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婆媳交鋒
夜已過半，大家草草睡下。第二天，按照習俗是入斂的日子，入斂就是把人抬到棺木裡面，然後讓親朋好友瞻仰最後一次儀容的一個儀式。在鄉親們的配合下，忙碌的忙碌著，傷心的傷心著，甚至於熱鬧的熱鬧著。
當明白再悲痛欲絕的難過對於他人而言往往只是幾句八卦的時候，王寡婦和李曉茹這對婆媳懷著對彼此的仇恨和提防，深藏因王天佑之死而對未來生活的恐慌。在各懷心思，各有成算的情況下，這一天到也相安無事。
直到夜深，依舊幫忙了一天的鄉親們業已離去，李父和李曉斌也因過累而休息了。靈堂里，李曉茹跪在王天佑的棺木前，一邊往火盆里燒著紙錢，一邊等著婆婆到來。王寡婦沒讓李曉茹失望，不多久便端著一碗雞湯穩穩而來。
「婆婆」李曉茹跪在地上沒有起來，只抬起布滿淚痕的臉看著王寡婦道。
「曉茹，好孩子，你受累了。這兩天你累壞了吧」王寡婦面帶慈祥溫和地對李曉茹說道。
「婆婆，我不累，我只是難過。」李曉茹自嫁過來還沒見過王寡婦的這一面，不僅心中一凜。
「好孩子，人死不能復生。別難過了。明天是起靈出殯的日子，還有得累呢。你把這雞湯喝了，再好好睡一覺，別到明天撐不住。」王寡婦說完便把雞湯遞給李曉茹。
「謝謝婆婆」李曉茹心裡有底，不得不喝。
王寡婦看著李曉茹喝完雞湯倒在地上，便扶李曉茹去了旁邊廂房的炕上躺著，隨後緩緩閉上廂房的門。不慌不忙地走到大門口，下了大門的門栓，便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太陽略一出頭，便到了起靈、出殯的日子。起靈是將停放在靈堂的棺材抬起運走的那一時刻的過程。出殯是棺材放進墓穴的過程，意味著永遠的再也見不到死者，只能看到死者的墳墓了。對白事來說，這是最重要的環節。
按照慣例一大早，鄉親們早早來到王家幫忙。王寡婦知道今天事多，依舊早起招呼，看到往常和她一樣早起的李曉茹還沒起來，不由地嘴角揚了揚。隨即往幫忙的婦女媳婦處仔細瞧了瞧，看到村裡有名的大喇叭李嬸，便急急走了過去。
「李嬸，看見我家曉茹沒，我這兒有事找她呢？」
聽到王寡婦問她，李嬸往周邊問了問，見都搖頭，便對王寡婦道：「沒有啊，我們都沒見到，她會不會還沒起來呢？」
「不能吧，往常這時候她早起來了呀？」王寡婦焦急地四處尋望著。
「年輕人沒經過事，怕是這兩天累著了，可能睡過了吧」李嬸理解年輕人不像老年人覺少。
「那李嬸你幫我去看看，你看，今天事多，我這兒還有事呢」王寡婦看似實在等不得的樣子。
「沒問題，你忙你的去吧。」李嬸熱心地說完，便起身往屋內走去。
李嬸是個熱心人，每個房間她都會看看問問，見到有人問她。就用她那大嗓門給人解釋，王寡婦找她兒媳婦呢。不多會兒，整個屋內屋外都知道了李曉茹這個新媳婦不見了的消息。一時間，村人議論紛紛。
「李嬸找啥呢，看她急急呼呼的。」
「聽說找王寡婦那個新媳婦呢。」
「這新媳婦叫什麼李曉茹的，還挺厲害呀，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到現在還不見人。看來是沒把王寡婦一家放在眼裡啊。」
「是啊是啊，我聽說啊，大前天，白天李曉茹回娘家，晚上王天佑就去了，你們說會不會王天佑就是李曉茹氣死的呢」
「唉，這王寡婦命苦啊，兒子剛去了，這兒媳婦又不是個好的，真可憐」
……
這世界從不缺少自以為是的人士，隨便聽了兩耳朵的風言風語便以為掌握了事實，大肆宣揚，從不在乎會不會害了他人。
「啊，曉茹，你怎麼啦」李嬸一聲大叫，讓正在熱情傳播八卦的眾人戛然而止。其中好熱鬧的一聽這喊聲，知道有戲看，連忙趕去聲音的發源地——廂房。只見李嬸和幾個婦女對李曉茹又是搖來晃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潑茶水的，李曉茹才在這翻來複去的折騰中緩緩睜開眼睛。
王寡婦聽到李嬸的叫聲，心中一定。接著便急急趕了過來，在門口大聲說道：「李曉茹，你怎麼對得起我兒子。」眾人一聽，紛紛側目，給王寡婦聲音的傳播讓出一條路。
李嬸用她那特有的大嗓門介面道：「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你兒媳婦暈倒了，不知是累暈了還是餓暈了。剛才怎麼叫都不醒，把我嚇了一跳。怕還是要叫大夫看看呢。」
「不用了」
「不用了」
王寡婦與李曉茹同時回道。
王寡婦用餘光掃了掃四周，一下子面色蒼白起來，問道「怎麼回事，曉茹怎麼了？」
眾人同樣疑惑，李嬸回道「我一進來就看到李曉茹躺在這裡，叫了好幾聲，還搖了幾下，都沒醒，像死了一樣躺在這兒。把我嚇的叫了起來，幸好仔細一看還有呼吸，便知道人只是暈了，接著她們過來和我一起，掐人中，潑茶水才慢慢醒了過來。」
不一會兒，一條新的八卦開始流傳。
「這小媳婦真可憐，怎麼才兩天竟然就暈倒了呢？」
「是啊是啊，這王寡婦一看就是刻薄的樣子，平時不知道怎麼虐待兒媳婦呢，你看李曉茹那臉，多憔悴啊。」
「對啊，你看王寡婦平常跟咱們也不常來往。平時都是陰沉沉的，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
「唉，這李曉茹碰上這麼一個婆婆，丈夫又不在了，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
時間是不會因為人們覺得難熬而停止流動的，王天佑終於在鄉親們的幫襯下落土為安了。吃過謝客飯，鄉親們拍拍衣袖輕鬆的回家去了。
是夜，王寡婦終於從事發突然的魂不守舍中安定下來，草草吃了幾口飯，便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婆婆，睡了沒」李曉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吧。」不管李曉茹所謂何來，王寡婦都不在意。
李曉茹推開門，轉身關上門，來到炕邊的椅子，直接坐下。「婆婆，我有一事不明，想問婆婆，不知婆婆可否明白告知。」
「你說。」王寡婦不可置否。
「不知婆婆今早一句『李曉茹，你怎麼對得起我兒子』所謂何事？」李曉茹直接問道。
「你這是質問我？」王寡婦佯裝生氣。想著怕是李曉茹知道了些什麼，可一時半會卻也想不通李曉茹是怎麼知道的，畢竟李曉茹嫁過來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一個月。
「不是的，婆婆，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婆婆對我有所誤會。」李曉茹知道婆婆對她恨的要死，但還是天真地想試試。
「什麼誤會，我怎不知。」王寡婦對李曉茹的示好嗤之以鼻。
「當天是天佑哥在吃晚飯時，打了我的碗，叫我回娘家的。我並不知天佑哥當晚便去了，我要知道，我肯定不會回娘家的。」李曉茹認真地解釋道，雖然看起來婆婆並不想聽。
「你還有臉提天佑，是你，是你害死天佑，害死我兒子的，我不會放過你的。」果然王寡婦一聽李曉茹提起王天佑便怒了。
「所以婆婆才叫高俊來害我。」看來婆婆是認定她害了天佑哥了，李曉茹只能選擇揭穿高俊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王寡婦一愣，沒想到李曉茹連高俊都知道了，難怪躲了過去。卻想不明白，李曉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高俊？
「婆婆，不止我知道。東家也知道。」李曉茹不再試圖用情感感化，穩定好情緒。
「東家？」沒想到是東家，王寡婦覺得事情有點不好。
「婆婆可知道，高俊現在在哪裡？」李曉茹步步為營。
「在哪裡？」王寡婦不甘心地問道。
「在東家那裡。」李曉茹坦然回道。
「哪又怎麼樣。」王寡婦驚覺不可被李曉茹引誘，面上不動聲色。
「婆婆，天佑哥已落土為安了。我想回娘家住一段日子。」李曉茹提出今晚的目的。
「不可能，你害死了天佑，還想回娘家過好日子，做夢。」王寡婦斷然拒絕。
「婆婆，天佑哥到底怎麼去的，你我心知肚明。婆婆忘了王掌柜嗎。」李曉茹並不示弱。
「王掌柜！」王寡婦聽到王掌柜三個字，聲音不由地提了起來。
「婆婆可知我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李曉茹加緊節奏。
「何處。」王寡婦已然外強中乾。
「東家，是東家告知我，我才知道的。當天也是東家救了我，我才安全回到娘家的。」李曉茹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東家，東家為什麼會幫你。你這個賤人，竟然勾引了東家。」王寡婦怒中帶怕。
「婆婆，曉茹要回娘家一段時間，不知婆婆可否放行。」李曉茹咄咄逼問。
「賤人，你威脅我。」王寡婦惱羞成怒。
「婆婆，曉茹不是威脅，是請求。」李曉茹知道不能逼得太過，隨即誠懇回道。
「好個請求！那好，我要你跪下來磕一百個頭，再給我二十個銀園，我便放你回娘家.……小住。」王寡婦明白大勢已去，但心猶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