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飛沙
死了。
魔祭正在看見自己的死亡,錯愕的看著叢自己身上上飛出的點點光斑,這好像是在夢裡,這更像是在別人的夢裡。
那從手臂上如飄絮飛飛般的光點是自己的嗎?
一定不是的。
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怎麼會死呢,我可是魔祭啊,我可是高德善怨構成的魔祭啊,怎麼可能會死呢,一定不是真的。
他還想什麼一定啊?
有意識的存在就可以代表活嗎?
魔祭他就早就死了,也只有他這樣的頹廢、自大的魔才會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還活著,怨的不散只不過是上天無門,入地不收的漂泊無依而已。
他早就已經死了。
但是此刻的魔祭不認同,更是不願相信,詭異的那張面上居然有一絲慈悲閃過,真是大難臨頭任何佛腳都願意抱的魔。
還想著自己是佛嗎?
僅僅是一絲慈悲色就能重現往前無上『留髮佛』的安詳和靜嗎,太不夠了,那張淡化的面雖然依舊是絕美的美輪美奐,但是此刻這一絲慈悲色確顯的太牽強,太潦草了,眼底寫著深深的恐懼,神色上更是塗抹這濃厚的慌張。
那一絲慈悲出現在這裡,只不過讓諷刺顯的更加刺骨而已。
「啊~~~。」
在佛散中,魔祭嘶吼著將面上那一絲仁慈推進了從身上逃離的點點光斑,它才真正應該去死。
『留髮佛』是死了,但是現在的魔祭也擋不住在亡。
就這麼死了嗎?
如何能夠甘心,困獸尚且由斗,垂死也要掙扎一番,佛的慈悲是無用了,但是我高德善念魔祭博學多才,才高八斗,常言仁義忠孝。
「呼。」
塗抹慌張的面上,在冷靜,在強做泰山崩於前的冷靜,痴痴的魔當是想用大儒的浩陽正氣來挽留逃走的死。
有用嗎?
仁、義、孝、忠字字語語從口而發,可從未有一聲是由心出的。
而這一刻魔祭的口都在凌亂了,塗抹在面上的慌因為身軀上光斑的流逝而點點的加劇,從他口中而出的仁義忠孝個個裝滿五車,個個如同是急急的喪家之犬。
它們逃了,同光斑一起逃了。
無一字願意停留保全魔祭的身。
曾經的大儒今日已是透徹明白,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目不識丁的俗人。
大樹傾倒,鳥獸全散,這是滿眼的無情無義,那雙眼睛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好冰冷啊,凍到人發寒顫抖。
那在加劇的慌張終於決堤了,以是升華后的癲。
魔祭當是在癲中顫抖,意在不經覺間就已有幾分模糊,但是心中執念確是至始至終的頑強。
口中喃喃語:「就要這麼死了嗎?」
你早死啦。
慌的魔不甘,癲的魔不願。
魔祭不甘不願,我還有最後一口氣,我還有最後一分形,我必定還有最後一分機會,意在癲癲中痴痴。
想起了什麼,又記起了什麼?
我曾經是指點江山的帝啊,我的威嚴鋒芒所指,萬物都為齏粉,這心中念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魔祭極致的壓制著癲狂,努力的讓心保持這平靜,以求將腦海當中睥睨天下的帝王模仿的相像些。
威嚴、冷酷、霸氣。
像,真像,一點都不違和,這神色就彷彿是再次登帝位的成功人士,眉宇間的豪情英氣讓任何一個世俗帝王都自嘆不如。
所指之處,萬物都將化為齏粉,那六巨矮小的真言佛也必定難躲自己一指。
「給朕跪下。」
聲音是極致的陽剛正氣,帝上威嚴,但是魔祭的手指呢,他不是想憑一指就將真言六佛點成飛灰嗎?
抬起啊,難道還是因為鄙夷的目空一切嗎?
手?
呵呵,那緊緊貼在身上的是何物,那就是魔祭指點天下的手掌,現在不是他對著秀麗江山疲乏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指點的機會。
六字真言的佛光就是困龍的鎖鏈,就是它將魔祭牢牢的縛。
他的雙手是無法為面上慌張、癲狂的神色扮演、伴舞了。
帝成空啦。
那具幾乎要淡化成空氣的身又在微微顫抖了,那份在心中燥熱的癲狂如何還能壓制的住啊,瞬間就將無上帝容衝進了弋陽無歸黃泉路。
可魔祭這重見天日的癲狂,確以無法稱之為癲了。
那一切好像都回歸了本形,面是陰冷的毒,咬牙切齒間帶著無上的恨,這已成了厲鬼的顏。
這是『惡。』
這是魔祭本性竊取天下生靈高德善念的『惡。』
久違了,本性回歸的他安靜了,那雙目光陰冷到就如同是流淌腥涎的毒蛇,他盯這韓先,那張澄凈的面,對他來說才是一切的源頭。
慌、來自他。
癲、來自他。
惡、來自他。
自己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在心中那是卑微的螻蟻,如此偉大的自己居然死在一隻低賤的螻蟻手中。
這恨如何能不滔天。
恨即滔天,那如何能夠甘心,自己可以死,但千該萬該不能死在他的手裡。
「啊~~。」
咽喉顫響,驚天動地。
韓先澄凈的面上不禁就微微一愣,眼中幾乎已經潰散成透明的魔祭居然還能爆發出巨龍般的偉力。
「砰~~。」
什麼在響,什麼在顫?
韓先在驚,魔祭在喜。
驚中,真言六佛所衍生出的佛光鎖鏈居然綳的顫響,喜中,佛光的斷裂對魔祭來講就是脫身的希望。
斷一根是開始,六根全斷才是結束。
「砰、砰、砰、砰、砰。」
他做到了,它居然還能做到,帝在求復辟,儒在求經書仁義,佛在求紅塵俗世,在帝同儒,儒攜佛的最後掙紮下,他居然成功了。
魔祭居然成功的將縛在身上的六條佛光鎖鏈給掙碎了。
當真是不敢相信。
韓先的不敢相信才剛剛開始而已。
魔祭不禁將縛身的枷鎖掙斷,更是逆天的將那些從身軀上飛逝的光斑止住,雖此刻的他以淡薄成影,但至少如他所想的那樣。
自己脫困啦。
魔重活啦。
當是此刻的他活的好可伶啊,孤單的一片影,讓人幾乎認為是一片空氣了,可幾乎已成空氣的魔確不是這麼認為的,眼中又復傲,神色又起冷,鼻息又顯無上威嚴。
衝破枷鎖的魔祭難道已是認為自己有了打破六佛的法能嗎?
他想至他想。
那眼落在韓先的身上,依舊是以鼻孔空洞視韓先的無物,口中輕輕聲帶著不可抗拒與堅定的信念,道:「是時候結束了。」
結束什麼?
結束韓先的生命嗎?
就憑這具已經稀薄成這樣的身,問他哪來的勇氣。
但是此刻的韓先眼中確是沒有半分輕視,反而在神色間還流淌著深深的鄭重,這可能是謹慎所需,又可能是對將死之魔的尊重。
抬起了。
魔祭那雙早就想抬起的手,這一刻終於抬起了,五指半握虛張伸與空中,當真就如同是無上帝王。
手抬起的那一刻,整個弋陽城立時沉入詭異的安靜當中,而原本那些從魔祭身上飛逝的點點光斑,這一刻居然也如同空氣一樣被凝固了。
他在幹什麼?
他在拿回那些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那雙抬起的手不為了將韓先殺死,可悲的是,就如同那些弋陽的貪魂一樣,都倒在血泊當中了,確依舊是醉心與眼前閃閃發光的無用之物,可能在他們的心間,那才是最完美的。
如懷中抱它死去,這一生都完美了。
所以,弋陽這片孤哀的城,好多人,太多的人,都在『完美』中畫上了殘缺的句號。
「阿彌陀佛。」
韓先宛如看見世間俗世悲哀的貪一樣,神色之中儘是嘆息哀色,口中輕頌一聲佛號,心中低嘆:『他們,自己本不該制止驚動,但是他們屠刀在握,今日得在此得珠玉,那麼他日他方定惹血暈。』
佛啊,佛啊。
恨啊,恨啊。
『妖刀』如果不是顧忌韓先的小命,這一刻恐怕早就跳出來,甩上一個巴掌讓韓先在火辣中涼快清醒的認識到自己是紅塵為了的韓先,而不是佛前,敲著木魚的沙彌僧。
驚斷的魂,驚散的怨。
這就如同一把尖刀,出其不意間又在正大光明中從魔祭的后心穿了進去。
「嗡~~。」
這一聲佛號宛如狂風襲卷飛沙,原本那些被靜止的光斑立時被裹挾著做無根的涌動,它們涌動。
魔祭的希望完了。
光斑大起飛揚,風掃侵蝕之下,魔祭的手還沒來得及和上,手還沒有來得及落下,就同那具幾乎已是透明的身化成了真正的透明。
「韓先,我們沒完~~。」
在吼,在吼,在吼。
魔都不見了,吼有用嗎?
「呵呵,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