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失蹤
事務所在沒有委託的情況下一向很閑。
雖然賈呵呵一再強調不需要這麼多人陪護，但自己的兩位同事還是一人一個凳子坐在空調下。
老闆依舊一副鹹魚樣，報紙蓋臉，雙手搭在兩邊，無力下垂。
就這造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掛了。
西原則是不知從哪兒找了張小桌子，回去幫賈呵呵拿衣服的時候，她順便帶上了自己的筆記本。
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一行行字隨著時間的流逝出現在屏幕上。
雖然是金融專業的高材生，但她心中一直都有一個文學夢，奈何自身文筆實在一般，只能在某點上發發小說。
時間精力倒是投入了不少，奈何一本能簽約的都沒有，被讀者笑話寫了個寂寞。
更是因為經常斷更完本，被取了一個羞於說出口的外號。
又怎麼樣呢，雖然有時候也會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但這的確是自己喜歡的事情。
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不丟人。
「來，獃子，我給你買的糖果，小時候生病住院，我媽就會給我買糖吃，這樣病就好的快了。」
胡小七把一顆糖果塞進賈呵呵嘴裡，然後又拆了一顆，笑眯眯吃了起來。
「挺甜的。」賈呵呵嚼了兩下。
說實話比起牛奶糖，他更喜歡水果糖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
但喜歡這東西，向來與愛好無關。
就好像我從來不吃青菜，但只要是你喂的，我就以為那是人間絕味。
當然，螺螄粉除外。
「對了，楊老太太怎麼處理？」正在睡午覺的老闆突然摘下臉上的報紙，歪著頭問道。
他已經習慣這兩人秀恩愛，無視就好了。
「楊姐參加外省一個教學研習，上午坐火車走了。」西原停下手機的工作，說道。
「也好，少了很多麻煩。」
「嗯。」提起這個，西原顯得很沉默，連同剛才的思路都斷了。
她的內心很糾結，想不明白，難道虛無縹緲的幻象，真的比一條人命更重要嗎？
楊家的靈異已經到了復甦邊緣，一旦徹底爆發，深陷其中的老太太肯定是厲鬼的第一索命對象。
果然，還是有點放不下啊.……
老闆看著西原，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有時候人有選擇是好事，沒得選擇才叫可悲。
可憐的是，大部分時候大部分人，都是可悲的，就像以前的自己，沒得選擇，只能看著一具具屍體倒在面前，冰冷而無望。
「咚咚咚。」略顯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請進。」西原走過去打開門，門後站著一位穿著黑色職業裝的女人，用現在的話來說，俗稱白領。
女人手上提著一個銀白色的小箱子，箱子上有一個枝葉繁茂世界樹的紋路。
「你是.……」在未確認對方身份的情況下，西原並沒有讓開。
「您好，我是駐江昌市觀察員李曉涵，來找老闆，有緊急事務。」李曉涵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很親和。
但眼睛深處的閃爍卻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焦慮。
西原自然是捕捉到了這一點，心裡翻遍了江昌市比較出名的人物清單，也沒能找到李曉涵這號人物。
更別說勞什子的觀察員，聽都沒聽說過。
西原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老闆又把報紙蓋在了臉上。
心領神會，轉過頭，她也露出了同樣職業化的親和笑容，溫聲說道：「不好意思，老闆正在休息，這裡還有病人，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
李曉涵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吃了一個閉門羹。
但沒關係，只要人在就好。
她舉起手中的箱子，那世界樹的紋路在陽光下閃爍出銀色的光澤。
「這是老闆與周正南先生交易的物品，都在裡面，可以清點一下。」
西原猶豫了一下，直到老闆咳嗽了一聲，才接過箱子，卻沒有打開。
「不必了，周正南雖然死腦筋，但還是信得過的，以為要晚上才能送過來，沒想到這麼快，效率不錯。」
不痛不癢的讚揚了一句，甚至連臉上的報紙都沒拿開。
「謝謝，那如果沒什麼事，就恕不招待了。」西原笑著，準備送客。
他知道一向鹹魚的老闆這兩天忙裡忙外已經夠累了，有些麻煩，能擋在外面，就擋在外面吧。
但李曉涵卻是伸出手把門抵住了，抬頭看著西原，臉上有些不悅。
「還有什麼事嗎？」西原皺了皺眉頭，她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生起氣來其實挺好看的，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我找老闆，還有十分重要的事。」李曉涵語氣嚴肅。
老闆翻了個身，把臉朝向窗戶那邊，似乎感覺這種程度的拒絕有些不夠，於是伸出手蒙住了耳朵。
「等明天吧，我們老闆要休息了。」作為優秀員工，西原醬充分貫徹了老闆所求就是吾之所求的原則，但也沒把話說太死。
明天，明天鹹魚老闆說不定就緩過來了，說不定就會變成一條還能蹦躂的鹹魚了。
「周正南失蹤了。」
但李曉涵接下來的話卻是語出驚人。
老闆怔了一下，緩緩翻過身，摘下臉上的報紙，似乎像是在陳述一般發問：「哪個。」
「周正南，已經失去聯繫兩個半小時。」李曉涵見對方終於肯露臉，也是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周正南在臨走前，為什麼刻意強調一旦自己失聯，第一時間來這裡找一個叫做老闆的人，並說只有他可以救自己。
老闆，正常人誰會叫自己老闆啊。
但李曉涵還是趕了過來，作為江昌市新任觀察員，她手中的權利雖然紮實，但卻有限。
老闆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就在李曉涵滿懷希望的時候，他卻擺了擺手。
「算了，失蹤就失蹤吧，少一個禍害。」
說完，又癱了下去。
西原嘆了一口氣。
果然，老闆雖然很在意這件事，但鹹魚的本質還是戰勝了一切。
不過若是放在平時的話，說不定就應下來了，非要在這多事之秋。
李曉涵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問道：「您，您說什麼？」
「我說，失蹤就失蹤了，愛誰找誰找去，西原，送客。」老闆不耐煩重複了一句。
「可，可是.……」這個結果讓她始料未及。
在來之前，李曉涵寄希望於這個未知的老闆，從周正南的話里可以看出其對老闆的信任。
沒想到，卻被無情拒絕了。
「西原，送客！」不耐的擺擺手，老闆聲音驀然提了一個分貝。
可西原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執行。
有些意外的看過去，老闆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問道：「你該不會是要勸我去救那傻批吧？」
西原點點頭。
賈呵呵看著對視的兩人，縮了縮脖子，拉著胡小七當起了隱形人。
「為什麼？」面對員工的針鋒相對，老闆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反對我的決定，肯定有原因，說出來。」
「呼。」西原長舒了一口氣。
「原因有三點，第一，我們可以借這件事索要報酬，周正南對他們，乃至整個江昌市來說都很重要，說不定可以狠狠敲一筆。」
老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第二，周正南是江昌市負責人，若是他沒了，到時候更麻煩。」西原說道。
「第三，你以前說過，若是周正南身體里那東西跑出來，你也沒有把握對付，而且我們可以借這個機會把周正南爭取過來，最少可以贏得他的友誼，這個人還是很講義氣的。」
「哦，說完了嗎？」老闆問道。
西原嘟了嘟嘴，說道：「說完了。」
她不知道老闆心裡究竟做了怎樣的決定，但自己的話的確說完了。
「行吧，你，那個啥……涵來著，過來，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媽的，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等老子也賠進去，看誰給你們發工資。」
老闆罵罵咧咧的坐好。
這世界，還讓不讓老實人好好當條鹹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