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黑暗
灰霧茫茫。
人最深處的恐懼來源於未知,但這灰霧,的確比往日里見過的,要稀薄些。
周正南也快山窮水盡了啊.……老闆一隻手打石膏吊著,另一隻手拿著報紙,心中的怒火併沒有因為洶湧的灰霧而減弱哪怕半分。
他很生氣,很憤怒,但卻習慣了把這種情緒深深掩藏在心底。
有些人曾體驗過失去一切的感覺,所以對美好的事物格外珍惜。
「刷。」灰霧深處突然傳來一絲波動。一雙黑色的肉翅憑空出現,如囚牢般隔絕外面的霧氣,將他整個包裹在裡面。
手中的報紙瞬間被猩紅的血液包裹,一雙血色的手伸了出來。
「沒用的……」灰霧中傳來一聲嘲弄,肉翅中間,秦閣的臉緩緩露了出來,一張中年男人的臉,除了有些剛毅之外,平平無奇。
他能確認自己沒見過這傢伙,但卻能夠感覺到對方的邪異與強大。
「普通人……以你的天賦,為什麼不成為飼鬼者?」秦閣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而是泛起了一絲疑惑。
「為什麼.……不願意,這個答案可以嗎?」
老闆也有些奇怪,這傢伙似乎並不是來解決自己,更像是拖延時間。
「這樣啊,但你真的認為憑藉手中那傢伙,就能保護一切了嗎?」
秦閣伸出手,皮膚上畫滿了黑色的符咒,符咒深處,似乎有黑色的烈焰在燃燒。
此時的他,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報紙。
老闆也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猝不及防就把報紙糊了過去,鮮血在灰霧中中劃出一道深邃的紅光。
「逆轉!」秦閣似乎沒想到他能這般果斷,倉促之下,洪亮的聲音響起。
老闆驚愕的發現,報紙上的血跡竟在緩緩消散,原本伸出來的手也縮了回去,沒一會兒,報紙就恢復了原狀。
「沒用的,我想殺你,易如反掌。」秦閣聲音中的嘲弄愈發明顯,就像是掌握一切權力的君王,面無表情,俯瞰這個世界的所有規則。
「靈異壓制嗎……不對,」老闆用餘光看著報紙,覺得哪裡不對。
憑藉報紙的靈異等級,很少有東西可以壓制住,就連關奕,也只是讓報紙害怕到不敢激發,算是壓制的一種,但卻不是直接性的壓制。
難道這傢伙比關奕還要強?
這不是笑話嗎?如果真的比關奕還強,估計剛見面自己就死翹翹了,還用這樣大費周章?
那就一定有問題。
忽然,老闆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化妝鏡,擋在胸前。
不出意外的,化妝鏡也失去了反應。
情況變得棘手而詭異,當靈異手段失去效果的時候,自己和普通人,就再沒有區別。
這就是靈異物品擁有者與飼鬼者最本質的差距。
飼鬼者就算靈異被壓制,自身的反應與實力也會遠遠大於普通人。
這是常日受靈異侵蝕導致的必然結果。
肉翅外面的灰霧世界,一片寂靜。
這詭秘的灰霧就像是把空間也扭曲了,同時也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周正南行走在灰霧中,他的狀態很不好,面色乾枯憔悴,一縷縷灰霧不受控制的從他七竅中流出,一隻手緊緊捂著胸口。
他知道,自己離靈異復甦已經很近了。
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的瞎子,下一步就是無盡黑暗的深淵。
灰霧中空蕩蕩的.……
周正南臉色陰沉,從展開灰霧開始,那個如同惡魔般的男人和老闆就憑空消失,失去了任何蹤跡。
他在灰霧裡轉了幾圈,也沒有任何線索。
靈異能力嗎?
很明顯,自己的灰霧在展開的瞬間,老闆就被對方用靈異能力帶走了。
可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周正南有些不解,但很快,心臟深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一顫,整個人猛然跪在地上。
濃重的灰霧如瀑布般從他眼中湧出、墜落。
很快,濃郁的霧氣將他包裹、吞噬,這霧氣要比原先的更加深沉,而且充滿了詭異恐怖的氣息。
要復甦了!
周正南一瞬間的惶恐之後,迅速恢復了冷靜。
這是早就能想到的結果,也是飼鬼者必將經歷的結局,掌握超越常人的力量,最後被這種力量吞噬。
世界總是這麼的公平。
只是他有些不甘,明明這麼多事沒去做,明明還沒看見國部所說的那個未來.……
濃郁灰霧中,周正南捂著胸口,他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噴涌著霧氣,不受控制。
漸漸地,他的身體開始變形,萎縮.……
這一刻,他放棄了,跪坐在地上,低著頭,接受命運最後的審判。
這是靈異復甦。
對飼鬼者而言,靈異一旦復甦,死亡,就是唯一的結局。
但下一秒,灰霧中突然出現一個影子,黑色的肉翅中,一股無言的能力往外激蕩。
「嗡……」
腦海中響起一陣悠遠的嗡鳴聲,周正南的思想在聲音中恍惚,猛然發現,那不斷溢出的灰霧,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迴流動。
靈異復甦的過程戛然而止!
他猛然轉過頭,灰霧籠罩的雙眼看向那邪異的身影。
那無處不在的邪惡影響,讓即將復甦成功的無間灰霧也選擇了退縮!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靈異?周正南不明白,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脫離了必死的危機。
雖然體內的灰霧依舊處於絕對復甦的邊緣,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無法動用。
但自己活了下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活著,更讓人滿含希望的呢。
肉翅緩緩打開,滿臉戒備的老闆依舊拿著報紙,不明所以。
「時間到了,嘿嘿嘿,好戲要開場了。」秦閣嘲笑著,慢慢將那雙肉翅收進了自己的身體中,同時,身上那些邪異的表現也緩緩退卻。
又恢復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好戲,要開場了.……
一道極致炫目的光芒,吊燈下那幅巨大的油畫里,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骯髒、邪惡、墮落,所有黑暗的辭彙都無法表述那讓人窒息的恐懼。
油畫面前,跪著一名穿著和服的少女。
由美子.……不,或許已經不是由美子了。
張陵手持法典站在五步之外的位置,看著那個女孩,平靜的眼神中充斥著瘋狂。
這是骯髒靈魂與骯髒軀殼的共同產物,在法陣的驅使下,已經完成了融合。
少女的臉上,兩張不同的面孔忽閃忽現,諸多不知如何描繪的情緒同時出現,光明與黑暗交織,邪惡與純潔共舞。
那黑色的人影從畫中走出,一隻手拿著黑色的十字架,另一隻手從寬大的袖口中伸出。
不是青色,而是純粹的黑。
深邃的邪惡接踵而至,所有人同一時間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如同墮身地獄,就連張陵,推動著一切發展的始作俑者,都顫抖著退了兩步。
這是極致的黑暗與恐怖,超越人的本能。
這傳教士,比剛剛在古堡外見得更加可怕,邪惡的氣息逐漸成為實質般縹緲粘稠的霧氣,瀰漫著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老闆手中的報紙再次泛出血跡,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熟悉中帶著滲人的死亡味道。
女孩後面,一尊巨大的無臂維也納雕像緩緩出現,雕像前,賈呵呵低頭跪著,如同最虔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