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借坡下驢
兩部舟師進至郁水口下十五六里,各自安營,均未先發制人。
原來,巴蓬、朴延滄均認為這場內戰乃是一時之氣,兩部頭領都是一時發昏。軍令難違,雖然對壘,並未急於主動開戰。
枳都巴平安、巴西安得知消息,二人商議,由巴西安、將軍巴任領一隊舟師急出枳都,親自來調停,大夫鄂仁陪同。巴平安自令人去報告江洲。
枳都舟師到了龍溪口,巴西安令鄂仁先去見雙方主將,務必保持靜對現狀。又命令巴任為主、樊雲彤為副領舟師五百同鄂仁同行,到離瞫氏舟師營十里安營,沒有他的命令,不得出擊任何一方,自己直接去見瞫玉。
兩部舟師已對陣十餘日,鄂仁到了,先見瞫氏部將,說明來意。
瞫鳶率先道:「大夫遠來,不可不敬,但若郁侯先不退兵,我寸步不退,看丹涪水水面,是誰說了算!」
夢龍道:「巴篷是名將,還是小心為妥。」
瞫鳶喝道:「你懂什麼!」
夢龍住口。
朴延滄道:「長生將軍所言自然是理,可是鄂大夫之言,也不可不聽。請先聽我說完,如有不妥,再論不遲。」
瞫鳶不悅道:「你是主將,自然該你講!」
延滄道:「其一,我有邑君令,不能長時不戰;其二,若郁侯部敢做初一,我必須還初二,甚至初三!」
鄂仁道:「我這就去見巴蓬。二公子親自到虎安山去了,請將軍放心。」
巴西安急進虎安山草原,瞫伯不得已迎入宮中。
西安未及入座,道:「你兩部擅自動武,江州驚怒。我前來勸阻,如若不聽,哪方先動手,我將助戰另一方,將其剿滅在丹涪水中!」
瞫伯自知理虧,沉默不言。
相善道:「腦殼打破,仍是兄弟,二公子言重了。」
若春沛也假意勸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當前大敵,乃是楚國,自相殘殺,正是楚人高興之事。」
實際上,在此之前兩日,苴懷已經回報,說查遍那個洞子周圍數里之地,除了發現十多具許多年前的人獸屍骨,並沒有發現什麼寶物,瞫伯本想發令退兵,面子上過不去,現在有了一個台階, 正好借坡下鹿。
瞫伯假意嘆了一聲,道:「二公子親自到草原傳國君令,臣不敢不從。」傳令朴延滄退兵。吃了一個歡喜宴,巴西安引兵還枳都。
朴延滄傳了退兵令,各部皆退。不想樊小虎接到令,心中不服,率本部樊當等十多名武士趕到那個洞子處,放了一把火,燒了兩天一夜,天幸得一場雨才將大火淋熄。
據後人考證推測,當時巴人發現的那個洞子,疑是今彭水縣鹿鳴鄉的象鼻子洞,洞子上有老虎岩,下有落水孔,地形險要,洞中有二穴,可容數百人,明末清初,蒙古奇渥溫家族的一支後代避戰亂遷入這一帶,後來為了躲避亂軍、土匪,將洞子修建成了一個堡壘,至今,仍存有兩方碑刻。
后話少說。
郁侯得了消息,又大罵瞫玉無理。
瞫伯得報樊小虎放火燒山,心中竊喜,令獎賞,又知他武功了得,再加是樊氏部族頭人之子和朴延滄女婿的雙重身份,命將他提拔到虎安宮中為虎賁的一個頭目,其妻朴雪梅也一起進草原居住。
聽說此事,客卿鄧路私下對文史官虢昌道:「防患於未然,邑君太輕信人。樊小虎武功高強,真是一隻猛虎,他進草原,相某如虎添翼。」
虢昌道:「朴延滄視相氏為再造恩人,樊小虎是他的女婿,且聽說兩家結為親家,本就是相善的主意。瞫鳶又是相善親外侄,如此關係錯綜,難保無事。」
「巴人貴族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更亂。」
「此事後患並不難看出。若春沛口若懸河,可想法讓他出面勸說。」
「若春沛一踩九頭翹,我至今沒完全看懂他的為人,不敢輕率。況且,上次因美人之事,邑君大怒,他已經不是初到虎安山的若春沛,比以前要謹慎許多。」
虢昌笑道:「他那般聰明的一個人,居然做出那件蠢事。」
鄧路笑道:「正所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然,要不是事情出在若氏,他也不會出那個歪點子。」
鄧路所言的「歪點子」,發生在上年,虎安宮糧草總管苴懷到若氏部族追加籌辦軍糧,若氏首領若春風置酒相待。
苴懷見一侍女年約十三四,比桃花艷,比玉生香,有絕色,吃了一驚,又見若春風對她態度,料到其中有故事。
當日,苴、若二人因糧晌方面事情談得不太愉快。
欲傷其人,先奪其愛,苴懷回到虎安宮,對瞫伯避口不談與若春風的分歧,大談若氏中有一美人,瞫伯心動,苴懷趁機攛掇令若氏擇吉日送美人到虎安宮,瞫玉允諾。
若春風得令,暗暗叫苦,原來他心思早在那侍女身上,以為自家園子里的果果,隨時可取,打算待果兒成熟點了再摘,不想出了這個意外。
明知吃了苴懷的啞巴虧,既不敢違令,又難捨美人,且吞不下這口氣,若春風尋思無策,突然想到一個人,連夜連晚悄悄進了虎安山,求見若春沛。若春沛與若春風不僅同氏,且關係極好。
若春沛聽了,輕鬆笑道:「丟了一枚繡花針,小事一樁,兄長暗地去見夫人,如此如此說。」
夫人巴永秋自然不希望那美人進宮,讓瞫瑞去對瞫伯說:「傳聞若氏有個美人要進宮?」
瞫伯點頭認可。
瞫瑞道:「我也曾聽說過那美人。聽說那美人是寤生,且還聽說她母親也是寤生,多是有那個病。你小母便是難產,致母子皆死。再者,大溪河美人冤魂或還未散盡。我看她入宮不祥。」
寤生,就是嬰兒出生時腳先出來,也稱逆生,直到破腹產手術出現之前的成千上萬年,女人生孩子稱過鬼門關,難產死亡率很高。
瞫玉壓根沒想到瞫瑞這個老實的巫師會說瞎話,「不祥」二字出自他口,更不敢大意,還怕再出美人死於宮中之事,於是道:「那就罷了。」
瞫伯突然下令若氏免送美人,苴懷也不知原委,但覺得蹊蹺,令人暗中查訪,直到事隔五六個月後,才找到原因,對瞫伯道:「若春風已暗納那個美人為妾,當時他是想留為己用,才悄然進虎安山散布謊言,有人見他當時進過若春沛家,我敢說是若春沛從中作梗。」
瞫伯大怒,一方面是怒與美人擦肩而過,更怒的是屬下膽敢欺瞞,令拿若春沛是問,
春沛道:「是小人欺主,罪該萬死!可我當時也是為了宮中和睦,一時少了計較。」
此言一出,瞫伯疑是夫人指使,只好到此為止,令掌春沛嘴五十,瞫瑞、相善相求得免。
話頭打回來。
虢昌笑道:「這是定然。還是說正事。老夫只是一介文史官,很多話不好說,賢弟卻方便向邑君奏明。」
「有些事,就算是天下皆知,獨有一人不明,卻任何人也給他說不明白;還有些事,平庸之人皆懂,卻獨有所謂智者不懂。究其原委,一則天意如此,二則一葉障木,三則聰明有餘,大智所不及也。」
「賢弟深得夫人信任,何不說與她知。」
「我自從出了虎安宮居住,不是有請,很少進宮去。不過,當盡忠義。」
於是,次日,鄧路進宮面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