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溫情
日前江湖上的大事,除了劉淵之死,便要說是劉和的繼位了。
此事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人人都在談論劉和如此迅猛的登基速度是否是在謀劃什麽,蘇暮他看到的是劉和登基後采取的一係列雷厲風行的管製措施。
分明就是在消除諸王勢力,尤其是當前傭兵十萬的劉聰,出台的幾項法治措施幾乎刀刀致命——不管目的是否能夠達到,這必然是劉聰謀反的一個導火索。
“怎麽說?”葉夕似乎也正是擔心到了點子上,她微微蹙了眉,伸手拂了拂告示上的塵土,扭頭朝蘇暮道,“如今劉和繼位,劉和與諸王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
“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罷了。”蘇暮淡淡道。
“晏一笑?”葉夕沉吟片刻,又驚又疑地道出心中所想。
蘇暮搖搖頭,“還不清楚,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有人在推動這一切,他的目的既不是幫助劉聰,更不會幫助劉和。”說罷他又扯了扯唇角道,“我看不透他。”
葉夕在一旁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夕夕?”
葉夕猛然抬頭,卻望見蘇暮喜半參憂的眸子。
“做……做什麽?”雖說是聽過蘇暮這般換過——但那還是蘇大公子醉酒時的無意之舉,隻是眼下這種情況,蘇暮很明顯是清醒著的,葉夕隻覺得自己此刻腦海一顫,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蘇暮搖搖頭,“沒什麽。”他本想悲觀地說他就要參加戰爭也許就要一去不複返這樣悲觀的話,但想了想卻還是吞咽了下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涼夏在一旁聽的不是很懂,所以夕夕是蘇九的小名麽?這兄妹二人還真是感情好。她這樣想著。
葉夕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這位公子為何又忽然發了神經。這種口吻語氣總讓她想起不久前在那無名小鎮上的種種——當真是別扭地很。
“那你現在就要去司馬晏麽?”葉夕問。心裏有些抱怨:他們這都來來回回多少次了?這次竟是又要去找司馬晏了……蘇暮所謂的預料根本不是預料而是烏鴉嘴吧?
蘇暮望著葉夕一臉的不愉快,笑了笑,“我們暫時還是先看看吧。”
事實證明,蘇暮所言非虛。
晉永嘉四年,即同年八月,劉聰率軍從西明門攻進皇宮,於光極殿西室殺害劉和,收捕劉和餘黨呼延攸等人,並斬首示眾。
平陽皇宮
晏一笑拱手,“見過大司馬。”
劉聰抬了抬眼皮,見是晏一笑忙令人沏茶請座,一身的鎧甲還未卸下,隨著他的動作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在諾大的殿堂中顯得極為響亮,“還未表達謝意。”
晏一笑坐下,伸手接過侍女送來的茶水,微微吹一口氣後道,“大司馬謝我甚麽?”他垂著眸子,眸光微閃不知何意。
劉聰敞亮一笑,“若非晏先生,我等都得被我這兄長逼到絕路。”他一揮手便又是一大波士兵呼啦啦地衝進來,開始收拾亂成一團的大殿。
晏一笑抿了抿唇,餘光掃一眼四周,將茶水擱下,“草民隻是略做自己所能為的,與大司馬相比,實在算不得什麽。隻是我畢竟教過劉和,與他還有一段師生情,現下隻求大司馬還劉和一具全屍。”
劉聰此刻急於表現自己對晏一笑的感激,此刻也不管是否有違規矩,當下連連答應,“劉和乃我兄長,今日之凶乃迫不得已為之,實屬不是我的本意。”
晏一笑頷首,“如此甚好。”
這一次與劉聰的交涉還不錯,一來樹立了他重情重義的形象,二來確認了在劉聰手下的地位,三來,也是試探了劉聰的深淺——總之這一次交鋒收獲不錯。
隻是不知墨涯從什麽地方得知了他和劉聰的這一次見麵,笑言了他許久的“戲精”。
除去這一層小插曲,劉聰的整體做事風格都還是令他滿意的:劉和死後,舉朝推舉劉聰登基,他卻先推薦了單皇後之子劉乂帝——此為皇室嫡庶規矩,在劉乂讓位後封劉乂為皇太弟——此為正統也為收攬民心。
劉聰的一言一行確實是比劉和適合做皇帝的多。後者隻稍稍挑撥,便跳進了圈套,心思純淨,生在帝王家著實可惜。
隻是晏一笑不會同情,也不能同情——前路隻有令他隻有一路利用下去才能開辟出來的。
說到底,劉聰也隻不過是他打成目的最好的墊腳石而已。
劉和太過羸弱,並不適合完全掌控——他很容易被別人帶偏方向,而劉聰不一樣,他雖然強勢但性格上便是很容易相信他人,晏一笑相信,他這般兢兢業業塑造出來的形象及做出來的支持劉聰的態度勢必會令他獲得重用。
但是這條路本來可以不必走得如此拐彎抹角,走的如此艱辛——若不是劉淵當初指派他作為太子劉和的師傅,他若是一開始便輔佐劉聰,那麽劉和也許就不需要死,劉聰也不需要通過弑兄這種方式篡位奪權。
那麽一切便順利地多,也簡單地多。
晏一笑磕上眼,墨涯坐在一旁難得安靜。
外頭鍾鼓雷響,是新帝登基的號角。
兩個月,他見證了兩代的更替。
他想到了那位九泉之下才當皇帝一月的可憐太子爺,森森的笑意浮現在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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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豫州許昌的蘇暮還沒有感受到多大的改朝換代之感,畢竟大漢和大晉還是兩個不同的國家,真實感覺自然沒有多甚。
雖是如此,大街小巷對大漢的這次宮變還是津津樂道,傳出了不知多少個版本的所謂真相。有說是大漢氣數將盡子孫殘殺,有說是劉和心狠手辣遭到天命誅殺,也有說其他的……
但是無一例外都是些負麵輿論,大晉的整個輿論趨向還是比較趨向於本朝的。
隻不過就在大晉子民還在津津樂道地談論別國內政的時候,有一場巨大的風浪正在醞釀,這幾乎關乎著大晉的生死存亡,這場事件的結果,也必然是大晉曆史上的一道恥辱。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劉聰繼位後,大漢漸漸穩定,同時大晉也幾乎是一片太平——沒有人會預料到三個月後那場席卷全國上下的事變,至少現在沒有。
許昌的花燈展如約舉行。
癡迷花展的葉夕自然不會錯過,當夜便巴巴地拉了蘇暮與涼夏一同去。
十裏長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大大小小的彩燈或高或低地懸掛在半空中。
葉夕跳起來拂過某個大花燈的花穗。
她轉身朝涼夏和蘇暮招了招手。
涼夏本也是愛玩的,見了此等場景早就開心的不得了了,一路走走逛逛,樂此不疲。
蘇暮望著葉夕,忽的疾步向前,一把抓著對方的手,趁著涼夏不注意愣是拉著葉夕脫離了涼夏的視野。
葉夕本還不知道蘇暮要做些什麽,朦朦朧朧地被他拽著,直到被摁在蘇暮懷裏的時候才明白了什麽,下意識地伸手就要掙開。
“別動。”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葉夕隻覺得脖間酥癢,溫潤的鼻息拂過裸露的皮膚。她忍不住抖了抖。
“涼夏……”她出聲道,伸手就要推開蘇暮。
蘇暮卻不依她,掰開她動來動去的都,貼到麵容上。
兩人鼻尖對著鼻尖。
“你若是不想涼夏見著以為我們兄妹之間有什麽關係,”蘇暮笑著頓了頓,又往前貼了貼,抵著葉夕的鼻尖忽然就吻上了那正準備說些什麽的唇瓣。
葉夕被這猝不及防的吻弄得腦中眩暈,從一開始的微弱掙紮竟變得一動不動起來,隻呆呆地望著蘇暮低垂的眼簾和棲在那上麵的蝴蝶翅膀般的修長睫毛。
這場吻來的迅猛,也去的迅速。
若是在常人看來,也便是那輕輕一啄,但在葉夕看來卻仿佛是一個綿長的深吻,幾乎要弄的她喘不過氣來。
“你就別動。”蘇暮接上方才的半句道。
葉夕緩緩回神,察覺到溫潤酥麻的唇,這才真真切切有了被吻過的實感。茫然的目光迷茫地落到蘇暮的麵孔上,卻瞧見蘇暮溫潤的麵容。
生不起氣來。
葉夕低下頭,不敢再看對方熾熱的眸光。
“你……”
“還想再來一次?”蘇暮低頭。
葉夕搖搖頭,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道,“不……”
“抬頭。”耳邊是一陣歎息。
葉夕下意識抬頭,卻發覺自己的唇部再一次被封住了——不同於方才那次,柔軟的唇部傳來柔軟的錯覺,且那溫潤的異物還在蠕動著索取。
這是一個綿長真切的吻,唇部的摩梭帶來的心髒的瘋狂躍動,清爽的淡香順著鼻息沁入她的心脾,身子止不住就軟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唇部的壓迫感消失,她再次看見了蘇暮的麵容。
“看著我。”蘇暮輕聲道,“我喜歡你葉夕,我喜歡你。”
巨大的花燈在蘇暮背後晃蕩著,折射出十裏長街的人影憧憧。
葉夕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