錯。”文琪點了點頭,“他說冥豆豆是懼怕他身上同為黑暗之子的魔力,是想保住自己的閻王之位,所以才封印了他的力量。他想讓我告訴冥豆豆,他並不想要閻王之位,但也不願受人束縛。”
“說謊。”孟孟不屑地笑了聲,“他若是不想要閻王之位又怎麽會受盡苦楚來到地府?九幽絕地的惡靈咬噬骨肉的滋味,又豈是區區一介毫無抱負的凡人可以忍受的?”孟孟笑了一會兒發現麵前的人沉默著不說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你該不會當時就信了他的話,然後去跟冥豆豆鬧了吧…”
文琪看了她一眼,眸色更冷,“我怎麽會無端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不過我還是去找了冥豆豆,想要一個證實。”
孟孟聞言癟了癟嘴巴,還說自己不會無端相信一個陌生人,還不是去問了冥豆豆,“然後呢?證實的結果是冥豆豆真的封印了人家,而且死活不願意解除封印,你就覺得別人說的都是對的?”
“胡說。”文琪白了她一眼,“我隻是當時奇怪,為何他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對我發了一通脾氣,而且還嚴令禁止我於他接觸,甚至還著人將他囚禁。我越想越覺得奇怪,便覺得兆陽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若非他緊張自己的閻王之位,又怎麽會使出如此的手段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不是吧…”孟孟笑了幾聲,“就憑這個,你就相信冥豆豆那種懶人會眷戀閻王之位?”
“剛開始我自然不過是一閃念想了想罷了,可是後來…”文琪的眸色漸漸冷了下來,“後來的事情,才終於讓我明白,原來兆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他本就是個貪戀權勢的陰險小人!”
孟孟眸光微閃,“因為你的孩子?”
文琪冷笑了一聲,“我發覺自己懷孕之時,歡天喜地地告訴了他,可他卻是瞬間愁雲滿麵。我與他發生爭執,他竟是著人將我軟禁!可見他對這個孩子是多麽的深惡痛絕!”
“後來呢?”孟孟越聽越覺得其中的蹊蹺頗多,皺眉緊跟著問了一句,“後來他又是如何強逼著你拿掉了這個孩子?我猜,不是他親自出的麵吧…?”
“那是自然。”文琪冷笑,“文書給我送來的飯食裏,摻了斷魂草!文書是什麽人你該比我清楚,難道這幽暗地界還能有第二個人能指使他做出這種事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