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夫君丹辰子
清風在小黑出現的一瞬間便迅速將楚夢君拉起，他站在一個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笑得溫和，“我二人不過誤入，並非有心打擾。若是閣下可以開方便之門，清風感激不盡。”
小黑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的警惕，隻隨隨便便坐了下來，看著他們，似笑非笑，“這裏是我為小茜選的安息之地，既然進來了，不如好好陪陪她。”
“恐怕不行呢~”楚夢君挑了挑眉梢，“我誤闖進來之前，以為這裏仿佛是一個上古遺跡，可直到剛剛我才明白，隻怕這裏的古怪，都是你用金身血肉設下了禁製的緣故。”
“那又如何？”
“既然是禁製，就還在天道之內…”她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麵上的笑更嫵媚了三分，“我猜你不惜毀了金身設下這般禁製，不過為了留住方才那女子的最後一縷神識吧？”
“你若是有什麽話，最好快些說。我的耐性不是很好。”小黑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動怒。
“想必你也知道，清風是修道之人。”楚夢君繞著清風的胳膊輕輕劃了劃，似乎全然沒把眼前人的警告放在心上，“你如今不過仗著這個陣法可以絞殺靈力，所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可是可惜啊…清風還修出了一道仙氣。”
“那又如何？”小黑冷哼，“那道仙氣如今在你的體內，他沒有靈力，如何調用仙氣？你靈力被封，難道還能借這段仙氣破了我的金身不成？”
“誰說要破你的金身了？”楚夢君偏頭，笑意更深，“我不過想告訴你，有人如今等著這段仙氣續命，而這個人好巧不巧的，偏偏是天帝耀光的心頭寶。”她看著小黑越發冰冷的雙眸，笑得更是嬌媚，“你說，若是我們在這裏被困得久了，天上的那位，會不會順著那道仙氣，找過來？”
“既然如此，留你們也是禍患！我今日便解決了你們，看看天帝如何找來！”
“嗬嗬。”清風笑了一聲，“閣下何必嚇唬楚楚，你若是當真能解決了我們，隻怕也不會跟我們廢這些話了。早在我們猜出你身份的那一刻，你就該動手了。閣下毀了自己的金身，如今…隻能靠這裏的禁製殺了我們了吧？”
“偏偏…我們的身上都沒有了靈力，這裏的禁製殺不了我們~”楚夢君眨了眨眼睛，“哎呀呀，作繭自縛~”
清風見麵前的人剛剛要平息的怒火被她一句話調了起來，不由得苦笑，“我二人不過誤入，絕無惡意。楚楚孩子心性，還請閣下不要與她計較。隻是她所言非虛，若是我們一直被困在此處，隻怕於那位夫人安息不利。”
小黑聽完他的話，麵色陰晴不定，他來回打量了二人許久，終於開口道，“好，我可以送你們出去，隻是你們二人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願聞其詳。”
“告訴張生，小茜還在等他。”小黑抿唇，黯了眸色，“即便他已經成仙了，他的發妻也還在等他。”
“不知那位張生的道號是？”
“道號丹辰子，仙號丹真人。”小黑抬眸看了眼清風，“閣下既是守信之人，便隨我來吧。”
楚夢君這才明白，方才這家夥竟是在試探他們，若是他們隻求脫身而一口應下了他，隻怕這會兒，真是要玉石俱焚了。她彎了彎唇角，當年的青澀少年，竟都已經長成了一直老狐狸了麽？想到自己周身被封的靈力，笑意又淡了幾分。可不是老狐狸麽，算計起人來，半點痕跡都不會露的。
三人走到外間，小黑對李夫人笑道，“我剛想起還有些東西沒買，正好帶他們二人出山，便不勞煩你明日再走一趟了。”
“也好。”李夫人理了理羅裙，“我就不送你們了，路上小心。”
“嗯。”小黑點了點頭，便帶他們二人向外走去。
“十二個幻景，你該不會每天換一個待著吧？”剛一出門，楚夢君便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你布下這樣的禁製，分明是不想那個丹辰子過來找她，怎麽還要我們給他帶話說有人在等呢？”
小黑靜默了一瞬，還是緩緩開口道，“禁製是我設下的，幻景卻是小茜這一生放不下的每一個時刻，我將她們分別放在了七道幻景中。”他頓了頓，又道，“算你們走運，若是進了沒有小茜的幻景，隻怕真的要在那裏被困上一輩子了。”
“一生最放不下的時刻？”楚夢君眨了眨眼睛，“那麽，這個幻景，就是她等著的那幾年？”
“不錯。”小黑沉聲應道，“這是第三個幻景，隻要再往後走四個幻景，我便能送你們出去了。”
楚夢君一邊走一邊沉吟，清風見狀敲了敲她的腦門，“想什麽呢？”
被敲的人連白眼都不想賞給他…隻是自顧自斂眉思索，好一會兒才恍然道，“那麽，第一個幻景該是他們二人大婚之時，第二個幻景是丹辰子出家？第四個幻景是丹辰子升仙？第五個幻景是升仙之後的等待？第六個幻景是…你？第七個幻景是死亡？”
“雖不全中，亦不遠矣。”小黑的腳步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沉痛之事，他歎了口氣，“馬上你們就知道了。”
他話音未落，幾人的麵前便出現了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他腳步未停地踏了過去。楚夢君看了眼清風，後者對她點了點頭，兩人也走了進去。
剛一踏入幻景，楚夢君便看見眼前跪著一個女子，是小茜。
女子所跪石階之上，是一座清靜肅穆的道觀，觀門禁閉，全然沒有聲息。
“小黑？”她似乎察覺到什麽，回頭看見了小黑，勉強笑了笑，“小黑，你別管。”
小黑咬牙，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見石階之上的門被打開了。“吱呀——”一聲，緩慢而磨人。而跪在地上的女子在聽見聲響的一瞬間便顧不得其他了隻直愣愣地盯著那道越來越大的縫隙。
“夫君…”她終於看清了從門口走出的人，顫巍巍叫了一聲，眸中瞬間被淚水充盈。她勉力站了起來，想要向前走，卻沒什麽力氣，隻笑得卑微，“夫君，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紅塵不過虛妄，你又何必執著？”清冷的聲音沒什麽感情，他遠遠停在了石階之上，帶著悲憫的神色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段業障罷了，貧道的大道已在眼前，你何不也去尋自己的道？”
“聽說你要成仙了。夫君…你真厲害。”女子在他的目光下顯得有些局促，“我隻是想在你成仙之前再見見你，以後，約莫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吧？你在天上，而我若是死了，怕也隻能是去地府的…”
“莫要執妄了，小茜。”他的聲音依舊清冷，眸中沒有絲毫波動。他看著眼前的人，仿佛真的不過一個看客。
“我隻是想再多看看你…”女子開始有些顫抖，“我沒什麽執妄。我知道這輩子，下輩子，你與我都不會再有什麽瓜葛了。可是夫君，我還是想要親眼送你離開，那樣我才知道，在哪裏等你回來啊…”
一身道袍的人沉默了一瞬，似是歎息，“終究是一段業障…你不必在這裏跪著了，隨我進來吧。但願這段時間，無量天尊可以化解你的執念。”
“真的嗎…？”她有些不敢相信，可隨即向前挪了幾步，急急開口道，“謝謝夫君！謝謝夫君…我，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隻要，看看你便好…”
石階之上的人終究沒有下來扶她，他看向她身後的三人，淡淡道，“三位也請吧。”
小黑聞言終於把目光從女子身上挪開，冷哼了一聲，“這道觀太小，怕是隻能裝下你一座金仙，我們就不跟著占地方了，你還是把該照顧的人，照顧好吧！”
“如此，就不強留諸位了。隻是山中路險，還請諸位一路小心。”他說著便回身離開，不帶一絲留念。
楚夢君看到這裏也是一聲冷笑，“這些牛鼻子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清風尊者，哦？”
清風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倒是願意去地府陪你生生世世，隻怕有些小氣鬼連一千年都不願意還給我。”
楚夢君拍開他的手，笑得好不諷刺，“是呢，親手把我送進地府，再去陪我生生世世，我還真是感動啊~”
兩人說話間，小茜已然進了觀門，小黑也跟著回過了神，“走吧，還有三個幻景。”
“小黑…”楚夢君見狀也有些低落，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帶了些不忍，“她的七個幻景，竟是一個都沒有你嗎？”
第四個是那個男人升仙之前的時光，第五個是那個男人升仙的時候，第六個是那個男人升仙之後的等待，最後一個是至死都沒有等到的絕望…可是，竟然一個都沒有關於這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的嗎？
“那又如何？”小黑一麵向前踏入屏障，一麵低聲笑道，“陪她到最後的，不也還是我麽？那個早就飛升的人，隻怕就算後悔，也再見不到她最後一麵了吧？”
丹辰子，你悔嗎？
你若當真是鐵石心腸，你若當真沒有一點點在意，當年又怎麽會放她進去？
可是丹辰子，你再悔，也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