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重歸幽冥府
清風許久沒有說話，耀光卻是放下了茶盞，“我在人間無法待的太久。”
他說完看向清風，後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一日過得確實太長了些…”他頓了頓，又問道，“需要仙氣的那位姑娘，還能撐多久的時間？”
“隻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耀光看向他，笑意淡了幾分，“這道仙氣是你的大道之緣，你若是不願，沒有人能拿走。隻是…”他頓了頓，神情鄭重，“若清風能出手相助，大道機緣，本座日後定能為你再尋一道。”
清風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看來人間的大道，離天道，還遠得很。”
“何出此言？”耀光挑眉，似乎直到現在才終於提起了幾分興趣。
“常人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道法有雲，大道無疆。不知天帝覺得，這天道，是有情，還是無情？”
耀光聽他這麽一問，終於正了神色，“並未有天條規定，不許天界之人接觸情愛。隻是你也明白，大道無疆。若是想要潛心大道，自然要摒棄雜念。”
“天道…”清風淡淡一笑，“我不求機緣，隻求天帝救了想救之人後，能替我留意照顧楚楚。”
“那麽你？”
“我？”清風起身，門外的青山一如千年之前，他這段千年的執念，也該放下了吧？“清風還有兩件事想要勞煩天帝，若是天帝應允，清風此生便再無所求，來世如何，隻看天意了。”
“你要重入輪回？”饒是耀光，也有些詫異，此人一步大道，甚至已然修了一道仙氣，竟甘心再入輪回…
“重入輪回又有什麽不好。至少這一次，我可以真的自己選擇。”清風負手而立，語意是說不出的孤寂。
“你有何事放不下？”
“楚楚不知道的事情，還是繼續讓她不知道吧。那個朋友對她這般重要，我不想她為難。”
耀光抬眸看了眼他的背影，心中微歎，“楚楚姑娘不會從我這裏知道任何事。還有呢？”
“聽聞天界有個神仙，叫丹辰子。”
“哦？”耀光笑了笑，“飛升者雖說須得曆經千般磨難，但神舟四海，求仙者眾多，遠不乏心誠得道之人。四海八荒的散仙更多是深居簡出之輩。清風突然這麽一問，倒是難倒我了。”
“嗬…那麽怕就煩勞天帝回去好好翻查一下天界仙冊了。”清風搖了搖頭，“那個小蛟龍讓我給丹辰子帶句話，我怕是帶不到了，不知天帝可願代勞？”
“什麽話？”
“他的發妻小茜，一直在等著他。”
耀光垂了眸子，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一定帶到。”
“多謝。”
那日之後，楚夢君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清風。她匆忙趕回青峰山正殿的時候，就已經隻剩下耀光一個人了。他坐在那裏，看著她，淡然淺笑。那場景像是突然刺痛了她，她連招呼也沒打，便轉身離開。
當日她便帶著那道仙氣回了地府，冥豆豆看到她的時候，笑得分外甜美。
楚夢君這會兒才大概可以理解孟孟每次對著冥豆豆這張臉時，心裏的憋屈…
“不錯啊，凱旋而歸還沒給地府多帶個神仙，不錯不錯~”冥豆豆笑眯眯地接過那道仙氣，來來回回打量著眼前媚態全無的女子，“這不過是去取了一段仙氣，怎麽好像把魂兒都給取沒了？嗯？”
楚夢君被他最後那個上揚的語調惡心了一把，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這會兒不用先去救孟孟嗎？”
“這一時半會兒的，想來不會有什麽大礙。”可是這好戲，卻不是每日都能看得見的~
“但願等會兒冥越那家夥殺過來的時候，你也能這麽告訴他。”
冥豆豆抽了抽嘴角，看了眼閻王殿角落裏的那個身影，冷哼了一聲，“本王那是懶得跟他計較！要不是看在他是為了救我地府得力幹將的份上，我才不會忍了他的！”
“行了，快去吧。萬一真出了什麽事，隻怕文琪也不會放過你。”楚夢君提到文琪，眸光黯了黯，也不理會還在一旁看好戲的冥豆豆，對著暗處道，“文書，我回來了。”
“主子…”文書僵硬著身形從暗處走出，看向對著楚夢君笑得不懷好意的冥豆豆，“能不能…”
冥豆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便向外走，沒出息的家夥，淨會給他丟臉！丟臉就算了，連戲都不給看！
“文書…”楚夢君無聲地笑了笑，有些落寞的意味，“那枚暖玉，我大概沒法兒還你了。被清風帶走了，我現在找不到他了。”
她肅清的模樣，讓文書心中一陣陣泛疼，他努力控製自己沒有上前，隻是站在原地，沉聲笑道，“沒關係，反正也是從主子那兒偷偷拿來的，你若是還給我，我還不知道該怎麽放回去呢…”
楚夢君隨意坐在了地上，嬌小的身形在一身水紅色的衣衫裏，更顯得瘦弱，“文書，我把你的東西弄丟了，你卻不怪我…那我把他弄丟了，是不是，他也不會怪我？”
“都是他不好。”文書握緊了拳頭，“他怎麽能忍心丟下你一個人！”
“文書，對不起…”楚夢君把自己埋得更深了幾分，“山水萬重書斷絕，唯夢閑人不夢君…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誰知道非但自己沒能做到，還將你也牽扯了進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夢君…”文書抬了抬手，似乎想要上前安慰，可還是忍了下來，他指尖微顫，閉了眸子輕聲道，“你沒有弄丟他，我知道他在哪兒，你可以找到他的。”
“你說什麽？”楚夢君終於抬頭，一雙眸子已然微紅，“他去哪兒了？仙界？蓬萊？可是我都已經…”
“他入了輪回。”文書扯了扯嘴角，安慰的笑了笑，“他說，這一次的路，他想試試能不能自己走出來。”
“自己走出來…為什麽要，入輪回？”楚夢君喃喃重複，“他，連仙也不修了嗎……？”
“大概，為了下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再也沒有放開你的理由吧。”文書終於抬步走近了她，他拍了拍她的肩，“夢君，你已經躲了一千年了。若當真舍不得，這一次，為何不勇敢一些？”
“可是他離開了…他不想見到我的。”楚夢君似乎被魘住了，怔怔的回不過神，不住地喃喃自語。
文書到底不忍心逼他，按住她的肩頭，“主子也去了一會兒了，要不要先去看看孟孟？”
楚夢君被他這麽一說，倒是回了些神采，“對，我們快去看看孟孟如何了。”
兩人走到孟婆居的時候，屋子裏已經站了一圈的人了。
“漂亮姨姨！”床邊脆生生的一聲喚，迎麵撲來一隻大團子。
楚夢君笑著將小人接入懷中，捏了捏他粉嫩的麵頰，“這才多少時候沒見，小係就長這麽一圈了，嗯？”
“小係每天都在長高長大哦~就是好想漂亮姨姨~漂亮姨姨出去玩不帶小係一起，還害小係被娘親罵…”
“噗哧——”楚夢君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就是這麽想我的，嗯？”
“喂喂喂，放開我兒子。”冥豆豆連忙將她懷裏的小人搶了過來，“真有出息，欺負不過別人回來欺負我兒子。”
楚夢君這會兒懶得搭理她，隻對文琪點了點頭，“我來看看孟孟，她如何了？”
“冥越方才將仙氣引渡進了她的體內，氣息平靜了許多，魂魄也安穩了下來。想來應該是無礙了。”
“那就好…”楚夢君站在床邊，看著冥越小心翼翼地扶著半昏迷的孟孟，突然有些羨慕。有些人錯過了七百年，可兜兜轉轉，也還是從前的那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自己，會有這樣的幸運嗎？
漫長的生命，漫長的等待，千年的時光，磨滅不掉的期待與絕望。修煉帶來的長生，除了這些沒有意義的時光，究竟還給她帶來了什麽呢？
她仿佛可以理解清風的選擇了。
不告而別，是因為真的不想再和過去有所牽扯，是因為想要結束這種漫長的折磨，是想要，解脫…
她突然覺得，孟孟說得對。
輪回何苦？塵世何苦？短短百年，快意恩仇或是畏首畏尾，這一世結束，對錯不過百年，下一世便又是一個新的你，新的，與上一世，無關的你。
這樣的背負，才是一個靈魂，可以背負得起的吧…
“冥越…”
“孟孟！”冥越握緊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你終於醒了。”
“孟孟…”楚夢君坐在床邊，撫了撫她的額發，“孟孟。”
孟孟這會兒像是有些累，她有氣無力地打趣道，“知道你為我犧牲了不少，也不至於我一醒過來，你就急著跟冥越爭寵啊~你要是真想要爭寵，不如嚐一碗我熬得湯？”
“好啊。”楚夢君放下手，笑意融融，“說好了，等你好起來，一定親手端一碗湯給我。”
“什，什麽…？”孟孟像是一時回不過神來，眨巴著眼睛看了一圈，發現眾人神態各異，她望向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