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三界驚劫
孟孟半是玩笑半是打趣地問完了才發覺,眼前的女子平日裏一身的銀色鎧甲竟變作一襲月白勁裝,“看來是我多問了,瞧著你這般模樣就該知道,必定是和好如初了,可對?”
文琪坐在她的床邊,似笑非笑的模樣倒是透了幾分疲憊,“恨了這麽些年,做了那麽多傷人之事,偏偏這時候有人來告訴我,是我很錯了人也傷錯了人…孟孟,若換做是你,你會選擇如何麵對?”
“文琪,我又做夢了。”孟孟看向她,笑意清淺,“我夢到了許多以前的事。不僅僅是兔神隕落的那一場蟠桃盛宴,還有兔神平日裏的嬉笑玩鬧,似乎除了那些被深刻在靈魂中的痛楚,也還有許多讓人想來甚是安心的事。文琪,你說,當年的兔神那般決絕地自散魂魄,是不是做錯了呢?文琪,若換做是你,又會如何選擇?”
兩個女子,一坐一靠,一素雅一月白,相視之下,皆是輕笑。
“聽說,有些人用三個賭約,把自己給賣出去了?”文琪笑了一陣,又冷了聲色,“往日裏還隻管在往來的遊魂身上打主意,如今卻是連我都不放過了麽?”
“怎麽敢~”孟孟故作害怕,“文琪將軍可是地府第一戰將,有閻王大人做靠山不說,如今更是得了個處處吃得開的小閻王,我小小一屆孟婆,不好好熬湯,哪裏敢和文琪將軍爭鋒?”
“小閻王…”文琪被她逗得一樂,又想到什麽似的歎了一句,“你是不知道,那位小閻王,隻怕不日就要變成大閻王了…肚子裏的鬼點子怕是比他父王還要多上幾分,連我這個當娘的,都差點著了他的道。”
“哦?”孟孟一聽便來了興趣,“那個小肚兜怎麽就要成大閻王了?莫不是趁我睡著的時間殺了他父王篡了位?連你這個做娘的都跟著守了寡不成?”
“胡說八道。”文琪惱得瞪了她一眼,“閻王之位麽…是冥豆豆自己要讓出來的。不過我念著小係還小,便沒由得他們胡鬧,怕隻怕我也不過隻能攔得住一時罷了。”
“攔他做什麽?兆陽那般費盡心機都未能踏入閻王殿,你兒子不費吹灰之力便入主了,你還不高興?”孟孟挑眉,“冥豆豆此舉分明是為了討你歡心,他分明是怕你還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這才幹脆想著幹脆遠離是非之地,誰知啊,有些人卻總是不領情呢~”
“那也太過胡鬧了些。”文琪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過進來看看你身體如何,瞧著你生龍活虎的模樣,必定是死不了的了。你好好歇著吧,我還得去往被月老大人攔住的院子裏,通口信呢~”
孟孟被她這麽一說,尷尬之間心頭也是泛起甜意,可念頭一轉,卻又忍不住有些苦澀,她拉住文琪,“我現在的狀況,是不是不太好?”
“還不是你太過胡鬧!”文琪輕哼,“知道自己七百年前幹了多少荒唐事,還敢這般胡鬧!你的魂魄本就不穩,縱然你運氣好些,先後碰上萬世難尋的禁咒之力和自甘放棄一身將氣的將星,可終究還有一段仙氣難尋…先前那般頻繁出入九幽絕地,你還要不要命了?”
“怎麽敢不要,我可是惜命得很~”孟孟安撫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不過欠了一段仙氣,想來拖個百年千年必然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便自求多福吧。”文琪一副懶得再跟她廢話的模樣,甩袖出了門。
院中數人見文琪出來,一時也是神色各異。冥越冷冷掃了一眼眾人,不發一言地又回了屋子,重重關上了門,全然不再打算理會這一眾人等。
冥豆豆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關懷備至道,“文琪,如何了?想來她也沒什麽大礙吧?我們回去吧,小係鬧著要回去呢,是不是呀小係~”
他腳邊靠著一個白生生的娃娃,鮮紅的肚兜稱得他更顯出了幾分可愛,他看了眼不停朝著他使眼色的某隻,也學著他笑眯眯地仰著頭,“是啊,娘,小係好困了,小係想回去了~”
“小係乖,小係先和爹爹回去可好?”文琪揉了揉他的腦袋,又看向遠處正膩歪著的楚夢君和文書,笑了笑,“文書,你陪著你大小兩位主子先回去休息可好?我還有些事想跟夢君聊聊。”
“我可沒什麽想和你聊的~”楚夢君嗔了她一眼,額間的紅玉在幽藍的天空下隱隱生輝,她拉著文書便向外走去,嬌俏的聲音卻還幽幽傳來,“小美人看人看得可真緊~連進去看看都不讓,可真討厭~”
“是啊是啊,可不是討厭麽~”應聲蟲一般的應和聲讓美人又是一陣笑~
“好端端的,跟她有什麽好聊的?她素來沒個正形的,要聊還是跟我聊吧~”那邊兩個人才堪堪走遠,這邊抱著娃娃的這位也不安分了起來,笑眯眯地朝著文琪的方向湊了過去。
文琪一把推開他,將他手裏的小魔頭搶了過來,一邊逗弄著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開口,“前些日子她似是有心套我的話,我怕她一時擔心做出什麽傻事來便不好了。你也知道,當年你救她回來的時候…”
冥豆豆聽她這麽一說麵上的笑意也跟著深了幾分,也跟著捏起了小係的肉臉,“你管她的事情做什麽。當年我們將她救回來的時候,她便已然修為小成,如今在地府裏修了數年的靈道,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岔子。”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文琪索性又將咿呀叫喚著的孩子放了下來,眉心輕凝,“人間的那位,如今隻差一步便能得道,可這差的一步究竟是什麽,誰也不知道。萬一,夢君應了他的情劫,隻怕…”
“情劫…”冥豆豆聞言也肅穆了神色,“若隻是應了情劫倒也還無妨,怕隻怕,那位若當真是差了這一步便能得道,那…大概連文書都少不得要遭些罪了。”
“也不知,這究竟是誰的劫了…”文琪莫名歎了一句,倒是讓冥豆豆心念一動。
“文琪說這話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奇怪麽?”文琪一邊安撫腳邊的小人,一邊開口道,“原本孟孟來這地府做孟婆,不過是你一時玩心促就。可偏偏這些日子裏接二連三的,我倒是有些疑惑,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該是萬年難遇的事,怎麽一下子就都讓孟孟碰著了?碰著便碰著了,時機卻還那般的巧…怎麽偏偏是在冥越出現,孟孟想起些許從前的事情之時?”
“唔…”冥豆豆也難得正了幾分神色,略一思索,心間隱約竟是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隻那猜測太過荒誕,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見文琪還看著自己,心頭又是一亂,笑眯眯地開口道,“若真是什麽劫數,又應的什麽?難不成打算讓她渡個劫再回去做兔神不成?我們還是莫要在這兒亂想了~”
“兔神…”文琪聽了他的話,似是想起了什麽,眉結凝得更緊了幾分,她低頭對著委屈的嘟著嘴巴的小係道,“小係乖,去瞧瞧你姨姨和文書叔叔做什麽去了,好不好?”
小係雖不情願,可瞧著兩人神色有異,哼哼了兩聲之後也扭著屁股離開了。
“文琪,你究竟想說什麽?”冥豆豆見狀自然也知道文琪要說的話恐怕非比尋常,隨手布下一道禁製,正色道,“你究竟想到了什麽?支開小係,是怕他聽聞你的猜想,會染上因果麽?”
“我是想…”文琪眉眼間的正色更甚,話鋒卻是轉了轉,“你可還記得,七百年前,兔神跳脫引魂鈴之時,許了怎樣的重誓?我,我隱約有些記不清…”
“誓言…”冥豆豆眨了眨眼睛,歎了口氣,自然知道麵前的人是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緩緩道,“哪裏是什麽誓言,是血祭。一祭不為仙,二祭不修情…”
“是啊…不為仙,不修情…”文琪瞪大了眼睛,眉結更緊了幾分,“若是不為仙算是應了血祭,那不修情,如今可不算是破了?不對…是從冥越出現開始便破了!”
“不錯。”冥豆豆點頭,“若你我的猜測不錯,血祭破一,那就必然應劫。若是要應劫,她最後若無法成仙,便隻能化作劫灰…而這一劫竟是牽動了三界契機,引得數方之劫串聯了起來,才有了今日這番情景。”
“那麽…夢君的這一劫,怕是避不過了…”文琪說著說著卻是心念微動,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早先堅持要傳位於小係,莫不是…莫不是你也被牽連進了這一劫?”
“到底還是瞞不住你。”冥豆豆苦笑,“我如今不過空居閻王之位罷了,從九幽絕地出來的那一天,我體內的王者之心便已然衰頹,新的王者之心,早已在小係體內長成了。即便如今我不退位,我也算不得這地界之主了。”
“你…”文琪怔了怔,一時竟是眼眶微熱,她低聲道,“你不後悔麽?你,可會恨我?這麽些年…”
“傻文琪。”冥豆豆攬過眼前透著幾分倔強的女子,隻覺得從未有過這般的安心,“得妻得子,夫複何求?別說是地府之主,即便是叫我立時化作百年壽元的凡人,那也是甘之如飴的。”
“……”文琪閉了眼睛,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