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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慈父訓子

  巫城做了一個習慣性的表示不以為然的表情,道:「父親自侍有才,難道不想賣與天子王侯家?我打從娘胎里出來,便開始學武,頗有心得,到這裡來,寡母子死兒,還有啥盼頭?

  「就算楚國不用你,也應該到其他大國去,齊國、燕國、魏國、韓國、趙國,那一個不比巴國腰干粗?若是去江洲,也還算將就,目今到丹涪水,兩岸懸崖陡壁,大樹不生根,鳥兒難下蛋。」


  巫貞道:「早說過你不懂!這條道是鱉靈人走過的道。」


  「管他鱉靈還是靈鱉,我看都不是一條好道!放起多條大路不走!」


  巫貞冷笑道:「要是走大路,恐怕你已成為楚王的階下之囚!」


  母親正與女兒坐在艙側看景說話,見父子二人又不和順,便一起過來,巫夫人道:「父子無隔夜的仇,兩爺兒又在抬桿做甚!」


  巫城怪笑道:「我想抬桿也不敢!只是有一事不解,既是一家人都在此,巫夫子素能傳道解惑,不妨當面請教!」


  巫妮道:「哥哥又陰陽怪氣,你不怕一舟人都看你的笑話。」


  哥哥習慣了根本不用理睬妹妹,道:「父親,你曾說:當今群雄逐鹿,最後得鹿的必定是幾個大國,大哥本就在秦國為官,為何不趕快去投奔秦公,一可家人團聚,二可大慰平生之志,而留芳百世?反在這裡慢吞吞看什麼風景!」


  巫貞怒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欺宗賣祖的東西!」


  巫貞口上如此說,心中也想的是到秦國為最好的選擇,不僅因長子在秦國立穩了腳根,而且他認為將來的天下,非楚即秦,非秦即楚,這在當時並不是獨一無二的見識,對自己和小兒子或許有更多的機會。


  但他不想對家人說得太過明白,太過明白就意味著對長子的提前原諒,誰叫他當初一時怒起,發狠要與長子斷了父子關係,今生今世永遠不再見面。


  母女急勸。這一怒,一家人都無話可說了。舟上其他人先前聽說是楚國人,吃了一驚,頓有敵意,搞清楚不過是逃難的,必是在楚國受打擊的,所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也就不必警覺,甚至有些同情,聽父子二人對話,有些方言聽不懂,只當看把戲。


  舟兒繼續前行,雖然一路之上已不止一次發生這樣氣氛尷尬的爭論,畢竟有父子之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巫城覺得有點過分,便假裝無知,主動無話找話:「一路所見,巴人佩劍比較短,常說:一寸長一寸強,為何他們專愛短劍?」


  巫貞正悶氣在胸,見他找上門來挨罵,冷笑道:「半罐水,響咚咚!養明是智、信、仁、勇、嚴五品兼具的名將,才讓你去跟他,淘些見識,原來你卻是打定主意要做一輩子門神!枉你還是養明貼身侍衛,與巴人作過戰,卻發此愚問,甚為不智,皆是不讀書之過。


  「巴人居住的地方,多密林、陡路,狹路之上,長劍多有牽拌,不能施展,短劍,卻游忍有餘。故而,巴國武士以近身作戰、勇猛無畏著名,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再利的兵器,也懼不怕死的。


  「不要以為你有些三腳貓功夫,上過疆場,殺過敵人,濺過人血,爬過墳坡,就自以為天下第一,捨我其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看兩岸陡峭的山峰,就可想象這裡的男人,這一河清清的水,就可想象這裡的女人。


  「常說秦人尚武,陳人尚巫,巴人則既尚武又尚巫,巴國大地,巫風烈烈,藏龍卧虎,水不知其有多深,山不知其有多高,神秘莫測。所謂不入滄海,不知已之渺小,不登泰山,不知已之低微。 小子謹記!」


  這一通教訓,舟上的人聽來半懂不懂也要替他臉紅。巫城知道父親是心中不爽,借題而發,反而想發笑,向妹妹做了個怪相,隨後正經答道:「謹聽父親教誨!」


  巫夫人道:「常給你說,不要把頸子歪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是個偏頸,看將來有哪個女人喜歡!」


  巫城笑道:「習慣了。」


  母親道:「既然知道是習慣,就正經點,頸子一歪起,說句正經話,別人以為在說笑。」乃和好如初。


  當時,丹涪水下游岸邊,沒有專門的館舍,若夜色降臨時,錯過了沿途的了幾個部族住地,就只能倚江邊岩洞避風之處,鑽木取火,就水造餐。巫氏四人就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第三日,舟至金巴山荼氏部族的渡頭。舟子讓眾人下舟休息一個時辰,等候大汗淋漓的縴夫換班。


  巫夫人道:「人在舟中,感覺周身都在恍盪,要等上一個時辰,不如上岸去等。在枳都聽說巴蜀一帶是天下最先飲茶,還能制茶的地方,不如去喝點他們的茶水,看味道到底如何。」


  巫城道:「茶有甚喝頭,不如去喝酒。」有種說法,直到西漢,只有巴蜀一帶才習慣飲茶,巫城不習慣飲茶,故有此言。


  茶,這種現代人司空見慣的飲料,與巴人、蜀人關係頗大,不妨多費點口舌。


  茶,最先是利用其藥用價值,有消暑解煩渴、消食、利尿等功用,因茶的品種不同,藥用功效也不相同,後來才慢慢成了一種家居保健的日常飲料。


  巴人是最早有飲茶、種茶習慣的民族(謙虛點:加上「之一」),《華陽國志?巴志》載:巴子國「土植五穀,牲具六畜……荼、蜜……皆納貢之……園有芳蒻、香茗。」《華陽國志》的作者、史家常璩明確指出,進貢的「芳蒻、香茗」不是采之野生,而是種之園林,「香茗」正是茶葉,且是種植的茶葉,芳蒻,指蒲草。有人考證,巴人用茶、種茶的歷史迄今至少在3000年以上,而且是獻給王室的貢品。


  有種說法,漢朝才開始喝茶,理由是現存最早記錄飲茶的文獻資料出現在漢代,這當然有他的道理。可是,這似乎值得討論,如果從史料中找不到最早的吃飯、拉屎的記錄,幾千、幾萬年前的人難道就沒幹這樣的事?


  何況,文字才發明了幾千年?包括巴人在內的所謂蠻夷族群的歷史又被自認為正宗的史學家所割裂,甚至毀滅,雖然他們並不一定都是心甘情願和處心積慮要這樣做。


  遺憾的是,古代最偉大的史家司馬遷第二次遠遊,「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邛都、笮都,今西昌、漢源一帶)、昆明,還報命」,與巴國腹地檫肩而過,否則,無韻之《離騒》一定會增添幾篇有韻的巴人歌舞。


  還是以專家意見為準:唐代茶學家陸羽(稱茶聖、茶仙)根據《神農食經》「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悅志」的記載,認為飲茶始於神農時代,「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茶經?六之飲》,便是最好的證據。


  很多事情,在巴人這裡,似乎無理可講了,這就是巴人。他們是真實的,並且不去思考後人如何詫異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有過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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