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似是故人來
楚夢君這兩天過得分外惆悵，她憤憤盯著不遠處的長亭中道貌岸然的人，咬牙切齒地在肚子裏罵了無數遍。奸險小人啊！
什麽叫憑現在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難道不是被他渡了仙力的自己嗎！說好的仙力呢！
“你說話不算話！”
“過來。”清風看著在遠處張牙舞爪的小女子，眸中隱約泛笑，“若是不喜歡芍藥，去庭前看看牡丹如何？”
楚夢君張了張嘴巴，什麽也沒有說得出來。她突然有些無力，他們不過千年未見，她怎麽竟是真的半點也摸不明白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麽了呢？其實不知道想什麽也無所謂，誰要關心一個牛鼻子道士究竟想的是些什麽！可偏偏好像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了一般，牛頭不對馬嘴，一句也說不到一塊去。
“若是不喜歡牡丹，我帶你去江南，看杜鵑可好？”
“我不喜歡看花。”楚夢君本著惡心他就是便宜自己的心思，繞了一縷青絲，“清尊這話，莫不是我喜歡什麽，你便要給什麽了？”
“隻要你不離開。”清風蓋了茶碗，定睛淺笑，“就算是你開口要了我這條命，我也絕不說半個不字。”
“哦？”楚夢君一步三搖地走進了涼亭，施施然在他對麵坐下，眨了眨眼睛，“好！就要你這條命。還請清尊即刻割愛才是呢~”
“這有何難。”清風抬了抬手，對麵的人便不受控製地落到了他的身側，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從今天起，我便片刻不離地跟在你的身邊，這條命，是你的了。”
楚夢君撇了撇嘴巴，就知道這家夥是個無賴啊！無賴！
“不滿意？如何才能滿意？”
“你死了我就滿意了。”楚夢君涼涼看了他一眼。
清風看著她憋屈的神色，失笑，“還是從前一樣的性子，真好，楚楚。”
從前？楚夢君看著他麵上隱約少年意氣的笑，一時也有些恍惚，仿佛從那個笑裏看到了千年之前的時光。你死了我便滿意了，這樣的話，自己好像真的也對他說過呢…
千年之前的清風，還不是如今天下敬畏的清尊，隻是一個剛剛被師傅教的道法小成的，清風道長。
“小道士~我都追了你這麽些天了，你實話與我說，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厚…厚顏無恥！”小道士羞惱地瞪了眼前的女子一眼，似是不解恨地又罵道，“妖冶無格！”
“你是在誇我漂亮嗎？”水靈靈的眼睛湊近了幾分，更顯出了幾分楚楚之色，“小道士~我就說你一定會喜歡我的~我這麽些年可就喜歡了你一個人，你怎麽可能會不喜歡我呢~”
“你離我遠些…”清風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清心咒，這才終於有勇氣抬頭，可一對上那雙忽閃的眼眸，心間便好似被一股熱流逆襲而上，融融的暖意自心口奔上耳朵，附上雙眸。他聽不見師傅的教導，也聽不見晨間的鍾鳴，看不到身處何地，他的眼、耳、心，竟是全然被這個精靈般嬌俏的女子占據了去。
這大概便是師傅說的，走火入魔吧？
見她真的從善如流地退了幾步距離，他竟是有些不快，抿唇又訓道，“這是青峰崖，你這小妖怪當真不想活了不成？竟一路跟到了煉室！你是想化作爐灰嗎！”
“你放心~我雖然打不過你師傅，可隻要有我族秘寶，你師傅想要發現我也沒那麽容易~”
“誰擔心你了！”清風提了音量，卻越覺得心虛，他有些懊惱地瞪著眼前的人，“別的妖怪見了青峰崖避都避不及，你跟上來究竟想要做什麽！”
“你陪我玩的好好的，卻說要回山上~我不跟著你上來，誰陪我玩？”女子笑嘻嘻地又湊近了幾分，“你師傅沒有教過你，做事情要有始有終嘛？既然陪我玩了，自然要陪我玩得盡興才是啊！”
“我…我那是學藝不精，被困於迷陣…誰，誰是在陪你玩了！”清風有些頭疼地按了按腦袋，覺得自己跟眼前的小妖實在是無法溝通，“你快走吧！若是你有什麽想要的也快些說出來，若在我能力之內，必定讓你滿意了便是！”
清風一番話說出來，全然沒有覺得一個道長去幫一個小妖怪有何不妥之處。倒是那女子眨巴著眼睛，笑意更濃，“都說青峰崖上有個小道士從來不濫殺無辜，看來心腸是真的好啊~道長，我問你，我若是無論如何都不滿意，你能奈我何？”
彼時的清風一陣無力，眼前的人無論如何趕不走，說道理又說不通，嚇唬她又不怕，當即垂了腦袋，沒精打采道，“旁的小妖從不似你這般難纏，罷了罷了…你自己說吧，要如何你才能滿意？”
女子見眼前的人被欺負得狠了，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湊近他，笑得曖昧，“真的，要什麽都行麽？”
“你你你你！”清風似是被嚇到了，連連後退幾步，“你莫要癡心妄想！我自幼便是道尊的人了！不該有的念頭你最好想也不要想！我這輩子跟你都不會有什麽關係的！你莫要胡說！”
女子先是愣了愣，細細品了他一番話，心間竟是平白生了幾分怨，本打算調侃一番便離開的她，鬼使神差地開口道，“我就是要你變成我的人！若是你不能成為我的人，那也要等你死了我才滿意！怎麽樣小道長？你是從了我？還是為了保衛的你貞潔去死？”
“……”他憋紅了臉愣了半晌，隻扔下了妖孽二字，便匆忙推開她衝了出去，仿佛身後跟了什麽窮凶極惡之輩一般，狼狽逃竄。
“想什麽呢，都失了神？”清風敲了敲她的腦門。
“沒什麽…”楚夢君不動聲色地垂眸，似笑非笑，“上次在山門處碰到的那個咋咋呼呼的小道士，叫什麽來著？就是傻愣愣叫飛羽師叔的那個，是叫…子白？”
“那個小家夥天資甚佳，一心向道，你可莫要打什麽主意誤了人家。”
楚夢君不屑地撇唇，“即是一心向道，又如何會被我打的主意影響了，你這個清尊，就不會好好言傳身教一番，免得弟子誤入歧途嗎？”
“他自然不會誤入歧途。”清風撫了撫她的側臉，笑意微斂，“我怕你真的打了什麽主意，我會忍不住把這個小家夥扔到你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
“我不管！你若是不給我渡仙力，我就不查這個案子！”楚夢君口頭上拗不過他，幹脆心一橫開始耍賴，“你昨天可是說了，當時的我！當時的我可是揣著你的仙力呢！你把當時的我還來！”
清風的眸光掃過涼亭外的一處，隨即低垂，他溫和的聲音似是縱容，“楚楚，你要什麽，難道我還回不給嗎？”
楚夢君被他突然溫柔了幾分的聲音刺激的一哆嗦，她半倚在他身邊斜著眼睛抬頭，“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臭道士！”
她這些日子被他的靈力引著日日待在他的身邊，自然也不覺得此刻兩人的形容有多麽的親密，而周身靈力被封，自然也察覺不到什麽異常。隻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對勁，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得意？
“快說！你究竟又算計我什麽了！”楚夢君湊上前提了他的領口，陰惻惻地威脅道。
清風也不製止她，隻是看向她身後，淺笑，“楚楚頑劣，讓閣下見笑了。”
楚夢君見狀，一時竟是有些不敢回頭。她周身靈力被封，分明沒有感覺到來的人是誰，可那難過低落灰敗的情緒似乎化作了一座座實質的山，從她的腦後，壓到她整個身心。
麵上不自覺地泛了幾分苦笑，她有些僵硬地鬆開自己的手指，又愣愣地扶著一旁的桌子勉強轉身，看著眼前一身黑袍的人，聲音有些幹澀，“文書，你來了。”
文書似乎沒有看到她身後的人一般，隻是笑眯眯地對楚夢君道，“是啊，夢君，我來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可是孟孟那邊又出了什麽問題？你怎麽會突然來人界？”楚夢君眉心微皺，說不上來心底的那一抹不安究竟緣何而來，她下意識地便想到了孟孟，語氣更添了幾分焦急。
“她沒事。”文書麵上的笑僵硬了幾分，看見她光潔的額頭，那笑容更似乎掛不住了，“孟孟沒事，地府也沒事。隻是夢君，你要跟我離開嗎？”
“可是我還沒有弄到那道仙氣…你放心，隻要…”要多久呢？她自己似乎也說不準，要多久她才能從清風這裏拿到那道仙氣呢？一個月之後？一年之後？還是真的，要與他耗上千年？
“她不會與你回去。”清風指尖銀芒微閃，楚夢君便就這樣靠近了自己的懷裏，他感受著胸前微微的暖意，臉色這才好看了些許，“閣下不似凡人，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
楚夢君垂了眸子，笑得諷刺，“清風，你現在若是不放開我。我就是拚著靈根盡毀，也要衝破了你的禁製，而且我保證，這一生你都再沒有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