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凌晨兩點
廁所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帶來的是沉重的壓迫與恐慌感。
「吱~」悠長的開門聲響起，好像有什麼東西推門進來了。
無論是什麼，反正不可能是人就對了。
躲在廁所隔間的兩人齊齊往退了一步，因為害怕，胡小七直接從後面抱住了賈呵呵，臉埋在他的長發中，也許只有這樣，才能給她想要的安全感。
感受著女孩獨有的柔軟，賈呵呵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鬆了下來，千鈞一髮的環境容不得他多想。
長舒了一口氣，長劍橫在胸前，如同古代俠客，眉宇間帶著一往無前的英氣。
「我……我們會死嗎？」胡小七的聲音很小。
她還年輕，她很怕死。
賈呵呵沒有說話，老闆說過，當靈異開始復甦的時候，所有人的生命都將失去最後的保障。
所有人都可能死，所有人都會死，包括老闆，包括西原，也包括自己。
但過了幾秒之後，賈呵呵還是無比的艱難地說道：「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胡小七的身體驀然放鬆下來，她感受著面前長發的清香與柔和，彷彿在這一刻，死，也變得不可怕了。
一隻腳邁進了廁所的燈光中，老闆拿著報紙，走了進來。
洗手檯子上還殘留著一些猩紅的血跡，尤其是旁邊的血色手印，顯得格外的刺眼詭異。
「咳咳。」咳嗽聲在小小的空間里回蕩。
賈呵呵持劍的手緊了緊，心想這進來的鬼是不是生病了，怎麼還咳嗽呢？
老闆等了一會，見沒人出來，又咳嗽了一下。
「咳咳。」
「.……」一片寂靜中，他醒悟了。
自己不應該相信以賈呵呵那貧瘠的智商，能夠讀懂自己的暗示，於是開口說道：「還躲著幹嘛？再不出來我回去了。」
「老闆！」廁所最後那個隔間的門突然打開，賈呵呵一臉興奮的從門裡面沖了出來。
「廢物。」老闆看了看他手裡的劍，注意到他的身後，女孩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暗暗點了點頭。
長的還是不錯的，和賈呵呵也般配，就是不知道要多少彩禮，要不要買車買房，這可是一大筆支出。
胡小七躲在賈呵呵背後，偷偷打量著這所謂的老闆，然後大失所望。
這輩獃子誇上天的老闆怎麼看都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嘛，手中還拿著一份報紙，雙眼無神，像極了小區樓下那些暮色蒼蒼的大爺。
賈呵呵在起初的興奮過後立馬恢復了冷靜，說道：「這次事件很奇怪，背後有人在搗亂。」
聽起來莫名有些押韻。
老闆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現在不想談這個，看了看手機，近十點，連續經歷兩場靈異事件讓他有些精疲力竭。
「走吧。」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裡，老闆抖了抖報紙，瞥了兩人一眼之後走了出去。
「走吧，我們安全了。」賈呵呵對胡小七說道，露出來難得的陽光笑容。
多年以後胡小七想起這瞬間，明白了少年此刻的心意。
喧鬧了一陣子的廁所重歸了寧靜，只是不知為何，原本明亮的感應燈開始不規律的閃爍起來。
忽明忽暗中，原本緊緊關閉著的一扇隔間門。
突然，打開了。
出去的路上再沒有碰到任何危險，警察開始四處搜尋公園裡的倖存者。
公園出口，周正南靠在路燈下，他的臉上不知被什麼利器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左手無力耷拉著，身邊煙霧環繞。
見老闆三人出來，周正南丟了煙，走了過來。
「你在等我？你受傷了。」老闆停住腳步，站在兩盞路燈中間僅余的黑暗中。
「嗯……」周正南沉默了一會之後才說道：「那東西，很強，我沒打過，讓他跑了。」
「嗯。」
周正南似乎想問什麼，但卻欲言又止，他頗有深意地看了看跟在青年後面的一對男女，轉身離開。
老闆沒有動，只是靜靜看著周正南的背影消失在出口盡頭，融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裡。
「那人誰啊.……」胡小七扯了扯賈呵呵的衣袖。
「不該問的別問，今天碰見的、看到的，以後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明白沒。」
老闆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如同一隻滿心殺戮的野獸。
胡小七害怕的縮了縮脖子，躲在賈呵呵身後，委屈巴巴。
賈呵呵張了張嘴。
「再說一句話，扣光你工資！」老闆瞪了他一眼。
賈呵呵也委屈巴巴了起來。
回去的車上，老闆閉著眼，沒有睡著，因為心裡裝著的事有點多。
那個拿著人頭氣球的人.……
他能夠確定，那傢伙的確是個人，一個駕馭了鬼的，特殊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幸運兒，在遭遇靈異事件之後，意外駕馭了屬於靈異的力量，從此有了與鬼對抗的資本。
那個穿著漢服的神秘青年是這種人，周正南也是這種人。
這是一種天大的幸運，也是一種天大的不幸。
作為這個世界原初的恐怖，鬼無法被消滅，只能被封印、關押。
換個方式講，駕馭鬼，不過是把鬼封印關押在了人體內，但無論是怎樣強硬的關押，總有一天，鬼會再次蘇醒，那時候，這些人的結局，可想而知。
駕馭靈異，不過是極端無奈之下，一種悲劇的選擇。
胡小七沒有回家，在經歷過剛才的恐怖之後，少女心裡的陰影面積大到可怕。
迫於自家員工的眼神攻勢，老闆只好默許了胡小七的借宿請求。
本來西原就不在家，正好騰出來房間。
「這裡……好黑啊，是停電了嗎？」
昏暗的走廊里，胡小七緊緊抱著賈呵呵的胳膊。
賈呵呵的臉不小心紅了，雖然隔著兩層漢服，但他仍舊感覺得大少女那發育完全的柔軟身體。
倒不是說有什麼齷齪的想法，就是單純的害羞罷了。
作為生長了二十年都沒有碰過女生的死宅男，死中二，賈呵呵打死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走上現充的康庄大道，而且還感覺良好。
「到了。」
公寓是現代化的密碼鎖，獨立電源，停電並不會影響正常使用。
看來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老闆自我安慰著打開門，緊接著眼神一凝。
一股奇怪的味道從房間中飄散出來。
什麼鬼？賈呵呵也聞到了這該死的味道，連忙捂住胡小七的鼻子，往後退了一步。
老闆沒有那麼脆弱，他隱約看見，黑暗中，福克斯正在低著頭，「吧唧吧唧」吃著地上的什麼。
一束光從後面射來，賈呵呵打開了手機手電筒，往裡面照。
這一照，三個人同時石化了。
只見原本還算乾淨的木質地板上，正流淌著一些黃澄澄的不明液體，中間還夾雜著幾根黑褐色粗壯的奧利給。
正在享用「美食」的福克斯此時終於發現有人回來，轉過頭。
賈呵呵的手電筒適時的照了過去，只見福克斯正咧著嘴，牙齒上沾滿了殘留的「奧利給」，一臉興奮地朝三人撲了過來。
「草，你別過來啊！」
一直走高冷路線的老闆，終於破防了。
半個小時候，老闆癱在了椅子上，雙眼無神，彷彿對生活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房間終於被打掃乾淨了，也噴上了清新劑，福克斯也被裡裡外外洗了一遍，此時正吐著舌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回到了事務所的賈呵呵重新恢復了中二的本質，長劍舞動，衣袂飄飄。
但讓人不能忍的是，一旁的胡小七坐在椅子上一臉興奮的鼓著掌，眼睛里冒出來的光差點照亮了房間里的黑暗。
「好，好，賈呵呵好帥！」
賈呵呵收劍直立，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氣質出塵。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老闆嘴角抽了抽。
「噹。」那塊寫著「三人一狗靈異事務所」的招牌又掉了下去。
胡小七屁顛屁顛跑過去重新掛好。
老闆拿起桌上的杯子，發現沒水了，剛想去打水，胡小七又屁顛屁顛跑了過來搶過他手裡的杯子，然後打好水，又放回了他手上。
然後繼續回到座位上，看著中二舞劍的賈呵呵，笑顏如花。
老闆愣了愣神，看了看水，又看了看胡小七，看了看賈呵呵，又看了看水。
順勢往座位上一躺，內心欣慰。
賈呵呵找了個好媳婦啊，我這個做老闆的，也就放心了。
三人鬧騰到了近一點才睡。
這個事務所除了一個小小的客廳之外，還有一間小廁所，和一個小房間，至於廚房，則是和客廳連在一起的，沒有隔斷。
胡小七睡在西原的房間，但又不敢一個人睡，於是賈呵呵只好打了個地鋪睡在下面。
老闆沒有床，他也不需要，把椅子一打，報紙一蓋，就沉沉睡了過去。
但這樣高質量的睡眠時間並沒有一直持續。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呵呵從夢境中迷迷糊糊醒來，拿起手機，發現剛好是凌晨兩點。
床上，胡小七睡得很香，但賈呵呵心裡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這種不安讓他無法繼續入睡，只好站了起來。
窗外朦朧的光灑在少女的臉上，顯得格外美好。
「咯吱.……」賈呵呵打開門走了出去。
「醒了，還是沒睡？」老闆的聲音響起。
賈呵呵回頭看了一眼，還好，沒被吵醒。
小心地關上門。
「醒了，睡不著了，總感覺……有點不舒服。」
「我也是。」老闆說道，緊接著，他的手機亮了。
是西原發來的信息，皺了皺眉，打開。
「老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