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果能改變就好了
過往了這麼多年，婭碎對於學校的認知越來越模糊。
學校是什麼樣的地方，是教育督促一個人努力學習，並成就一個人成功的地方嗎？
是教育學生擁有美好品德，人心向善，對社會有益的地方嗎？
婭碎對於學校的認知，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越來越朦朧不清。
雖然在他這些年所上的小學初中高中，沒有上級領導因為某天拉屎的時候，突然想到「禁止女生宿舍拉窗帘，有益於老師管理監督，並對學生的身心健康有著積極向上的作用」，於是就去開會下達，並有很多人附和的事情。
但即使他沒有遇到過這種日益膨脹的校園權力，轉化為上級領導隨口一說，到追求上位者的瘋狂迎合，再到更多人的無聲沉默，一件荒誕至極的規則就形成了的事情。也並不代表著，在他所上的幾所可以被稱之為「教育人才的美好搖籃」的學校中，沒有遇到過不應該出現在那種地方的事情。
婭碎在那個時候，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理解就開始模糊了起來，這些事情就像滴在眼膜上的水珠一般，化為波紋狀的光暈散開。
最後，婭碎對這些事情的理解看法，對這些事情的是非對錯都歸咎於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是個受害者，婭碎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一直在想，造就自己過往的那些事情的原因，只不過是他自身不夠強大罷了，所以他希望能夠看到另外一個自己，一個他所認可的自己。
如果不是今年他剛好滿十六歲的話，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時代恰好有這種完全沉浸式遊戲的話，如果不是他遇到在他看來幾乎完美無缺的人的話，婭碎也許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天賦。
黑色的寒刃在昏暗的光芒中劃過婆娑的軌跡，像是追尋不到軌跡，翩翩起舞似黑夜給予了祝福的暗精靈。
他的刀很快，就像異世界中的那個婭碎，就像是被告知很有做刺客天賦的那個少年。
那個世界真的很好，好到他朝思暮想，好到他忘記了自己對現實認知的模糊。
他想自己或許是一點點的改變了。
但即使異世界中也並不是一切都如他所想象的那麼美好。
所以他在那片一百人的廝殺戰場中，因為敗給那根拿著鐵棒說自己弱小的人時，才會哭喊著爆發出來，所以他在攻略副本時進入那個山洞后，因為拖了月下姬後腿，才會絕望地流下眼淚。
他想起了現實中曾經的自己，他恨那個弱小的自己，恨之入骨。
人們總是會敗給自己。
過去是一張明信片，它總是會在你前進得失魂落魄時，被生活郵寄過來，你會因此更加殘破，但倘若你沒有因為這張明信片而放棄前進的話，我想筆直的道路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眼前。
婭碎將他的天賦帶到了堡壘戰爭，他也在用著自己的方式，走著和別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簡簡單單的說一句承諾是沒有用的事情，婭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看到理想中的自己，但倘若希望還在，他就不會走上峰迴路轉的道路。
月夕依能夠看到洞穴中的婭碎時，並沒有開口叫他，也沒有出手幫他的意思。她反而坐在了天梯的崖邊，雙腿噹啷著搖搖晃晃。
乾淨利落，樸實又華麗。月夕依想。
婭碎的戰鬥，令月夕依也由衷的讚歎，讚歎之餘，心境漸冷，靜時閑暇，月夕依開始默默策劃起之後的事情。
她也不是超人，此時冷靜下來，終於有時間將前因後果等所有細節都穿插在一起思忖起來。
作為遊戲玩家來說，她見過無數次豬隊友，之前聽見聲音的時候，雖然她下意識以為是隊友做了不應該的事情，但她還是本能地選擇了趕過來。對於她來說，凡是可以幫助隊友的事情，她都會儘力去做，因為對於她來說，遊戲中無論是存在敵人還是存在隊友都會大大增加遊戲趣味性。
而此時的婭碎顯然並不需要支援，他就像切白菜一樣，用手中兩柄用金屬再次製造出來的匕首，一刀一刀砍爆這些魚的狗頭。
匕首並不長，一寸短，一寸險，但他的匕首就像是他的手指一樣，是他身上最為靈活的部位，他陰差陽錯的活在了能夠展現他天賦的時代，那麼他就打算陰差陽錯的把這份天賦磨練到極致。
婭碎砸壞的鐵柵欄並不多，他很機靈，將保護他的鐵柵欄只開了一個不大的口，每一次都只有三兩隻能夠鑽進來的機械魚，被他遊刃有餘的砍斷神經中樞。
他殺得越來越得心應手，竟是殺嗨了起來，動作提速的同時，用鎚子將那鐵柵欄的入口開得更大，使得更多的怪魚能夠飛速地爬進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月夕依懶洋洋地站起身，雙手持槍，扣動扳機。
從1009號m416飛出的子彈平穩得劃出一道道光線，月夕依依次點射打穿幾隻岌岌可危，繞過婭碎攻擊線就要咬到他的怪魚后，慢悠悠地說道：「初九，潛龍，勿用。」
婭碎一愣，終於是注意到不知何時趕來的月夕依，這一失神之下，又是幾隻爬爬魚尋覓到了婭碎疲於防守之處，但它們還沒來得及對婭碎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時，只見月夕依雙手震動，駕馭著步槍掃射過來。
那位少女在昏暗的背景下只有模糊的影子，但她此時守護著婭碎的身影，紮實得令婭碎恍惚，素衣神槍，孑然一身，又似與某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跑！」月夕依輕叱道，噠噠噠的火力噴射著，槍聲不斷迴響，她用1009m4為婭碎射出一條短暫的道路。
而婭碎也是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不能久留，連忙踏著月夕依為他清掃出的道路，在機械怪魚填補道路之前，一口氣衝出洞穴，高高躍起抓住了不再開槍的月夕依伸出來的手。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月夕依咬著牙沒有被比她要沉上幾公斤的婭碎拉下去，而是雙腿微彎，緊蹙著眉頭，另一隻手也握了上來，雙手抓住婭碎的手腕一起用力，拚命得將婭碎從深淵邊上拉了過來。
兩人跌倒在一起。
月夕依雙手拄地，深深地呼了口氣，m416被她壓在了身下，硌得她柔軟的小屁股生疼。她毫不留情地將半個身子鹹魚般壓在她身上的婭碎推到一旁，隨後站起身，又將m4背在身上。
「初九，潛龍，勿用。沒有看過書嗎？一口可吃不成一個胖子，你剛剛自不量力放更多怪魚進去的行為，完全是在送死。」月夕依又神神叨叨地念道。
「那個……」被月夕依推到另一邊的婭碎也是坐起身，先是手忙腳亂稀里糊塗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長發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又想看著她，又有些不想看她，目光閃閃避避的，像是在自責，又像是想偷腥的小貓咪。
「月夕依同學，你的肩膀怎麼了？！」婭碎目光閃避時，無意間看見月夕依肩膀處血液滲透的布條后，完全沒了解釋的想法，而是連忙湊近問道。但想起自己也並不是醫生，也沒學過緊急處理的方法，不由得再次手忙腳亂起來，擔憂之色浮在臉上。
「噗呲。」看著婭碎慌亂的樣子，月夕依櫻唇微楊，似若紅酒開瓶，芳香四溢，醉人心弦。
月夕依突然的小笑容，不得不說在那一瞬間是撩到了婭碎，令婭碎喉嚨一緊，心頭一跳，想要喝水。
但他臉上的焦慮與擔憂卻完全沒有消失，反而是有些生氣，這都什麼時候了，月夕依還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可是對虛擬遊戲中的傷痛感知系統深有體會的人。在虛擬遊戲中受傷后，所帶來的疼痛感也一樣是鑽心入骨的，如果月夕依沒有調節過疼痛感強弱度的話，那麼甚至有可能因為傷口的疼痛感而導致斷開連接。
但最主要的還並不是這一點，而是在婭碎的潛意識中，他就並不想看見女孩子受傷。
月夕依似乎也看出來了他在想些什麼，噙著笑容輕聲道：「放心吧，我沒事。」
婭碎搖了搖頭，劍眉苦鎖，似是在想著什麼。片刻后，他對月夕依說道：「在我看的那本書中，還寫著這樣的一句話：上九，亢龍，有悔。如果什麼事情都覺得自己有實力，一定可以度過的話，事後可能會因此後悔的哦。」
婭碎說話間，卻是見月夕依已經不再看他，而是跑到一邊忙起自己的事情，只見她在腳下的石梯斷面處，憑空建造出下一塊平台。
婭碎這才注意到，在這天橋的盡頭，是很遠處開外的一個小洞穴。
之前的聲音原來是她搞出來的？婭碎想，他就是因為那邊砸東西的聲音傳了過來后，才大概猜測到了躺在倉庫中鎚子的用處。
雖然他先前沒有加入這個遊戲的意思，但既然已經身處遊戲中，那麼婭碎也沒有逃避的理由。
他看著繼續修橋的月夕依背影，又看了看腳下水中不斷想要躍上橋岸的機械魚們，思索了半盞茶的時間后，對著修橋修到很遠的月夕依喊道：「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比較好？「
在昏暗的地方中視力很好的婭碎，很快就看見月夕依面無表情地回過頭，鎮定地回道：「對啊，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