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陽光穿透了雲層,來到這裡。透過透明的玻璃,暖在藍色窗帘上。

  屋裡乾淨整潔,床上躺著一位熟睡的男人,約莫二十幾歲。

  熟悉的手機來電鈴聲在男人耳邊響起——那是高中時學校統一播放的起床鈴聲。

  男人被這熟悉的鈴聲驚醒,瀰漫片刻后,眯著朦朧的眼睛,反覆掙扎半天,才伸出一隻手拿起在床柜上的手機,接聽後放在耳邊。

  「喂?」

  電話一頭響起悅耳動聽的女人聲音:「銘竹,起床了。」

  「啊?是慕溪啊!」廖銘竹打開免提,然後起身坐在床上,伸懶腰準備起床。

  「啊什麼啊!快給本小姐起來,太陽都照屁股了。」電話一頭話音突然變成了大大咧咧的女聲。

  廖銘竹緩過神來,不用猜都知道是都雨燕搶了慕溪的手機。廖銘竹並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掀開薄被,下床穿上拖鞋來到窗邊,拉開窗帘,眯著眼睛用手遮擋,慢慢的去適應陽光后,這才在嘴裡調侃道:「別開玩笑了,燕姐。我拉著窗帘的,太陽是照不進來的,更不可能照到我屁股的。」

  電話另一頭的都雨燕聽此,已經是火冒三丈了,加大分貝的威脅道:「你要是十分鐘之內沒到,你就等著我在馬叔面前穿你小鞋吧!」

  「知道了。」廖銘竹無奈的回應到,然後掛斷了電話。心想都畢業五年了燕姐還是沒有一點變化。

  打開窗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氣,沐浴陽光片刻,轉身到白色衣櫃面前,打開衣櫃,看著裡面寥寥無幾的衣物,沒有絲毫猶豫,拿出來一件白色的休閑襯衫……

  電話一頭,都雨燕、慕溪和一個黑色休閑襯衫的男人站在重慶北站北廣場。

  都雨燕看著已經掛斷電話的手機屏幕,一邊把手機還給了慕溪,一邊生著氣在嘴中反覆嘟囔著:「他竟然敢掛我電話!」

  「好啦!不要生氣了,不要生氣了。」慕溪將手機收回衣兜,並用著自己溫和的語氣勸說道。

  「星辰!你也不管管你的白無常!」都雨燕握住慕溪猶如暖玉的手,對著一旁的黑衣休閑襯衫的男人,說道。

  李星辰伸出一直揣在褲兜里的,攤手說道:「什麼我的白無常。中學那會兒還差不多,現在可不一定。說不准他穿個紅長衣綠短褲來呢?」

  「要是有個大麻口袋,外加一個拖鞋。妥妥的收租公了!」

  說道此處,三人相視一笑。引來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還在家中的廖銘竹在洗漱完畢后,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拍拍自己的臉,反覆深吸幾口氣,說:「加油!廖銘竹,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說完出門來到樓下的早餐店,在和早餐店老闆寒磣了幾句客套話后提著自己買的四杯豆漿和十五塊錢的小籠包走出小區。

  剛剛出小區就聽到身後男女都爭吵聲越發接近自己,廖銘竹雖然沒多在意,只是瞄了一眼已經吵鬧著來到一輛紅色大貨車一旁的男女。至於他們爭吵的內容,廖銘竹也不想多聽,可自己無法閉上耳朵,就只能讓這些吵鬧內容毫無阻礙的入了耳。

  :

  「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你都多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人都憔悴了。我就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你懂什麼!現在都幾點了,還有一個小時就交貨了!遲到了要扣工資和年終獎的!」

  「身體重要還是錢重要!」

  「沒錢,怎麼買柴米油鹽!怎麼養你母女兩?」

  男女爭吵著已經到了那輛紅色大貨車一旁。

  男人拿出大貨車鑰匙,打開車門翻上了大貨車的駕駛位。

  在發動大貨車引擎后女人站在大貨車之下,抬頭望著那車裡憔悴的男人,心中一顫擔憂的輕輕說道:「老公,其實我們可以回農村……」

  「好了,今年底我們就帶著女兒回家。這幾年的存款雖然不夠城裡買十幾平米的地,但是農村可以買一套房。」男人拉下車窗,手肘靠在車窗框上,安慰著欲哭的女人說道:「苦了你了——老婆。」

  男人說完,啟動大貨車遠遠的使去。女人久久矗立原地。廖銘竹心中微微嘆息。心想柴米油鹽果然是每一個成年男人最最擔憂的事情,尤其是有了家室的男人……還好現在的自己已經不用擔心這些事情了,只需要每月初去收收租就行了……

  大貨車離開沒多久,廖銘竹便打到了一輛計程車。坐上後座后廖銘竹說了一句——師傅,重慶北站北廣場。計程車就帶著他向他的目的地使去。

  ……

  坐在計程車里的廖銘竹剛剛掛掉了都雨燕打來的「騷擾電話」,深深嘆了一口氣。可剛剛掛斷沒多久,前面的計程車司機就開始和廖銘竹鬧嗑起來,字裡行間都感覺是一位「人生大師」。

  「小夥子,跟女朋友吵架了?不是我說你,身為男人可要把女人給豁到起。現在的中國可有三千萬男人要單身,小夥子可要好好珍惜!」

  普通話間夾雜著重慶口音,這讓廖銘竹有了不少親切感。

  「師傅,你想多了。就一個女同學。」廖銘竹看著窗外,喃喃解釋道。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滿是微笑的廖銘竹,搖搖頭,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啊!

  廖銘竹待一會兒后,又對計程車司機悠悠說:「師傅,你說一個喜歡八年的女孩現在要重新出現在你面前。她也單身,你也單身,你會表白嗎?」

  「哈哈哈!小夥子,要是我就一定要把她追到手,要不得多遺憾!。」

  「遺憾嗎?」廖銘竹開始沉思了。

  「小夥子!放手去干!我追我老婆的時候她還有男朋友了呢,現在還不是成了我老婆,還給我生了兩個大胖娃娃!小夥子,記到起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挖不了的牆角!」計程車司機說得一臉自豪。就是不知道是為了鼓舞廖銘竹還是為自己揮好了鋤頭而自豪……

  廖銘竹不在說話,歪頭看著外面流逝去的風景,思量好久才小聲的喃喃自語:「得君一言勸,勝過五年糾結……」

  「現在的年輕人,說話文縐文縐的,我可聽不懂……」

  廖銘竹抿嘴輕輕笑道:「師傅,我曉得了。」

  「哎呦,重慶的?」

  「嗯!彭水那邊的。」

  「呦,還是老鄉哦!彭水哪的?」

  「普子鎮……」

  「普子鎮?那有點遠……」

  ……

  一聽是老鄉,身為「人生大師」的計程車司機頓時話多了起來。和廖銘竹談笑風生鬧嗑了不少家常。廖銘竹也從中得知了這位計程車司機的姓名、老家以及來重慶開計程車的原因。

  司機叫庹建華,彭水保家人。女兒很爭氣考到了重慶八中,他不放心女兒個人在重慶,於是就拖家帶口的來到重慶當了計程車司機……

  ——

  去重慶北站北廣場的路上有點堵車,但是好在不是堵得流水不動那種。只是多花了十五分鐘到了重慶北站北廣場。

  早在重慶北站北廣場的都雨燕三人打了好幾通電話后,知道廖銘竹已經快到。所以正在重慶北站北廣場前面的街邊等候。

  「辰哥,這裡。」廖銘竹在計程車上打開車窗向不遠處的三人招手。

  三人聞聲望去,看見車流後面招手的人,三人一笑,正準備向前去接一下廖銘竹。一聲大貨車的長鳴震耳欲聾,響滿了整個天空。

  「嗶——」

  在計程車里的廖銘竹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巨大的衝擊震碎了車窗,疼痛感還沒上來,眼前就開始起霧,意識逐漸模糊。徹底失去意識前只聽到慕溪撕心裂肺的哭喊——銘竹!

  車禍發生后,慕溪踢掉了自己的高跟鞋,一邊嘶吼,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廖銘竹那裡奔去。

  來到已經半斜在大貨車車頭上的計程車,摸著血流滿面的廖銘竹,然後拚命叫喊:「銘竹!銘竹……」

  「快打110和120!」李星辰跑了過來,迅速拿出手機大聲叫道。

  慕溪聽到後用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急急忙忙的從衣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指紋解鎖不行!輸入密碼不行!慕溪急得瘋狂的按著自己的手機屏幕,恨不得將手機屏幕給按壞。可是手上的未乾的血已經爬滿了手機屏幕,手機屏幕已經不聽慕溪手指的使喚了!

  「120!120……沒事的,沒事的……會沒事的……」向來聰明伶俐的慕溪已經傻在了那裡,失去了冷靜的心和清醒的頭腦,對外界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已經打完電話的李星辰看著還跪在廖銘竹一旁點著手機屏幕眼中失去神色的慕溪,放下手機對剛剛打完110的都雨燕說:「去安慰一下……」

  都雨燕來到慕溪的身旁蹲下,伸出手將慕溪的頭拉入胸膛,摸著後背哽咽著安慰道:「沒事的,別忘記了他可不是『好人』。」

  慕溪用自己的頭往裡蹭了蹭,閉著眼睛終於把心中的疼痛化作淚水哭出了聲來。直到救護車和警車的警鈴在身邊作響,直到都雨燕將她扶起,直到廖銘竹和肇事司機一起被抬上救護車,直到她在都雨燕的攙扶下坐上警車使去醫院,她的哭聲都沒有停止,只是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似乎是哽咽……

  這一日愁桐人非景依舊,時光在夏日結成了冰河。

  ……

  ……

  白光,一片都是白光,一望無際的白光。

  這是剛剛睜開疲倦的眼眸的廖銘竹對現在所處的環境的第一感知。

  「這裡是哪裡?」廖銘竹撐著疼痛的額頭,站在白光世界里,對現在的狀況發出了來自內心的疑問。

  沒人回答,也不會有人回答。

  廖銘竹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在這白光世界里向前走了兩步。白光雖依舊但眼前卻吹起無緣之風,落葉飄絮,漫天桃花……腳下的白光有了變化,一陣水波從廖銘竹腳下盪開,一幅幅畫面浮現腳下……圖畫連在一起竟然是著一位嬰兒的誕生……

  啼哭、安慰、笑聲等這些聲音彷彿在廖銘竹腦海中響起,不大卻十分衝擊內心。溫暖,是由心而發的溫暖。

  仔細對比,用心回想,廖銘竹才找到了嬰兒帶給自己的熟悉感。那是他在父母的回憶相冊里看到的自己嬰兒時期的樣子……這個嬰兒不正是自己嗎?

  ……

  畫面一幀一幀的浮現,不快不慢。現在的廖銘竹低著頭,以上帝視角看著這一切,看著自己以往經歷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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