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千年執念築成道
“尊者進來神色越發清明,連我等同道中人都心生敬仰,看來尊者飛升之日已然指日可待啊。”說話的人長須花白,一身道袍倒是仙風鶴骨,英姿勃發。
“長陽道長說得哪裏的話。”對麵的人一襲白衣,仙氣飄然,眉眼卻是極為年輕俊秀,“除魔衛道本就是我輩職責所在,青峰山的路不好走,道長難得來一次可是有什麽難事,但說無妨。”
“清風尊者既然如此說,那貧道也就不與你這般客套了。”那位喚作長陽的道長笑著捋須點頭,“西南地界的公孫家,近日裏總有些怪事。公孫家主的長子來求了我,我去公孫家查探了一番。怪就怪在,從宅外觀去分明妖氣衝天,可隻要一入公孫內宅,便再尋不著一絲一毫的妖物蹤跡,著實令人費解啊。”
“這樣…”清風看著遠方,似在出神,良久之後,才又開口道,“貧道近來演練天機,世人皆言天機難測,貧道倒是有幸窺得一二。長陽道長可有興趣共聽些許?”
長陽聽他這麽一說,隻好接道,“尊者窺得的天機,貧道自然洗耳恭聽。若是有什麽福澤天下或是災禍橫行地大事,貧道雖則人微言輕,但也必定廣邀同道,為尊者分憂。”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清風這才回過頭,笑道,“隻是天機顯露,三月之內必有機緣助我修成正道,偏生這機緣隻會在青峰山上出現。道長方才說貧道飛升之日指日可待,看來真是要借道長吉言了?”
“這…”長陽一時不知是喜是憂,這等機緣是修道之人終身夢寐之事,可偏偏在這檔口,他又不能確定是不是他的推脫之語…他沉吟片刻才又開口道,“真是天大的喜事,貧道一時喜不自勝,倒是忘了恭喜尊者!公孫家宅之事再要緊,也比不得尊者正道之途。且天機明言三月之內必現機緣,想來公孫家再強撐三個月亦是無妨。隻是…”
“長陽放心。”他眸光低垂,麵上溫和不減,隻不知心中想了些什麽,連客套都沒了心情,“隻需三月,三月之期一到,貧道自會去一趟公孫家。”
“如此甚好。”長陽這才鬆了口氣,作揖道,“貧道就先在這裏祝道長早日得償所願,一舉位列仙班了。”
清風點了點頭,未置可否,隻笑道,“三月之日說長不長,說短倒是也不短。未免道長舟車勞頓之辛勞,稍後自會有人引道長在青峰山小住數月,安心等候便是。”
“如此,貧道就不在此叨擾了,靜候尊者佳音。”
清風淡淡點頭,看著眼前的人慢慢退去,又轉身看向遠方。良久之後,他才低低笑了一聲,似是自語道,“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了…上天到底還是垂簾,願意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小道上緩緩走來一位身著灰衣道袍的小童,他走近行禮道,“師傅,長陽道長已經安排住下了。青峰山的禁製也著人細細加持過了,必定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隻是這樣,怎麽足以迎接貴客…”清風淡淡搖頭,眸中綻出精光,“飛羽,今日起你便替我守在山門處,一旦她出現,即刻帶到我的煉室後再稟報於我,不得拖遝。”
“是,師傅。”飛羽應了一聲,卻遲遲不肯離開。他等了許久也不聞眼前的人開口詢問,隻得又自顧開口道,“師傅千年修行卻不得飛升,便是因為這個女子嗎?青羽聽長老們說…這女子是個妖孽。”
清風聽了之後卻也不惱,隻回身打量了他一眼,笑了一笑,“那些長老們倒是把舌根子嚼到了我身邊人的身上了?那麽飛羽覺得呢,覺得師傅是一個被妖孽迷惑了的昏道麽?”
“當然不是!”飛羽聞言連忙擺手,“若要說師傅是昏道,那這大千世界,隻怕再沒有明道之人了。隻是飛羽不明白,為何師傅一定要糾結於一個女子,還要如此大動幹戈的…”
“飛羽。”清風淡淡打斷了他,卻是問了一句似乎不相幹的問題,“當年你求仙修道,是為了什麽?”
“求仙問道…”飛羽先是愣了愣,隨即驕傲道,“自然為了光耀門楣!父親在家中從來沒有地位,直到師傅將飛羽領上了青峰山,父親母親才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如今飛羽雖不得時時在雙親身旁照料,但必定時時苦修,隻盼保爹娘有生之年能安然無憂。”
“那麽,等你爹娘羽化之後呢?到那時,你又將為何而修仙問道?”清風瞧著這樣年輕稚氣的麵容,一時竟是有些感慨,便隨著性子多說了幾句。
“這…”飛羽被問得語塞,窘迫之下又強道,“求仙問道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保衛天下蒼生、除魔衛道!待到人間無妖魔作亂之時,必然也就不必再苦修仙道了!”
清風聞言笑了笑,頗有些語重心長地看著眼前的小弟子,“飛羽,你可知修道之人得道之前皆要經曆天道之劫?劫數天定,從沒有人知道自己會麵臨什麽。”
“師傅的意思是…那女子是師傅您得道之前的劫數?”小道士這才舒了眉結。
“飛羽,你還太小了,不明白。”清風笑著搖了搖頭,有轉過了身去,眸色悠遠,“若是沒了這點執念,隻怕千年之前我就要隨著師傅去了。我便是想要重新做個選擇,想瞧瞧能不能換得一個我想要的結果。”
“師傅想要什麽結果?”飛羽撓了撓頭,隻覺得自己非但沒明白師傅的意思,倒是越聽越糊塗了。
“你且去吧。”清風卻是不願再多言,隻淡淡擺手,“我吩咐的事,莫要怠慢了。”
“是…師傅。”飛羽雖不情願,到底還是磨磨蹭蹭的退下了。走了許久又回頭看了一眼,隻覺得孤峰之上的那片白影,突然感覺到了異樣的清冷和…悲寂。
冥豆豆坐在閻王殿上,逗弄著自己的兒子。小家夥從前段日子開始便一直長得飛快,到了這會兒早已不見了那副奶娃娃的身段,長成了五六歲孩子的模樣。
“小係呀~”還未見著人,便聽得媚入骨髓一聲喚,屋內的一大一小無奈地對視一眼。
“爹爹,我們若是攔不住姨姨,娘親會不會罵人呀?”小係眨著眼睛,分外無辜地看著抱著他的人。
“然後你就可以跟娘親說,是爹爹沒攔住的,所以不怪小係是嗎?”冥豆豆滿麵甜笑,“接著娘親就會狠心地把爹爹趕出來,你就可以一個人霸占著娘親了,是不是?”
“小係絕對沒有這麽想!”小東西眨巴著眼睛,更無辜了幾分。
“不過嘛…”冥豆豆瞧著自家兒子,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麽鬼主意,當即笑眯眯地把他抱到了桌上,“好在方才你漂亮姨姨叫的是你的名字~所以…”
“小係~”待到楚夢君一步三搖地走近閻王殿時,就見得一臉委屈的小係一個人坐在高案之上,眨巴著眼睛一副未能回過神的樣子。她快走了幾步,將他抱了下來,“怎麽了這是?你爹爹又欺負你了?”
“漂亮姨姨…”小係嘟著嘴巴,“小係知道爹爹的令牌藏在哪裏,漂亮姨姨若是真的非要走,可不可以不要連累小係…小係想和娘親睡…”
“撲哧——”楚夢君被他一番話逗得一樂,故作正經道,“那好,隻要姨姨安安穩穩出了地府,就絕對不連累到你身上去,如何?”
小係賊兮兮的眸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乖巧地點了點頭,笑得很是無辜。
“冥豆豆你還真是給我長臉啊,什麽事都往自子兒子身上推?”文琪白了一眼賴在自己身邊的人,沒好氣地推開他,“到底還是攔不住了麽?”
“文琪…”冥豆豆故作可憐地眨了眨眼睛,“孟孟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如今整日裏乏得很,連我看了都有幾分不忍心更別說天上的那個,隻怕恨不能把地府給拆了。如今隻有夢君才有這麽點希望請的清風出手,難不成還真要等到耀光來跟我要人,才放她出去不成?”
“天帝…”文琪歎了口氣,“他對孟孟倒也是情真意切,隻不過…倒也是難為他。”
“有什麽難為不難為的~”冥豆豆頗為不屑地撇了撇唇,“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道理就是凡人都懂。他既是不能丟下自己那身華服,就怪不得要丟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為何當其位便不能行其想為之事呢…”文琪被他這麽一說,又被勾起了愁緒,“難不成這天道,當真…”
“不可胡說。”冥豆豆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文琪從未居於君位,自然不知天道輪回的威脅,他卻不能眼睜睜瞧著,“天道如何,自有天理評判。公與不公,都不是你我可以改變的。”
文琪歎了口氣,“咱們自是不必爭的,隻是孟孟她…”
“天無絕人之路。”冥豆豆拍了拍她的腦袋,“九死亦有一生,孟孟不是福薄之人,必能化險為夷。你也別太過擔心了。”
“但願吧。”文琪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