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清心露
「老東西,放了我。還講強買強賣的么?」我大聲呼道,也不管他剛才講的什麼破故事了,也許,是他胡說騙人的呢。
「今天的任務,背下一樓壁上的古詩。」
一僧也不管我的叫罵,把我丟進溪語樓,轉身走了。要命的是他從外面插上了門,一下子,我感覺自己就是當年剛醒過來的關山月。雖然,我可以上二樓然後從窗子跳下去,但我沒這麼做。就好像別人畫個迷宮讓你走,你總不能把它擦了吧,那太沒意思了。
既來之,則安之。
何況,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說不準真能學些東西呢。
「當……」一僧在外面敲響了晨鐘,雖只一聲,且是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世雄聽見鐘聲便會明白,你安心在此用功吧。」丟下這句話,一僧走了,從來時的通道走了。
原來這是信號,我還以為這就是上課鈴呢。不過,能讓家人安心我也就放心了。
「寺隔海山遙,帆前落葉飄……」平復了一下亂糟糟的心情,我開始搖頭晃腦的念起牆壁上先祖手書的古詩。
這首詩具體是什麼意思我也講不出來,很顯然是送別,秋天中的送別。這種意境我還不能體會,但讓我想起了初中畢業時的情境,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相處三年的同兄弟姐妹,突然就分散了,心裡很是傷感……。
我的思緒開始神遊,眼前清秀飄逸的毛筆字也變得模糊起來。不只是模糊,而且在動,在跑,在飄,每一個字就像是一個人擺著不同的姿勢,飄進我的腦海。但當我眨眨眼睛,想看清它們時,它們又不動了,詩句還是詩句,是我想多了。
不會是餓混了吧,餓混之後大概是會頭暈眼花的。我在粗木桌邊的舊木凳上坐下,習慣的提起瓦罐,往土杯里倒。咦?真有水,一線清澈的水從瓦罐里劃了道弧,嘩嘩的落入杯中。
也許,一僧經常來坐吧,所以就準備了水。
我端起杯子,放到鼻前聞了聞,一股清涼的氣息湧入鼻腔,舒服極了。於是,忍不住小抿一口。嘿,還沒吞呢,只覺一股清涼,微甜的液體自己便滑入丹田。等我反應過來,喉結一動,咕的一聲,咽了一口唾沫。
完了,不會有毒吧?
還是……可以增長功力的瓊漿玉液?
這可如何是好?
突然,丹田處一股燥熱傳來,而且,越來越熱。頭上,身上開始冒汗。繼而,開始蔓延,上升。到得胸部,已感覺變成烈火,如實質般的烈火。燒得亮膛膛的,感覺自己都能看見自己的內臟。而且,還在往上燒,往頭上燒,雄雄大火燒得我喘不過氣來……
完了,真是毒藥。
原來,中毒的感覺是這樣的。我不會就這樣死去吧?我不能就這樣死去。該死的一僧,怎麼不提醒我呢。還是,他跟本就是故意的?害死我對他有什麼好處?我想大喊,可是,喉嚨好像開始在冒煙,跟本喊不出來,我好像聞到自己毛髮燒焦的糊味,我好像又看到牆上的字在飄……。
漸漸的,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但是,倔強的我仍然努力的控制著我的神志。也許,這是人的本性。或許,這是一門中人的本性吧。
每當我看見電視劇里或是聽現實中人們講起喝酒後斷片兒的情景,我就冷笑,那隻不過是人們用來給自己胡亂的行為找的借口罷了。我爸一峰曾經有一次喝得睡了三天才醒,從那以後好幾個月都不敢碰酒,就那樣兒,他還把喝酒時的事記得一清二楚。
不過此時,我感覺自己真快撐不住了,頭熱得快要炸開。頭髮一定開始冒煙了吧,眼睛跟本不能視物,只覺渾渾噩噩,紅紅亮亮一片火海。
也不知燒了多久,好像有一萬年那麼長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說活著吧,我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在那兒,那有人能經住大火焚燒那麼久不死的?應該都燒沒了吧。那就應該是死了,可我又還有意識,我能還能感覺到被焚燒的痛苦,死人怎麼會感到痛呢?
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到底還要折磨我多久?
突然,我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是不是也學學《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被滅絕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就坐下來念念什麼口決?對了,它強由它強,清風拂山崗,它狠由它狠,我自明月照大江……。
「氣沉丹田,抱元守一,念古詩。」我還沒想完呢,一僧宏亮的聲音響起在我耳邊。
「寺隔海山遙,帆前落葉飄……」就如掉進洪流中的「旱鴨子」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開始迷迷糊糊的默念。
先前我只知身上的痛楚,只知倔強的堅持,也不知想想脫身之法。可能人在大的困難面前大都這樣的,很多人的失敗,不是真的走上絕路,而是自己放棄。
說也奇怪,並不用我費腦筋去想,古詩一句一句的自動浮現在我腦海中。難道,開始的時候那些字真是飄入我腦海中去了?
一遍,兩遍,三遍……我越念越順暢。
四遍,五遍,六遍……我越念越舒服。
漸漸的,身上的灼痛感開始減輕,熊熊大火開始慢慢變小,收攏。
一場災難終於要過去了,心頭暗喜,繼續念著古詩。
先前兇猛的火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並順著燒起來的路線退了下去。不知又過去多久,終於,最後一絲火氣在丹田處退盡,只留下一片溫熱。
偷偷把眼睜開一條縫,瞄一眼自身……。
哈,沒事,看見先前感覺燒起來的頭髮,汗毛,衣服依然完好無損,我這時才放心的睜開眼。
「不錯,不錯……」
面前,一個白須白髮,飄飄逸仙的老者微笑著看著我,緩緩的說道。當然,這傢伙就是一僧。
「老傢伙,這裡面是什麼?我差點兒被燒死。」我翻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哼,你知道什麼?別人想被燒還沒機會呢。」一僧鼻孔里哼哼著說道。
「哼,你喝一個式式。」我也鼻孔里哼哼著說。
一僧在我對面板登上坐下,小心的端起一隻土杯,又慢慢的端起瓦罐,緩緩的從瓦罐里倒出小半杯清清的液體。移至眼前看了又看,移至鼻前聞了又聞,然後一仰脖子,咕嘟一聲喝了下去。
見此情景,我差點沒噗嗤一聲笑出來。老頭兒,牛皮吹大了吧?何苦逞能?
瞬間,一僧身上紅光大作,熱氣四射。我是被燒怕了,可不想再被烤一次。於是,從登子上彈起,噔噔噔……幾步跑開了。
但是,一僧還是靜靜的坐著。並沒任何痛苦表情,只是像個喝酒上臉的人一般紅了皮像。
過了短短一會兒,紅光退去,熱氣退去,一切又都恢復正常。
「此水名為清心露,可考驗人的善惡,心地越純,挺得時間越長;可考驗功力高低,內功越高,挺得時間越長;可清除人心雜念,去除人體諸病,激發人體陽剛之氣……總之,好處不少。」一僧咂咂嘴說道,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你沒有功底,剛才能堅持如此之久實屬罕見。除了你自己意志堅定之外,還有就是一門後人的強大的血脈。普通人若飲之,十有八九會真箇燒成灰燼嘍。」一僧說道,他說話總是慢慢吞吞的。
「有這麼神奇?那會不會增長功力呢?」我好奇的問道,這際遇,不是和武俠小說中有幾份相似么,說不定真讓我撿個寶呢。
「增長功力?你以為真有這好事?是不是還想著我會把一甲子的功力傳輸給你啊?哼哼……」一僧不屑的說道。
嘿,看來一僧也看武俠小說嘛。
「隨口一說,你當真了。」我又學著他的口氣淡淡的說。
「不要看這裡布置簡單,其實隱含著大玄機。這個,你不懂。」一僧也淡淡的說。呵,我不懂,恐怕你也不懂吧。
「記住,別亂動這裡的東西,桌登的位置。」一僧突然嚴歷的說。
我真想笑,這裡除了桌登,還有別的東西可動嗎?
「這桌子由千年烏木做成,放在地心之眼上,吸取地心之火的強大力量。桌上的壺看似普通瓦罐一樣,其實是一隻萬年寒玉做成的玉壺。地心之火與寒玉壺兩兩相生相剋。地心之火的純陽之氣遇到寒玉壺后在壺壁結晶成冰,冰又慢慢融化,便形成清心露。這一過程說起來簡單,要成一滴卻得七天左右,剛才咱們喝掉的要好幾年才能形成啊……。唉,今天就這樣吧,很多事一時也和你說不明白。先吃飯,明天開始正式練功,做好吃苦的準備吧。」
一僧說完,從袖袍里拿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放在桌上,轉身走了。
說起吃飯,我還真餓了,肚子一陣咕咕叫。
「哎……等等……」我的喊聲並沒能留住一僧遠去的腳步,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桌上那個像燒焦了的紅薯樣的不知名的「晚飯」,我呆住了。
這是晚飯?這能吃?
喝個水就差點燒掉小命兒,現在又搞這麼個東西來整我?
思慮再三,還是小心的拿起那黑東西,掰開外面的焦糊的殼。聞了聞也沒什麼怪味,於是深吸一口氣,一口咬了下去……