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患
直到柳嵐走了許久,小領才漫步往回走,青色的布衣襯著他的身形挺拔,這幾日的修鍊,不僅傷口癒合,他整個人也往高拔了一截,果然是血衣樓鎮派的功法,他有些相信這功法練到最後能延長人的壽命了,只是除了見血後有些神志不清外,並沒有其他後遺症,也不知有這樣根基的門派怎麼會被叫成邪派的。
回到這幾天一直待著的院子,今天卻沒人來送飯了,許是知道那位大恩人已經回去了。坐在石桌旁的小領探向茶壺,壺裡的水也都沒有了,或許是該走了。
包裹里換成了一些更好的材料,正要出門,阿春端著一碗面進來了。「哇,果然是要走了,我也覺得你沒有臉皮再待下去的,這些天要不是柳嵐姐姐拉著我,我早就揍你了。」將面放在桌子上,「楞著幹嘛?等我喂你啊?」
「你要是口能對心的話,我想會更好一些。」一碗清湯麵,少許蔥花,湯如琥珀,一股淡淡的肉香,而面上卻沒有一丁點肉末。「我至今不想走就是因為你們這裡的伙食太好了。這碗面是你做的?」阿春一臉驕傲,「哼」了一聲,神情倒是緩和了不少。
「可惜了,有這麼好的手藝卻當了土匪,平白讓許多吃貨逃了一頓好的。」
「便是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嗎?」阿春一拍桌子,惱怒異常,走到門口,忽然轉身看向他。「要是沒有不得以的苦衷,誰會幹這打家劫舍的勾當,我們不知道這是刀頭舔血的生活嗎?也只有你這種貪生拍死的人才會活的安泰,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摔門而去。
小領就著她的罵,慢慢地喝著半碗麵湯,心思卻飄到了那天被驅影宗的弟子一次次斬殺的時候,心裡想著,若是那天真的貪生怕死,恐怕就不會有寂滅之道的領悟,也就不可能一次次從死裡逃生。如果是在阿春即將被殺的的那一刻貪生怕死,至少現在招不了她的罵,只是想想就覺得人生際遇之不同著實令人哭笑不得。就是因為不貪生怕死,所以才會被你罵成貪生怕死,這點你想必不會知道了。
「阿春家原來在縣裡開著一家餐館,是阿春母親的爹自己開起來的,後來傳給了阿春的母親,阿春的父親也就是那個土匪頭子就入贅到了他們家,阿春的父親雖然沒什麼本事,也有些好面子,但畢竟農田裡長大,自己也比較勤快,兩口子經營的小飯館越開越大,自然被別人看在了眼裡,恰巧縣太爺的小舅子想要做個酒樓,經人這麼一說,他頓時看上了阿春家的祖傳秘方,幾番利誘不成,直接在暗地裡下黑手,阿春父親迫於無奈,將秘方交了上去,誰知他將秘方交上去后,一夜之間,飯館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一家三口連夜出逃,仗著手裡還有些積蓄,一路上招攬了不少的流民,找到了這個原本廢棄的匪寨。」柳嵐與阿春的關係近些,關於她們一家為何落草為匪自然是清楚,那天無意中聊起,柳嵐就細細講述了一遍。柳嵐後來還感慨:「沒想到這生錢的手段還能成為招災的禍患,真是令人心寒。」
或許是阿春一家命不好,也許是他們真的與縣太爺相衝,便是躲在這山裡都能撞到他手裡。
「阿春,阿春,不好了,」一個青年一路小跑著奔上山來,招來眾人側目,看到阿春,有些急了,直緩了半天才將事情說清楚——
一切的根源都在鏢銀上面,這批鏢銀不僅有著大量的金銀,更有十二顆能延年益壽的丹藥,這些都是長虹城主的壽辰時要送的,如今卻被一幫匪徒給劫了,還是一群手腳不利落的新匪,怎不讓城主掉了老大一個面子,城主不悅,自然苦了下人,阿春原來所居住的縣離匪寨最近,當地縣令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一腔怒火沒處發,只等著召集人馬攻上山來,好向城主有個交代。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最後還是看向了阿春,這匪寨終究是她們家的,自然還要是她來做決定。她擺了擺手,對眾人說:「你們先別著急,讓我想一想。」
「這能不著急嗎?」
「別想了。這都什麼時候了。」
「是啊,趕快說吧。」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阿春吵得無比心煩,一負氣,轉身就走,眾人攔不住她,只能互相責怪。大戰未來,眾人的心卻先亂了。
阿春走得遠了,心裡一片迷茫,不知該往哪裡去,走著走著卻是走到了小領所在的院子,他正在練著基礎劍法,經脈雖然還沒修復,但基本的招式還是能使得出來的,旁邊點著一堆火,幾隻樹枝斜斜插著,上面架著一隻烤雞,還在自顧自地往下滴著熱油,撩起一陣火花四濺。
「你這是……」
小領看向她,「每天只有一碗清湯麵,我食量大,不夠吃。」
阿春扯了一條雞翅膀,看著小領一臉肉疼的樣子,無端的有些開心,心裡的煩悶一下子消解了不少,一邊吃一邊輕聲道:「明天你早些走吧,山下可能已經被官兵包圍了,盡量挑些小路走。」
小領一怔,「那是得早些走。」一轉身便進屋裡了,像是要收拾些東西。
阿春一滯,低聲罵道:「真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混蛋。」慢慢地啃著雞翅膀,小領提著一包東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走嗎?」
阿春神情一暗,「我們那麼多人,目標太大了。」
「我去抓野雞的時候,發現了一條小路,不知通向哪裡,可能是以前土匪留下的後路吧。」
阿春「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真的?」
天明拂曉,一處陡峭的山崖,窄窄的棧道上慢慢走著一應老弱婦孺,前面幾個大漢開路,後面的婦孺將能拿的都拿上了,阿春領著路,在前面走著,小領卻不知哪去了,現在也沒有人會閑著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