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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使本來僵持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難。


  「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則,格殺無論!」一聲斷喝,就像一聲睛天霹靂,從外面傳來。


  高度緊張的對峙雙方都像從夢中驚醒了一樣。


  話未落地,一匹無鞍棗紅馬飛奔而至,馬上一人,一身戎裝,英氣逼人,威風凜凜,就如神兵天降。


  棗紅馬的四蹄減緩了跳動的頻率,他又高叫一聲:「放下兵器!」聲如宏鍾。


  棗紅馬已經變成了穩穩地慢步。


  見眾人還在遲疑,馬上的壯士又叫道:「山師將士,你們也全部放下兵器!否則同樣格殺!」


  瞫慶見是此人來了,吐了一口氣,猛然放鬆,汗水一下就像從身體里涌了出來。


  略一遲疑,「鐺」的一聲,瞫慶首先棄了手中的一支寶劍,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主動棄劍。


  其餘的山師武士看到他棄劍,全都放在地上。


  馬上的人雙眼如電,目不轉睛盯著仍未放下兵器,但也沒有蠢蠢亂動的就像冰冷的雕像一樣的浪卒群體。


  這時,浪卒中一人道:「解兵器!」這才有五人放下兵器。


  又聽接著有人叫「解兵器」,又有人放下兵器。


  原來這伙浪卒,有他們的指令規矩。相美要求給他們的指令簡單位而又直接,多數是單音節詞,如「進」、「退」、「殺」,少數是雙音節或多音節詞。


  如果巴人有秘密部隊,虎安山山師五百長兼浪卒頭目相美應當是巴人秘密部隊的創始人,或者說最具才能的領導者。


  相美為這支浪卒制定了嚴密的、殘酷的管制辦法,同時也知道浪卒是一支鋒利無比的雙刃劍,於是將浪卒分成數組,每組一個頭目,這個頭目只聽從他本人的,或者他當面委託的指揮者。


  為防止浪卒逃跑或異動,相美可說是費盡心機,除了一人逃跑、同組其他人連坐受死等硬的一手,還用各種利益、手段將骨幹馴養成自己的心腹,又在浪卒中安插內線,隨時掌控浪卒的一舉一動。


  好在,今天這一部分浪卒,因為相美出征,還沒有訓練成熟,再加幾個臨時頭目之間並無隸屬關係,誰都不願做最先出頭的鳥兒。否則,瞫慶武功再高,也已成為劍下之鬼。


  再次聽到有人叫「解兵器!」


  這一次是度群芳他們這一組的頭兒在發令。這頭兒綽號「老鯽殼」,年齡不到四十歲,一方面滄桑過早爬到臉上,另一方面老謀深算,因此同伴稱他「老鯽殼」。鯽殼,當地土語,即鯽魚。


  剛才事發突然,老鯽殼心中略一思索,認為最先出手的人一定有大禍,因此在其他幾組頭目發「準備」命令的時候,他沒有發出口令。否則,度群芳、蘭回、木莽子想抜劍得抜,不想抜劍也必須抜劍,如果不動作,或者動作遲緩,老鯽殼可以當場處死這三人。


  聽了口令,度群芳邊取出劍放在地上,邊對站在他前面一步左右的老鯽殼道:「這人是誰?好騷沖!一個人就敢跑來裝大神!連瞫慶都敢不放在眼裡。」


  老鯽殼輕輕笑道:「他是樊小虎,我們好多人都認識他。在他後面,一定是大批武士。」


  度群芳從未見過樊小虎,但久聞他的大名,聽老鯽殼這一說,反而放下心來,事態或許可以不再繼續惡化,卻聽木莽子道:「我們好有面子,丹涪水五大劍客有兩個都來了!」


  蘭回冷笑道:「沒見到簸箕大的天,好大個鳥事!」


  馬背上的樊小虎又叫道:「所有人,原地不動!」


  樊小虎說完,才跳下馬來,快步走到瞫慶跟前,施禮道:「將軍見諒,適才萬不得已!」


  瞫慶剛愎,但與同為瞫氏宗族、山師五百長的瞫鳶有所不同,辱下而不傲上,受父親影響,對武功高強者多有尊重,也施了個禮,道:「瞫某今日,尷尬了。」


  「浪卒鼠輩,知利不知恥,知進不知退,有肺無心,有膽無肝,不足放在我等意上!將軍虎安山柱石,心繫大事,不必與廁中頑石較真!」


  樊小虎是樊氏部族首領樊參之子,又是舟師主將朴延滄女婿,而樊氏與相氏、朴延滄與相善都有較深的瓜葛,因此瞫慶與樊小虎沒有過多交往,甚至還曾反對過樊小虎進虎安宮,此時聽他這幾句話,心中暗道:「慚愧,此人果然還算是一個人物。」


  ——原來,鄭驄見事情不妙,迅速思考對策,想建議瞫慶讓步,但知道憑他的秉性,必然寧可頭破血流,也不肯低頭,先想到若請來相美,危機可迎刃而解,又立即想到相美與瞫慶之間有些不和,且還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遠水不解近渴,牟誠是山師主將,浪卒也算是山師的,且他就在營賬里,於是悄悄讓一個人急去向牟城報告。


  樊小虎新到山師任職,當時正在牟誠主營帳中請教,恰好牟誠之子、山師百夫長牟忠也在,寒暄之後,三人便談論起戰術來。


  突然聽報浪卒被激變了,牟誠不以為然,笑道:「有瞫慶在,怕什麼!」


  其子牟忠道:「父親,兒以為不然。」說完看著牟誠。


  牟誠對來報告的人道:「你且先出去。」


  那人辭出,牟忠仍不說話。


  牟誠道:「你光看著我做什麼?沒有見過你老父!有話快講!」


  牟忠目光閃爍,欲言不言。


  樊小虎明白其意,道:「末將先告退。」


  知子莫如父,牟誠知道牟忠小九九多, 不悅道:「小虎將軍忠義之士,守口如瓶,你吞吞吐吐做什麼!」


  牟忠方道:「浪卒來歷複雜,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流浪武士,外人不得而知,弄不好,將來是個大禍。今日敢造瞫慶的反,說不定哪日就敢造……」


  牟誠拍案喝道:「胡說八道!誰說是在造反!事情急了,我們走!」站起身來。


  樊小虎道:「區區浪卒,何須將軍大駕!末將曾受相美之邀,去為浪卒教授過幾日武功,必有還認得的。末將願去化解!」


  牟誠點頭:「好!你去,我放心。牟忠,同小虎將軍去!」


  樊小虎、牟忠急急出來,正碰到一個卒兒牽馬從營賬前走過。


  樊小虎道:「火燒眉毛,事不宜遲,我先騎送信的快馬過去,穩住眾人,你迅速帯人來!」


  牟忠應聲道:「好!」


  因此,樊小虎先來了。


  ——瞫慶這時才知道是鄭驄派人去報告牟誠的,對鄭驄不悅道:「鼠卵子恁大個事,何須稟報主將!」


  鄭驄道:「我見事急,一時拿錯主意。」


  浪卒的住地、訓練場地,本來就在虎安山山師大營之內,不多時,牟忠率兩百餘武士身穿藤甲,手執利劍,如飛跑將過來,牟忠跑在最前面,一邊跑,一邊厲聲喝道:「誰在造反?」


  樊小虎雖然暫時穩定了局勢,但還是怕再出枝節,一觸又發,此時見牟忠到了,大局已定,正要打話,卻聽牟忠問這話,不得不聯繫起剛才牟氏父子的對話,想到牟忠向來板眼子比心眼子多,莫非他是有意再次激起浪卒的不安,藉機滅了這股浪卒,或者,是牟誠授意?想到這,心中打個冷顫。


  好在,沒有一個人回答牟忠的問話。


  這邊度群芳見來了這麼多武士,個個全副武裝,身強體壯,面目冷峻,殺氣騰騰,唯帯頭的人反而身材不高,問老鯽殼:「這矮子又是誰?」


  「山師主將牟誠之子,叫牟忠,綽號智虎……」


  又聽牟忠喊道:「剛才誰在造反?各人屙的屎,不敢認了!」


  兩百武士迅速各就各位,列成廝殺陣形。牟忠則已經到了離樊小虎十餘步之近。


  包括浪卒在內的任何人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承認犯了軍規,與承認造反,是性質完全不同、處置有天壤之別的兩種行為。浪卒們再次沉默,既無人承認,也無人辯解,此時誰辯解,無疑就是自己將屎盆子向自己頭上扣。


  樊小虎再次暗中慶幸沒有人接茬,不與瞫慶、牟忠商量,大聲叫道:「我們已經清楚,你們不是要造反。事出有因,各帯回去,不得出營房一步,聽侯相美將軍處罰!否則,見一個殺一個,見十個,殺十個!絕不手軟!」


  浪卒們靜若寒蟬。


  突然,有人叫道:「我要造反!」不是別人,正是木莽子。


  一場風波突然而來,總算在最後時刻化解,現在居然有人在眾目葵葵之下承認自己是造反,不是拿自己和一組人的性命,甚至全部浪卒的性命開玩笑嗎?有人咒罵。


  這一叫,驚翻全場人。連久經沙場的瞫慶都大吃一驚,他本來希望儘快結束這場尷尬。


  最吃驚的,當然是度群芳和老鯽殼,或許還有蘭回。


  度群芳、老鯽殼心都提到嗓子眼,兩人心中暗暗叫苦:「要遭這個傻兒害死幺台!」


  正這時,又聽有人叫道:「還有我!」打死,度群芳也不敢相信居然會是蘭回在叫嚷。


  「難道你也傻了!還是瘋了!」度群芳氣得月母子病都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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