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寂滅的希望
這是一個粉與黑交織的世界。
目光所及之處，巨大的桃樹直衝雲霄，繁茂的花盛放，掛在樹枝，如同一朵朵輕飄飄粉色雲彩。
桃樹下，青年抱著一把血跡斑斑的長劍。
「交易，已經成功了，你.……還渴望什麼？」青年面前，是一張破舊的茶桌，茶桌後面，站在一個虛無的黑影。
聲音鬼魅，讓人不由自主起雞皮疙瘩。
可青年神色麻木，他將長劍放在茶桌上，冰冷的問：「我想知道，他，去哪了。」
「哪個他？」黑影伸出一隻朦朧的手，輕輕撫摸著那柄長劍，似乎有些訝異，接而說道：「這是……這裡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你手上？」
「這你管不著，告訴我答案，什麼代價都可以。」
「代價.……」
「他已經死了。」
青年聽見黑影的話，顫抖了一下。
粉霧繚繞中，悲傷瀰漫。
「但還是可以活的。」黑影緩緩收回自己的手，坐在破舊茶桌的另一端。
「相信我，在這裡，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做到，包括.……亡者反生。」
青年猛地抬起頭。
亡者反生，這四個字是多麼的具有誘惑力？但，自己又要付出什麼.……
剛剛的交易，自己已經付出了名字，還有三十年的壽命。
接下來呢？
青年看著那把長劍，卻沒有絲毫退意：「告訴我，代價是什麼？」
「三十年壽命，而且……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讓你這位至親好友反生，他也只能擁有十五年的壽數，你.……還願意嗎？」
黑影的話很殘酷。
三十年換十五年，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筆無法接受的買賣。
但青年卻是毫不猶豫點頭。
黑影伸出手，端起桌上黑色的茶杯：「你可以再思量一下，不必衝動。」
「沒什麼好思量的。」
「你真的願意這麼做嗎？你已經做了很多交易……」
「或許，拿走這三十年，你立刻就會死去。」
青年看著他，一言不發，臉上充滿著深沉與堅毅，眼睛深處，是燃燒的火焰，瓢潑的血跡。
「三十年……我知道了，你死後，靈魂將會回到這裡，遭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到時候，你將會知曉，所有的秘密。」
黑影說著，身後的巨大桃樹突然搖晃了一下，剎那間，花瓣如雨一般洋洋洒洒，淹沒了眼前的一切。
「你……還記得我嗎？」
一片虛無中，響起空靈的聲音。
歲月如一張張泛黃的照片，從水中浮起，然後沉沒。
時光在這一刻，是變得如此緩慢，老闆看著眼前如煙花般的瑰麗場景，緩緩跪在了地上。
沒有歇斯底里，甚至沒有不甘與瘋狂，一切都結束了。
自己用三十年換來的一切，在經歷短短半年後。
就如陽光下的泡沫，噗，煙消雲散。
好累啊.……這個世界，真的讓人好累啊。
如果死的是自己，該有多好。
報紙從指間花落，老闆慢慢用手捂著自己的心臟，那難以言訴的疼痛感，原來是用盡全力，也捂不住的。
李剩謝站在周正南身後，張大著嘴巴。
他自己離死也不遠了，但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還是感受到了那種直擊靈魂深處的恐懼。
煙花倒映在胡小七的眼底。
她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懵懂的如同未經世事的少年。
她在想，等一切結束了，一定要和獃子再看一次煙花，因為……
自己還沒有在煙花的光影下吻他呢！
黑色與白色交織出一場叫人悲傷的絢爛。
就像一首宏大的交響樂謝幕，觀眾離場，萬籟俱靜。
一切都結束了嗎？老闆跪在地上，伸出手想去抓那些黑白色的碎片。
但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隻黑色的手突然從虛無中伸出，剎那間覆蓋了整個大廳，手上爬滿血色的紋路，密密麻麻，無言的恐懼瞬間吞噬了所有情緒。
所有人都毫無抵抗地跪倒在地上，所有靈異也在這一刻被完全壓制。
就算是張陵手中那本奇異的法典，也失去了所有光澤。
那隻手張開著，握住所有黑白碎片，然後猛的一握，形成一拳。
黑暗吞噬一切。
然後一縷縷光明從黑拳的指縫中溢出，黑色巨手緩緩張開。
老闆看著光的中心，猛然睜開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往前爬了一步，然後揉了揉眼睛。
四溢的光芒中，原本如煙花般綻放的賈呵呵，竟完完整整的趴在地上，就像一個剛剛睡著的嬰兒，安靜美好。
這.……
老闆突然轉過身，看向大廳的門口。
黑暗中，是一個低著頭，背著巨大黑色棺材的身影，身影背後，還懸浮著一個紅色大鐘。
關奕！
原本想靠自己意志力站起來的李剩謝，撲通一下，重新跪了下去，語無倫次：「師……師父，你……」
「閉嘴。」周正南擋在他前面。
S001，關奕，目前為止唯一被認定為超越了一切靈異力量的存在，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而且……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剛剛那一幕，應該也是關奕出手了。
將原本炸開的賈呵呵，救了回來。
這當真是神鬼莫測的能力，但.……起死回生，這可是起死回生，就算是對關奕來說，估計損耗也不會小。
為什麼這麼做？
周正南想不明白，但老闆卻是一瞬間想通了。
他用餘光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不得動彈的胡小七，然後又回到了關奕身上，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還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賈呵呵居然沾了胡小七的光，至於關奕為什麼這麼做.……大抵是不想看到胡小七傷心吧。
好狗血……
不過，還真是讓人感動啊。
老闆緩緩走過去，將賈呵呵抱起。
比想象中要輕很多……也是，畢竟本體就是一個瓷娃娃，能有多重，平時的體重，不過是靈魂反映出來的罷了。
關奕緩緩往前走著，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具骷髏。
那是曾經廣海市負責人曹嚴華的屍體，如今失去了所有生機，只剩下本能。
躺在地上的胡小七剛剛抬起頭，就感覺自己腦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了下去，愣是抬不起來。
她不會知道。
關奕不想讓喜歡的女孩，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行屍走肉般的恐怖樣子。
他緩緩往前走著。
那門后的世界，已經到了崩散的盡頭，光影中，一塊塊細小的碎片不斷迸發。
關奕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一雙黑色的手出現在空中，他想像剛剛將賈呵呵碎片揉在一起那樣，將門后的世界也給還原。
老闆抱著賈呵呵，看著這荒誕的一幕，心中對關奕的恐懼更上一層樓。
還好當初在長廈的時候，自己沒有一言不合就出手，不然，墳頭草怕是都三丈高了。
這是兩股絕對形而上的力量，如同一場宏大的博弈，難以用文字去形容。
但最後，關奕敗了。
黑色的手消失在空中，那扇黑色的門「砰」一聲倒在地上，掀起了一陣灰塵，門后的世界，也完全破碎，消逝。
關奕背著棺材，站在倒下的門前，一言不發。
張陵突然感覺法典的靈異回來了，他翻開，上面重新出現了一段段新鮮的文字。
「關奕想要還原那個世界，但他失敗了，那種力量本就凌駕於靈異之上，他的失敗也是必然的，還好，沒有人死去，也不會有人因此受到傷害……真是太好了。」
東城醫院的廣場上，上官國和那位賣白糖糕老人站在草坪上，仰望著漫天星空。
「這力量，真是太可怕了。」上官國突然嘆了口氣。
「是啊，以後，你還會更難的。」老人說道。
溫相站在兩人後面，也抬起頭看向夜空，卻一臉疑惑，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