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鑰匙與門
發生了什麼?也許在場的根本沒幾個清楚,就算是秦閣,或是源姓少女,大多都是了解一部分,對整個事件本身,依舊是懷有警惕和期待。
長劍掉在一邊,沒了往日的邪異與光彩,就像是被徹底擊敗的人,一蹶不振。
老闆心裡咯噔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蔓延。
綁著西原與胡小七的繩子鬆動開來,兩個女孩重重摔在了地上,還在昏迷中,沒有任何反應。
張陵退的更遠了,他似乎在畏懼著什麼,手中的法典籠罩著一層迷濛的黑光。
忽然,伴隨著「咔嚓咔嚓」類似瓷器碎裂的聲音,賈呵呵身體上出現了一道道曲折的裂紋。
裂紋中,粉色的霧氣從他身體中噴涌而出!
張陵的雙眼猛然一亮,似乎是想通了什麼,陰沉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喜悅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喃喃著,聲音中滿是癲狂的味道。
但老闆的臉卻是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如瓷娃娃般即將碎裂的賈呵呵,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西原,心中的憤怒如大河決堤。
以前,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賈呵呵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現在,張陵在法典的幫助下,似乎也猜到了。
粉色霧氣迅速瀰漫,與黑色粘稠的氣息分庭抗禮。
源姓少女遠遠站著,臉上看不到多少表情,她的一隻手搭在和服青年肩膀上,原本昏過去的上杉誠,此時如同一隻提線木偶,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立著。
地上的法陣迸發出奇異的光芒。
這是一場偉大的獻祭,至於獻祭的目的……
世界上,所有飼鬼者都在糾結同一個問題。
靈異到底源自哪裡,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在古代,甚至上古,靈異是不是就已經存在了。
這是一個近乎無解的問題。
因為靈異的殺戮特質,人與其根本無法溝通,這也就註定了目前所知的一切都來源猜測。
人們給不同的靈異分了類,定了級,但實際上依舊一無所知。
飼鬼者看似能夠掌控靈異的力量,但這種利用無異於飲鴆止渴,在黑暗的深淵上走鋼絲,而且這條鋼絲不能折返,也沒有盡頭,最終,飼鬼者的身與心都要被靈異徹底剝奪。
靈異來源於哪裡?有太多太多的猜測。
那個地方,似乎是目前最可能的答案。
作為島國八家中榮光昌盛的存在,源家擁有悠遠厚重的傳承與記錄,他們的族人知道一些世人所不知的秘密。
為了這個秘密,八家在百年前就開始布局,試圖打開前往那裡的通道。
因為,那個地方實在太重要了。
在源家的記載中——一本殘存靈異力量的古老書籍里有過記載,稱那個世界是亡者反生的通道,終年瀰漫粉色霧氣,高於凡塵,比高天原更高。
高天原,島國神話中神明們的居所,至高無上的存在。
但在那本古書中,那個地方比高天原更加高遠、廣闊,那裡有個超脫世俗的名字——仙境。
大廳里,粉色的霧氣越來越濃郁,將賈呵呵略顯單薄的身影徹底籠罩。
其身後,巨大的無臂維也納雕塑突然發出滋滋的聲響,如同蠟燭一般融化開來,化成一道道粉色的氣流,融入了粉霧之中。
傳教士散發出的那片黑暗深處,傳出一聲尖厲的鐘鳴。
女孩在黑暗氣息中慢慢懸空,一根黑色的十字架緩緩放在她的胸前。
充滿恐怖氣息的傳教士惡靈張開口,晦澀邪惡的文字如螞蟻般超四面八方擴散。
女孩,如花般枯萎了,成為了粘稠黑色的一部分,然後從這片黑色中,一扇門超脫而出,慢慢平移進眾人的視野中。
門上紋路複雜,未知的銘文密密麻麻,只一眼,老闆便感覺到了一種極端的恐怖,一種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怖感,讓他不寒而慄!
他記得這扇門。
是在那個地方的時候,和神居一樣,不過當時引路者讓自己不要去注視,說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忘不了那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現在,它出現了!可,這真的是那裡的那扇門嗎?還是說,只是一個考究的復刻版?
老闆不知道,但余光中,張陵動了!
於是老闆也毫不猶豫奔跑起來,雖然本能畏懼,但現在的他處於絕對被動的位置,要想破開這個局,只能在衝動中掌握主動。
而被操控的和服青年也迅速飄起,如提線木偶版朝門的方向飛去,相比其他兩人,他的速度明顯更快。
粉霧深處,賈呵呵身上的龜裂越來越嚴重,那黑色的縫隙幾乎瀰漫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而一些更加精純的粉霧從他的額頭飄出,肉眼無法看見,只能依靠感覺。
這縷精純的霧氣就像一根線,將他與那扇門相連接。
這一刻,他腦海中驀然閃過許多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
那是一個粉霧與黑林構築的世界,世界最中心,是一株巨大的直衝雲霄的桃樹,繁茂的花就像一朵朵雲彩。
粉色的花瓣無時不刻都在掉落,只是在半空中,就化為了粉霧,洋洋洒洒。
光影錯落,響起了一個聽起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他已經死了。」
「但還是可以活的。」
「相信我,在這裡,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做到,包括.……亡者反生。」
「你真的願意這麼做嗎?你已經做了很多交易……」
「三十年……」
「我知道了,你死後,靈魂將回到這裡,遭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到時候,你將會知曉,所有的秘密。」
聲音似乎在和誰對話。
時間驟然靜默了,龜裂狀態下的賈呵呵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皮與雙眼,都有著深深的裂縫,世界在意識中分割成光明與黑暗的樣子。
眼前的粉霧中,有個男子朝自己跑來,焦急而冷靜。
奇怪,這兩種相互矛盾的情緒,怎麼會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呢?
哦,原來是眼中焦急萬分,臉上如冰山般冷峻。
老闆平時就這樣吧,總是說著扣錢扣錢,但每到發工資的時候,總是會把扣的錢偷偷補上。
還真是.……暖心呢。
在事務所的日子.……真好啊,鹹魚卻熱血的老闆,嘮叨但善良的西原醬,還有福克斯,和那一件件價格不菲好看的漢服。
哦,還有小七……他應該沒事吧……
賈呵呵感覺自己快死了,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在狂風驟雨中,可算是要翻了。
但好像有些捨不得啊,畢竟這個世界,如此美好。
粉霧瀰漫,老闆用力奔跑著。
和張陵與和服青年不同,他的目標並不是那扇黑色的門,他更在乎的,卻是被困在粉霧中的賈呵呵。
被當做一把鑰匙的賈呵呵!
其實一切並不複雜。
這是一場局,一場原本以為是針對自己但實際上只是針對賈呵呵一個人的局。
那畫中的神父也好,斷臂維也納雕塑也罷,還有神居,一切的一切,交織成一張細細密密的巨網,撲面而來。
因為賈呵呵的體內,封印著那裡的氣息,這股氣息,就是開門的鑰匙。
這所有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陰謀,只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從一開始,自己就帶入了進去,理所應當的以為,這群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畢竟,從明面上的資料來看,自己是最有可能去過那地方的人。
所以.……他們是怎麼知道賈呵呵的?
那本法典嗎?
在這瞬間,老闆想通了很多事情,這些天籠罩自己身上的重重巨幕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擁有著法典的張陵,謀劃了這一切,這也是最為合理的解釋。
所以,從一開始的城南墜機事件開始,自己這群人就一頭扎進了一張細密的大網裡,失去了能夠掙脫的機會。
奔跑中,老闆看著賈呵呵。
那張英俊但尚顯稚嫩的臉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裂縫。
但他在笑,如未經世事的孩童一般,笑得光明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