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

  在山上埋著一個衣冠冢,上面寫著」兒趙豆豆之墓,肅宗八年立。「


  趙豆豆死了,趙小春卻活了下來,父母把他以前的衣服都埋在了雪裡。即使今年雪量少,也總有新苗蟄伏在雪下,靜靜等待著來年。


  小領一臉迷茫地看著這跪在地上的孩子,」這是?「


  」若是沒有小掌柜資助,我兒子就得死在我眼前,小掌柜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承得起一聲叫。「


  」二位許是謝錯人了,我只是墊付些錢,若要謝,你們自去找金掌柜便是,且莫要再提這認父之事了。「


  趙氏兄弟心知小掌柜不願賺人恩情,只得抱拳一鞠道:」即便如此,以後小掌柜有什麼事,就差遣我們倆了,我們雖然是農田裡刨食的,也會點庄嫁把式,若是小掌柜有不平事,我們來當馬前卒。「


  「好好,那就謝謝二位了。」


  趙三轉過頭對那孩子說:「阿春你跟著小掌柜,不許有怨言,待以後阿爺來接你。」說完轉身便走,亦不敢回頭,許是怕有些留戀吧。


  「小掌柜,我們莊稼漢子有恩必報,您就不要推辭了。」趙武言辭懇切,小領不好拒絕,只得笑笑,道:「你二人也放心,定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趙武走後,小領抱起阿春,阿春烏溜溜的眼睛里似乎還有些不舍。「你叫什麼啊?」他問。


  「小爹爹,我叫趙小春。」


  「不叫我小爹爹好不好?」


  「不好。」


  「叫小哥哥好不好?」


  「不好。「


  「叫小先生呢?」


  那孩子竟然哭了。
……

  清晨,這江面上還是一片寒霧籠罩,堤岸上就有人在了,細一看,一大一小兩人。這早晨朝氣濕重,大人還好,怎忍心讓孩子來受這寒涼,只見那孩子一臉困意,卻還固執地看著。


  江堤上,小領緩緩打著一套拳法,旁邊阿春打著呵欠,畢竟只是孩子,還未如此早起過,再說他也算是大病初癒,本應該好好療養,卻非要跟著小掌柜來晨練,說的急了,便又是一臉委屈的模樣,叫人無可奈何。


  「你若是困了,便先回去睡會兒,我天天在此處練武,不曾丟過。不用專人看護。」說道此處,小領無奈,看著阿春一臉固執,只得將他抗在肩上,大步走向家中。


  「今天倒是怪事,那河堤上跳舞的怪人不見了。」丫鬟嘀咕著,端著幾塊紅炭到火盆前,一見床上的女子醒了,趕忙迎上去,「可是渴了?」女子將溫水細細咽下,道:「方才聽你說什麼怪人,是怎麼一回事?」緩緩坐起身來,皓腕凝脂卻好似無骨一般,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需靠著丫鬟才能起身。


  「這幾天昏昏沉沉的,有什麼事都不清楚了。」


  「哪裡是這兩天的事,您起得晚不知道,有一個怪人就在這河堤上跳舞,慢慢悠悠地跳了好些日子了。」


  床上女子笑道:「若是跳了好些天我怎會沒有見過,不近不實。」


  「阿鳶姐姐,是真的,只不過他沒到日出就回去了,來得早回去得也早,所以你才沒看到他.……」


  「好了好了,小聲些,媽媽要是知道了,又該罵你了。」


  「還不是小姐你不相信我,我又怎麼會.……「


  「好了,我不想聽了。」阿鳶將耳朵捂上,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丫鬟無奈,只得小聲嘀咕道:「又不讓人說話,唉,怎麼辦呀?」阿鳶看她沮喪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些紅暈。


  窗外寒風朔朔,一枝寒梅便憑空開在了雪上。


  有人敲門,丫鬟上前拉開栓子,一皮衣女子便涌著寒風撲了進來,「凍死我了,凍死我了,阿鳶姐姐,我來看你了!」


  火盆內的火隨著她來晃了一下,又慢慢歸於平靜。阿鳶嗔道:「你這跳脫的性子是怎麼進來的,竟沒被打出去?」


  「還不是趁著她們還沒起來嗎!」


  丫鬟給那女子擺好衣服,笑吟吟道:「小蠻姑娘,怎麼突然過來了?」


  「唉,本來好心來看某人,沒想到某人還要讓人把我打出去,真是好傷心呢!「聽小蠻說的離奇,阿鳶有些羞惱道:」你要來便來,我何曾說要打你了?」


  「好好好,你們兩個都是大小姐,隔著遠了便想,離得近了便吵,卻苦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一天天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總要受著夾板氣……「阿鳶還未說話,小蠻已經跳將過去捂著丫鬟的嘴了,丫鬟猶自掙扎道:」還總不讓.……人.……說話……嗯嗯。「


  小蠻與阿鳶相視而笑,「總算是安靜了,如此多舌,阿鳶姐姐不如把她換給我吧。」剛消停一會的丫鬟又開始「嗯嗯」的亂叫,阿鳶道:「好了,別逗她了,她可是我的寶貝,才不會換給你。」說完吐了吐舌頭,卻又被自己給羞到了。小蠻亦是看呆了,「哇,這還是我的冰山姐姐嗎?難道是發燒燒糊塗了不成,快來讓我摸摸。」阿鳶欲打掉她的手,卻沒一絲力氣,無奈只能任由她胡為。小蠻看她癱軟得厲害,不由心疼道:「怎的如此嚴重。」又似很鐵不成鋼地道:「便不該由著你的性子胡來,天寒地冷還讓你出去玩去。」


  「總不能讓我悶死在家裡吧?再說了,不出去又怎麼能聽到如此的好詩呢?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她輕吟了幾句,只覺得簡潔明了卻又充滿了辛酸之感,「不知道作出這首詩的人又有怎樣的辛酸呢?」


  「這我卻是知道,據說是給兩個農夫作的詩,作詩的人叫什麼肖常會,如今這城裡的才子十分推崇他呢,這賞春詩會已經定下他一個名額了。對了,阿鳶姐姐,等你病好了我們一同去泛舟吧,順便去見見這肖常會,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子,說不定就是阿鳶姐姐未來的夫婿呢!」


  「我看是你想有夫婿了吧,偏拿我來說事。」阿鳶如此說,自是少不得一番打鬧.……

  雪褪,春來。蒼藍影碧水,綠柳抽新芽,悠悠又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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